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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磁州窑红绿彩绘艺术的装饰性研究

 黑龙江波涛 2023-07-13 发布于黑龙江

“红绿彩”因“画红点绿”的装饰手法而得名,是其陶瓷装饰颜色主色调绘制的陶瓷釉上彩绘品种,目前的已知文献中并没有“红绿彩”这个装饰名词,是学界长期以来不成文的通称

磁州窑红绿彩瓷器创烧于金代中后期,器物为白地,红、绿色为主,少量黄、黑绘制于釉面之上,图案美观,品类丰富。《至正直记》中讲到“红绿古彩古来有之,金以来时为上物,多定烧、限烧为上用,非市烩所能得也。”

可见当时对它的重视程度。红绿彩率先开启了釉上彩绘的方式,并影响了后来的斗彩、珐琅彩等釉上彩,意义深远

«——【·磁州窑概况与红绿彩的创烧·】——»

历经千年,磁州窑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辉煌的艺术成就闻名于世,它的发祥地在河北省邯郸市的磁县,古称“磁州”,磁州窑的陶瓷艺术在中国陶瓷史上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

北方的名窑众多,在这一千多年的窑火烧造历史里,磁州窑汲取了众多窑口之长,演变出自己的特色体系,在研究磁州窑理论过程中标注受其影响的窑口

宋金元成为了它的繁荣期,并成功将中国传统的绘画技法用于陶瓷之上,开创了文人水墨瓷画、彩绘装饰艺术的先河。

磁州窑瓷器的特点很突出,是在强烈对比的色彩中碰撞出来的,黑与白,红与绿,视觉呈现的色彩冲击强烈。

工艺上普遍施化妆土,由于泥胎多为灰白色与红褐色,化妆土可以很好地进行覆盖,白地方便釉下、釉上装饰手法的实现。磁州窑生产的陶瓷器类丰富,除了常见的杯、瓶、碗、罐等器皿,瓷枕是磁州窑的一大特色,也常用文字作为装饰。

作为八大窑系之一,磁州窑以质朴、豪放的艺术风格被广大民众所喜爱。窑火于北朝时期初燃,烧制青瓷,后在唐末五代开始烧制白瓷。

宋代是我国陶瓷艺术的一个高峰期,磁州窑开创装饰技法——白地黑花,黑白化境下各式各样的装饰纹样自然质朴,反映了当时群众的审美情趣——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金代磁州窑在战火中生存下来,开创了釉上装饰彩绘的新纪元——红绿彩,不断丰富磁州窑的艺术特色。

到了元代,磁州窑整体的瓷器装饰种类减少,以白地黑花为主流,但装饰内容极为丰富,开始为皇家烧造瓷器,逐渐销往海外,显现着磁州窑作为民窑的充沛活力。

金代磁州窑陶瓷的发展条件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在宋、辽陶瓷烧造已有成果上进行发展。在红绿彩瓷器的认识上,经历了反复确认、不断深化的过程,也经历了“宋加彩”、“金加彩”等一系列称谓的改变。

关于红绿彩的创烧时间有一些争议,目前从考古资料和出土文物来看被公认的创烧时间是金代中后期,关于北宋年间为创烧时间并不可靠,宋代对于艺术的审美与红绿彩瓷器的艺术风格截然不同,宋代的瓷器含蓄雅致,红绿彩瓷的风格热情奔放,色彩鲜艳,与宋代的审美情趣不同,且目前宋代并没有出土相关文物。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一件“北宋元丰四年五彩盖罐”,此件是民国时利用北宋白釉盖罐加绘五彩纹饰,是民国时期的后挂彩仿品,罐子原本是北宋典型民间白釉器,并无彩饰

根据金代的社会背景、经济背景以及现有的出土文物情况与相关文献记载,红绿彩的创烧时间大约是金世宗、章宗时期。

红绿彩在金代的出现并非偶然,它的出现与金代的社会背景紧密相连,首先,金代提供了稳定繁荣的社会形态。

虽然在宋、金时期战火不断,使制瓷业受到摧残,但在金建立政权后,政治中心南移,宋金达成和议后,和平保持四十年,北方政局平静,金政权得以稳定发展

在市井文化也繁荣发展的同时,豪迈的草原文明与内敛的中原文明碰撞,便有了朴实粗犷、大俗大雅的红绿彩。

其次,红绿彩创烧的技术条件已经成熟,经过唐、宋的不断积累与提升,红绿彩必备的釉上彩料已经研制成功,《图经本草》中记载:“绛矾本来绿色,亦谓之石胆,烧之赤色,故有绛名,今亦稀见。”

