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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度 | 娘的菜,游子魂

 荆楚文史哲 2023-07-20 发布于广东

▲李正阳题

父母今年都近九十岁了。他两依然坚持劳作,自理生活,这在农村老家也极少见。每次回乡,我总是大包小罐地带回许多土特产。一来自己确实喜爱,二来更是父母的慈爱之心,盛情难却。如果不要,她们内心会失落不安。

记得有个冬天,老娘从后房提个大冬瓜让我带走,我嫌重难带拒绝了,就见她脸上干瘪的皱纹,爬满伤心落寞,嚅嗫着苍白的嘴唇愧疚道:“你、你每次回来花许多钱,我又没有什么能帮、帮你……”言下之意,她不忍心白白占我这个儿子的“便宜”。

自此后,不论真喜欢假喜欢,我都尽力接收她给的土菜,且有意表露出特别喜爱的样子。于是乎辣椒韭菜、西瓜豆角、红薯土豆、鱼面腊肉、麻袋蛇皮袋,有提有扛。回回像农民工进城。

在老家众多土菜中,真正令我百吃不厌的是苕粉。我家兄妹五人,个个喜爱苕粉做的菜,因此每年耕地栽禾,挖苕擂粉就成了压在父母心头的重担。一进入十月份,旧砖红瓦的平房门口,总是排着大大小小竹筐,晒满糯白耀眼的苕粉,看着就叫人吞口水。

苕粉加水和鸡蛋,搅拌均匀,用细火烫成粉皮,再切成条或卷成团,放入炖肉或煮鱼的锅中,少刻即可。别提多鲜美了!我曾经有意请北方和南方朋友品尝过我做的苕粉煮鱼或炖肉,没有哪次不被吃个底朝天,参与者个个赞赏有加,直呼为人间至美。

每年春节返城,是老家苕粉消耗最大的时候。兄弟姊妹人人一包。多的四、五斤,少的也有二、三斤。往往装几十斤的苕粉大缸,立时去掉一半。

近二十年来,我几乎雷打不动三周回趟老家。老妈知道我最爱她擂的苕粉,每次动身总慈祥地问我还要不要苕粉。我知道,那是她老人家舍不得吃特地准备给我的。借故说自己很少开伙,家里的苕粉还没有吃完,加以谢绝。其实,我也舍不得多吃,只是节日或来客时,才摸出苕粉露一手。毕竟老家也只有冬季才产苕粉,平时难得一见。

近两年,爹娘愈发羸弱迟钝。冬天到了,我总打电话劝他们等我回家一起挖苕擂粉。可两老担忧我劳累,等赶回去,苕粉早叫他们擂好、晒干入缸了。

确实,今年爹娘擂的苕粉较以前少了一半。去年,娘曾偷偷告诉我,有一次爹倒在路边泥沟里,被乡人发现扶起来才慢慢苏醒。可怜爹娘有苦不说啊!自然,春节至今,我自愿从老娘手里才接受两斤苕粉,比往年少一多半。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肉身人体哪能经得住风霜雨雪、日月雷电的长期磨练啊!爹娘迟早将离我而去。我在思考预备着没有爹娘的日子,到哪去弄我最喜爱的苕粉。

前年,路过白沙洲农产品大市场,猛然发现有苕粉批发,惊喜的两眼放光,低头伸鼻子一闻,嗯,像老家的味道。没问贵贱,批发十斤,朝肩头一甩,扛上车就走。回家一煮,发现上大当,口口有沙,不堪下咽……

不久,又网购回五斤苕粉。打开包装,颜色乌暗,似闻酸味,情知不妙,还是加入鸡蛋搅拌,煎成薄饼,试吃一点,“哇”地一声:“苦、苦也!”。

真恼人啊!难道世上就没有一个比得上咱爹妈手艺的人?!甭管咋的,先躺平一段再说吧!

前几天,看见抖音有商家卖苕粉,忍不过心痒,鼓足勇气下了一单。今天趁侄儿来家,打开包装,闻闻似正常,捏捏亦细嫩,终于撸起袖子,做了一顿苕粉皮煮草鱼段。

做好后,心怀忐忑,故意叫侄儿先尝,想看他对苕粉质量反应。哪知,他挑起苕粉皮,试吃两小口,就停筷不动。我皱起眉头轻问为何,他嫩声答道:“不像奶奶做的苕粉。”

“那奶奶做的苕粉是怎样的呢?”我举起筷子,手停在空中,好奇问他。

“嗯……”他红唇一抿,略作沉思。倏然,长长的睫毛一忽闪,双眸明亮地盯着我,快语道:“奶奶的苕粉又鲜又滑,还甜!

手垂筷落!呜呼!不吃了。还吃个啥啊!已经没有胃口了。

依然幼稚的我,心底蓦然响起“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明天我两一块回老家!”我“哐当”一声站起,不等侄儿发问,命令他赶快回房间收拾衣物,赶明早头班车回黄梅。

“哈哈哈!”我还是个“宝”……

作者简介

弘度,原名张剑扬,湖北黄梅人。医生,企业家。中华文学签约作家、诗人。武汉市洪山区创业优秀标兵。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五十五岁开始学创作。2019年小说《翻车》获《中华文学》二等奖,2020年获《中华文学》“十大杰出诗人”,2021年获《中华文学》凤凰诗歌一等奖。2022年度中华文学格律诗组二等奖。大量文章发表于《中华文学》《精短小说》《诗词月刊》《三角洲》《已作丰收》《速读》《中国诗歌精选》等杂志或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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