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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历史发展的漫长过程中，庄子与《庄子》对于后世的艺术创作及其所寄托的思想精神无疑有着巨大的影响作用。而放眼世界，其对于世界文化蓬勃发展的影响亦是不可估量的。 九世纪前，《庄子》的读者仅限于日本皇室贵族圈内。随着《徒然草》等作品的出现，《庄子》及其思想逐渐自上而下向日本的社会渗透。自江户时代始，出现了大量由日本人注解的《庄子》，日本社会对于《庄子》的研究也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并逐渐兴盛，大批将老庄思想为蓝本或以其中部分思想智慧为题材的通俗文学作品不断涌现，如《田园庄子》《面影庄子》等。
但为何说《庄子》深深地渗透于日本文化之中？为了弄清这个问题，首先让我们来明确《庄子》与日本“俳句文化”的关系。 在《庄子像赞》一文中明确指出，庄子文章中的“寓言”手法是“俳谐”的本质。但此处的“俳谐”并非“俳句”，俳句乃是俳谐连歌的首句，而正是经由松尾芭蕉的提倡，“俳句”（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短诗）开始正式作为一种诗体出现在日本的文学与文化历史当中。 综上所述，可以说《庄子》促成了日本俳句文化的出现和发展，而俳句文化中处处体现着的《庄子》思想也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日本化”后《庄子》的思想内涵。这一点在俳句的开山之祖——松尾芭蕉的作品中体现得尤其明显。 如果说要将松尾芭蕉作品中体现的《庄子》思想进行简单的整理与概括，我们可以得到如下两个关键字词：“旅”与“蝶梦”，分别对应着庄子思想中的两大核心：“游”与“物我”。 而在这其中体现得最为浅显的便是“蝶梦”，鉴于笔者并不甚了解日本文字与文化，仅能从俳句译本的角度与《庄子》的思想内涵进行对比与分析，还望读者谅解。 这首作品表达了作者对庄周之蝶的浪漫想象，对应着《齐物论》中最脍炙人口的桥段：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觉即是梦，梦即是觉。松尾芭蕉站在庄周的视角呼唤自己梦中的“蝴蝶”——他究竟是在呼唤梦中的蝴蝶，还是在呼唤那个“不觉周也”、物我两忘的自己呢？值得一提的是，在日本，人们直接将“庄周梦蝶”的典故译为“蝴蝶之梦”（kochyou no yume）。 可究竟是庄周（soushyuu）之梦还是蝴蝶（kochyou）之梦，细细想来也确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
如果说以上这首俳句是松尾芭蕉对于庄周梦蝶寓言故事的遐想与憧憬，那么接下来的一首俳句则可以说是这位俳圣对于“齐物”思想的进一步深挖。 这首俳句是松尾芭蕉与怒谁畅谈自然之道后于信简中写下的感言。在其中出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词：“梦心”（yume gokoro），那么，什么是“梦心”呢？ 这就要谈到庄子隐藏在“蝶梦”寓言所反映出主题审美感受下的齐物思想精髓，即“坐忘”与“心斋”。只有达到这样的一种状态，才能够获得真正的“虚静之心”，从而在关照物我时达到两忘的境界。“坐忘”即“去智”“黜聪明”，在摆脱自身欲望的同时以大智慧放眼万物。而“心斋”指摆脱单一的感性直觉，以理性的态度处世，并最终达到“自处”的至高境界——当我们摆脱了眼、耳、口鼻等感觉器官对认识的束缚，而是以心“自闻”“自见”，提高审美主体的自觉能动性，用“心”去感知和认识世界，才能最终达到“心”“物”相冥的精神状态，实现主客观高度融合的审美享受。 “心”是至人与万物相化的媒介。松尾芭蕉在这首俳句中使用“梦心”一词的原因也由此可见一斑。“蝶梦”代表着物化的状态，而促成这种状态的正是那浪漫而略显抽象的“梦心”。能够悟出“心”与“物”的深层关系，松尾芭蕉对于《庄子》“齐物我”核心思想精神的理解无疑是十分深入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主张将“造化顺物”作为俳谐文学的核心和创作准则。
除“蝶梦”外，松尾芭蕉常以“旅人”自称，亦是体现着庄子最具代表性的“逍遥”思想。 提到内篇之首《逍遥游》，大家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庄周的“逍遥哲学”，但笔者却擅自认为庄子所提倡的是“游”这样一种沟通天地精神、无所待的绝对自由状态。松尾芭蕉通过旅途走进自然中“体道”，为自己的创作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使“旅”的体验成为俳句文学创作中重要的题材。其所要传递的一种更高的精神境界也确实与庄周所言“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类似的例子还有许多，暂且不表。 蝶梦也好，羁旅也罢，庄子与《庄子》的巨大影响就这样跨越了时空，甚至跨越了国度，悠悠地萦绕在俳圣松尾芭蕉的精神世界之中。 但愿托你的梦心化游蝶，但愿呼我的名字为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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