矾红彩的发明,与矾这种材料在宋金社会的使用相关、金代的社会背景与工艺完备为红绿彩提供了烧造条件。

在工艺上,红绿彩取得了重要突破。化妆图的出现让陶瓷的装饰得到极大丰富。磁州窑生产的瓷器品类众多,特色瓷器以黑白装饰技法而闻名,当地的大青土颜色较深,泥胎为青灰色,即使采用颜色丰富的釉料进行装饰,烧制在深色的泥土上也并不显色,不能满足人们对细白瓷的需求。

运用白色化妆土施在深色泥坯表面后,可以遮盖本来的颜色和瑕疵,使原本效果粗糙单调的大青土转为细腻统一、富有更多可能性的底胎。

金代北方烧造的白瓷众多,做工精良且昂贵,百姓难以承受,亦或是“辽金尚白”,虽然唐代已经出现通体覆盖坯体的唐三彩低温铅釉,金代则选择在釉上彩时进行巧妙留白,恰当点缀,红绿彩瓷器经过两次不同温度的烧成,第一次在素胎施以化妆土再施透明釉进行高温1250℃左右烧造,第二次经过红绿彩绘制后用800℃左右的低温烧制,彩料与瓷釉进行慢慢烧结,在透明釉上呈现艳而不燥的红绿彩。

绘制红绿彩的釉料颜色主要有红彩、绿彩,黄彩少量点缀,人物常施釉下黑彩,加上器物呈现的白色,说它是早期的五彩也不为过。

关于红彩、绿彩的原料,并非可以自由的获取,《金史》中记载,“金制,榷货之目有十,曰酒、曲、茶、醋、香、矾、丹、锡、铁,而盐为称首。”

可见金代“矾”是作为官方垄断的专卖货物,同时是红绿彩瓷发色的重要原料,矾红的着色元素为氧化铁,是用青矾煅烧后提取而出,据《江西省大志》卷七《陶书》载:“用青矾炼红,每一两用铅粉五两,用广缪合成。”

再加入氧化铅为助熔剂,以广缪或其他胶水按照比例进行调和研磨使用。红彩在烧成后不透明,发色艳丽而不躁,呈色状态稳定,流动性弱,粘结在釉面上。

将其他颜料涂于矾红之上,经烧烤之后矾红便被“吃”掉——即被涂于它之上的颜料所替代。

中心位置的红色花卉在被绿色颜料绘制覆盖后已经不显色,所以红彩适合用来勾勒图案。绿彩是以铜为主要着色元素的釉上彩,在氧化气氛中呈绿色,绿彩加入卵石粉,烧成呈透明玻璃状,多用来填涂。

在矾红基础上产生的黄彩是也以氧化铁为着色剂,掺入了卵石末形成呈透明状,可做填色用。

器物种类丰富的红绿彩,绘画手法主要以白地彩绘,色地彩绘为主,器物的类型主要分为日用器与雕塑俑。

日用瓷如碗、盘、瓶)、罐、枕等器皿,题材包括植物、动物、诗文等。

瓷塑制品有佛像、菩萨像、天王像、童子等宗教塑像,也有婴儿、侍者日常人物塑像以及玩具等,产品功能明确且适应市场需求。

风格简练洒脱,不拘泥于细节,注重运笔的趣味。

俗话说,“北有彭城,南有景德”。当时位于北方彭城的磁州窑与南方的景德镇具有对等地位,红绿彩瓷器的烧造与发展在当时并不简单,有高峰,有低谷。

在陶瓷发展史上,由于金政权正处在南北宋之间,在对待瓷器时代的界定中,往往把金代的器皿及科学成就归属于宋代,把大金国的瓷器归于宋瓷之列。

金代的瓷器长期以来没有得到完全中肯的评价,作为磁州窑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金代政权(1115-1234年)的历史长度仅119年,北宋末年金代初期,女真族入主中原,磁州窑地区处于战争割据的前线,有部分窑工向南迁移的传说,为景德镇瓷日后的崛起提供了人才和技术力量。

金朝政局稳定后得以稳定发展,金代中后期是文化的繁荣期,也是红绿彩瓷艺术成就的高峰时期,出现的时间不长,到元代统一后,红绿彩又断断续续的恢复生产,品类也更丰富

关于红绿彩烧制的主要地理位置位于磁州窑,今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的彭城镇和磁县的观台镇一带,金代的磁州窑红绿彩受宋代影响深,造型和装饰基本从宋代沿袭发展而来。

由于磁州窑在北方区域影响较广,形成的磁州窑系比较庞大,使得金代红绿彩类型瓷器烧造窑口分布地域广,主要分布在河北、山西、河南等地,除了河北磁县观台窑、峰峰矿区临水窑,山西长治的八义窑、河南禹州扒村窑、钧台窑、鹤壁集窑、新安城关窑、鲁山段店窑等也相对集中。

