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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臣:一场刺杀惹出来的祸端

 旧时斜阳 2023-07-25 发布于浙江

文/景志祥

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的正月二十日的早晨,天刚蒙蒙亮,已经十岁的万历皇帝起来穿戴整齐,准备去上早朝,在一片清凉之中,他坐的轿子抵达了乾清门。

就在轿子即将穿过乾清门之时,人堆里忽然多了一个十分可疑的人,这个人一身太监服饰,在进乾清门时表现的非常惊慌,这一举动,引起了一路随行的侍卫的注意,出于对皇帝的安全考虑,侍卫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人给为围了起来,并将其抓获送到了侍卫部位进行处理。

毫无疑问,这只是万历皇帝十岁早朝的一件意外的事情,小得根本引起不起他的注意,所以,他甚至连那人的相貌都不曾去看一样,更别说他的名字。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日子一如往常,皇帝该早朝的早朝,群臣该按部就班的按部就班,谁也不曾留意,在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的正月二十日的早晨皇宫里多了一个人,然而,一切的平静,不过是事情的表象。

一场致命的阴谋就在这个带着浓雾的早晨静悄悄地开始。

事情仅仅过了三天,刑部给文渊阁的内阁送了一份十分详细的审讯报告,报告的内容中说,这个身着太监服饰的闯入者叫王大臣,江苏省常州武进县人,入皇宫的时候,怀里踹着一把短剑,至于什么来皇宫做什么,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一无所知。

负责看这份报告的人,是当时新任首辅张居正,相比前一任首辅高拱,张居正做事情十分仔细,仔细到一丝不苟,所以面对这份三无报告,张居正十分愤怒,堂堂刑部,对一个可疑人物审了三天,愣是什么结果也没有。

就在他即将大发雷霆之时,张居正又重新阅读了一遍桌上的审讯报告,忽然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足够让他消除潜在对手的绝佳机会。

所以,就在这一么一刹那,张居正决定了这个叫王大臣的命运。

因为,在一天后,王大臣被人送到了一个另外一个地方,这是一个让无数正义人士,钢铁侠士都惧怕的地方——东厂。

在这里,据说没有问不出的真相,因为这里的刑罚多得足够让任何人开口说话,所以张居正相信,事情很快就有一个结果。

然而,这次,张居正先生看错了,这个叫王大臣的人似乎很有些骨气,在东厂昏暗的牢房里,在各种刑具的加持下,王大臣依旧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籍贯,至于其他啥也没有说。

就在众人即将失望之时,这个叫王大臣的人忽然透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消息,他是一个逃兵,而且还是从蓟州总兵戚继光的军营里逃出来的。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堂堂蓟州总兵的将士,逃到了皇宫,还随身带着兵刃,他想干什么,似乎用不着说破,就足以证明了一切。

本着事情有了线索,一查到底的觉悟,东厂将王大臣的所有关系全都查了底朝天,不得不说,东厂办事在效力上,确实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用了几天,事情就有了新的发现。

王大臣也给出了新的供词,而且是爆炸性的供词,根据王大臣所说,他此行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参观皇宫的规模,而是为了一件大事,准确的说,是为了刺杀十岁的万历皇帝,让他这么干的人是已经被辞退的前任首辅(高拱)的家人。

这个供词,在冯保看来十分的完美,就连张居正看起来也十分的不错。

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很完美了,至少是按照自己内心的那点计划在前行。

有了这份供词,任凭是谁,都可以断定,前任首辅高拱要完蛋了。

但事情,总会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时候多了几份意外,应该说,冯保低估了这个叫王大臣的骨气,也低估了满朝文武百官对这份供词的态度。

当冯保信心满满的将这份供词公布的时候,反响是巨大的,唯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反响居然是反着的,几乎所有的大臣都从这份供词里得到了一个比较一致的结论——这是冯保对前任首辅高拱的栽赃。

他的目的是要彻底解决前任首辅高拱,毕竟两人有仇嘛,现在高拱失势了,正好是疼打落水狗的时候,虽然很多人未必是高拱的门生故吏,但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出奇的一致,他们找到了张居正,希望他出面阻止这件事,不要让事情闹得太难看了。

张居正起先只是装作不知道,毕竟在这件事上,他或多或少有点私心,他再大度,在高拱这件事上,他还是希望冯保闹腾一下,谁也保不准明日高拱来抢夺自己首辅的位置。

毕竟对方有这个实力。

所以对于群臣的规劝,张居正并不以为意,一直到吏部尚书杨博和左都御史葛守礼出面,并以全家几百口性命力保高拱,事情才有了转机,杨博面对张居正,直接问:“你何必将事情搞到如此地步?”

张居正愤懑道“:二公说我对高公(高拱)有成见耶?”