釉上彩的萌芽可以追溯到晋代,青瓷上出现过带有褐斑的新品种,带有彩绘的意识,当时的彩绘品种是高温釉料,整体一次烧成,釉料流动性大一些,不易控制。

红绿彩真正开启釉上彩绘装饰的先河,并为后来的斗彩、五彩、珐琅彩等釉上彩奠定了基础,是中国陶瓷史上的里程碑。

釉上装饰不仅仅对中国陶瓷,更为后来世界陶瓷的审美走向指引了方向,这也是磁州窑对世界陶瓷史做出的贡献。

红绿彩借助陶瓷器皿元素,传递出时代风貌下的审美特点与生活方式。代表了金代磁州窑陶瓷装饰艺术的高度成就,填补了我国金代史学研究的空白,从器物的背后更深入的了解到当时丰富的社会信息和人文情怀。

红绿彩瓷维持了民窑的稳定,作为磁州窑的产品,满足当时人们的生活与审美需要,成为精神物化的符号象征。

磁州窑红绿彩的装饰语言丰富,“勾红点绿”是对红绿彩技法的概括。红绿彩瓷的装饰题材多样,寥寥数笔便能将动植物在器物上转化为吉祥的审美样式,红绿彩人物俑清新素雅,形象表情生动,形态各异。

其中的装饰语言也存在规律,中国先哲云:“一法得道,变法万千”。雷德侯(LotharLedderose)在《万物——中国艺术中的模件化和规模化生产》一书中,将中国的艺术概括为模件化、规模化生产的一套体系,适用于这套体系的国家不仅是中国,但中国是使用这套体系最广泛的,红绿彩瓷在金代的产品化生产,同样具备这些特点。

“模件”(module)的构成体系是德国艺术史学家雷德侯(LotharLedderose)研究中国古代艺术共性特征的结论性成果,关于什么是“模件”,在《万物》一书中雷德侯写道:“有史以来,中国人创造了数量庞大的艺术品:

公元前5世纪的一座墓葬出土了总重十吨的青铜器;公元前3世纪秦始皇陵兵马俑以拥有七千武士而傲视天下;

公元1世纪制造的漆盘编号多达数千;公元11世纪的木塔,由大约三万件分别加工的木构件建造而成;17至18世纪,中国向西方出口了数以亿计的瓷器。

这一切之所以能够成为现实,都是因为中国人发明了以标准化的零件组装物品的生产体系。零件可以大量预制,并且能以不同的组合方式迅速装配在一起,从而用有限常备构件创造出变化无穷的单元”。

书中将这些构件称为“模件”。

概括地说,模件是可以置换的组件,并且能用不同的元素组合成为更大的单元集合。每一种文化都有其内在逻辑,对应的艺术特色有其特色之下的规律,这些艺术语言可以被分为模件,模件与模件间不同的排列组合方式而形成的集合,也就是这种艺术带来的整体风貌。

中国的文化、艺术与“模件”的观点是相统一的,雷德侯运用模件化体系对汉字系统、青铜器、建筑、漆器、丝绸、陶瓷等进行分析,展现出极佳的视角。

瓷器按照模件化体系大批量生产,绝非偶然。新石器时代大量精美的陶器——丰富的器型显示了制陶技艺的高超——不管是陶器的不同部件分别制作再组装到一起,还是之于陶器表面的纹饰也都遵循着模件的体系;

气势恢宏的兵马俑,唐宋明清制瓷的辉煌,外销瓷兴盛不衰,不断更新换代,官窑与民窑保持着生命力,这些或都得益于模件化体系的运作。

红绿彩瓷器绘制的画面中也与模件化理论相通,质朴潇洒、自然的笔触下存在一些程式化的规律,每一个陶瓷品种都体现着模件化与规模化的应用,这样的模件制作方式也一直延用到今天。

«——【·总结·】——»

艺术在任何时代都应该是自由的,不同时代的作品给人不同的审美体验,传递不同的精神内涵。陶瓷的历史源远流长,红绿彩瓷器作为其中的一个分支,与金代的文艺、宗教和社会生活密切相关,展现了当时的制瓷水平和文化内涵。

磁州窑红绿彩绘在多重影响下,以其特有的陶瓷装饰工艺展现创新;可作为模件进行置换的图案足见古人的智慧。

红绿彩的装饰在精神层面体现着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憧憬,雕塑俑的世俗化表现着民间的审美趣味,在当今多元化的视角下,红绿彩更是精神物化的价值符号。

«——【·参考文献·】——»

[1][德]雷德侯:《万物中国艺术中的模件化和规模化生产》,张总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年版。

[2]叶喆民:《中国磁州窑上》,河北美术出版社2009年版。

[3]深圳博物馆:《中国绿彩瓷器专题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文物出版社201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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