杨博回答“:不敢如此,但是除了您无人能有回天术。”张居正还想打马虎眼,对杨博、葛守礼说:“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现在案情已经办结,有赃有证,即将上报,他已无能为力,并将狱词拿给杨博、葛守礼看。”却不料自己露出了破绽——狱词上有手书的历历有据四个字。

一看这四个字,张居正十分尴尬,便说,内侍文理不通,他为其更改了几个数字而已,但这一解释反而是欲盖弥彰,为了让自己从这件事中脱身而出,张居正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冯保伙同锦衣卫都督朱希孝一同会审。

事实证明,正是这个决定挽救了高拱的性命。

万历元年(1573)正月二十九日,扑朔迷离的王大臣一案正式开始,作为主审之一的锦衣卫都督朱希孝展现了自己的一丝不苟的办案风格,他在审问之前,先将王大臣前后两次的口供给对了一遍,通过仔细推敲,他发现,王大臣的第一次口供和第二次的口供有很多细节对不上,而且存在涂改的痕迹,出于一种职业上的本能,他认为王大臣的口供有些问题。

于是,他找到了负责审讯王大臣案子的两个千户,一番怒问之下,竟从两人口中得出了不一样的结论,这个案子本没有什么结论的,结论是张居正给加上的。

这个结果,让锦衣卫都督朱希孝心头一惊,起先,他并不知道首辅大人也参与了这件案子,如今得知这个案子还有首辅的影子,多少有些紧张。

在他看来,冯保加上首辅张居正,纵然是十个高拱也得喝一壶了。

但事情总是有一点意料之外,在正式审问之下,事情却出了点意外,因为在正式审讯之前,按照规矩,无论面前的这个犯人是谁,有罪没罪,锦衣卫和东厂都会来一次特别的照顾——按在地上打一顿板子。

但王大臣显然并不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事情就坏在这个看起来历史悠久的规矩上。

坐在案台前的朱希孝还想着一会儿如何挽救高拱一命时,却不知已经被人按在下面的王大臣却害怕了,这人平日里也没见过大的场面,一看衙门上围着自己黑压压一片人不说,几个衙役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给按住了,傻子都知道,这是要挨打了。

所以,事情的转变就在这一瞬间。

在板子即将要落下来时,一直紧张的王大臣忽然对着堂上的冯保大声喊道:“许我富贵,怎么榜掠我啊”——《明史卷三十五》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其中意味很快就被朱希孝捕捉到了,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叫王大臣的人并不是什么聪明人,事情似乎有点变化,当下也不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冯保。

冯保也没料到这个人如此不靠谱,剧情还没开始深入,就提前透露了剧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但他毕竟是混迹皇宫里的老太监,略微吃惊之下,立即就作出了应有的回应。

“快说,是谁派遣你来行刺的!”

应该说这是一个提醒,聪明的人听到这里,或多或少会回过神来,然而,这个叫王大臣的人却是个例外,面对冯保这一波点拨加提醒,愣是装作没听见,竟抬起头面对着冯保说道:“不是你让我来的么,怎么又来问我?”

如果说先前那一番话还能遮掩过去,那么眼下这句话就彻底将冯保的那点心思彻底暴露在众人的面前了,无比尴尬的冯保此时此刻恨不得将眼前的王大臣就地正法,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

所以他不顾众人的侧目,再一次冲着王大臣问道:“你昨日不是说河南高阁老的家人指使你来行刺皇上的么?

面对这样的询问,王大臣却突然平静了下来,思索片刻后回敬了冯保一句分量十足的话:“我哪能里识高阁老?这不都是你让我说的么?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朱希孝忽然问道先前,你行刺的那些刀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王大臣:那是冯家家奴辛儒给我的。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静了下来,事情一目了然,所谓的王大臣刺杀案,审到这一步,已经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案子不能半途而废,于是朱希孝忽然开口骂道:“大胆狂徒,还想诬蔑狱吏吗?快给我拖下去!”

事情到了这儿,任凭谁都看得出,继续恶心高拱已经是不可能的,以冯保的聪明,自然也不难看出这一点,所以冯保让人用生漆酒灌哑了王大臣,使再审时话讲不清楚。当即移付法司,紧跟着,张居正给皇帝上了一份奏疏,擅入宫禁的罪名将王大臣斩首示众。

至此,这件扑朔迷离的案子就告一段落,但这事儿到这儿并不意味着结束了,它还有一个后续。

后续的问题自然不是王大臣何许人?是不是戚继光部属逃兵,而是对张居正清算的问题。

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为大明努力奋斗了十年的首辅张居正去世了,仅仅过了半年,张居正就被万历剥夺了生前的一切荣誉,加在他身上的罪名足足有十四项之多,万历览奏以后,谕旨说:居正不思尽忠报国,顾怙宠行私,殊负恩眷。念系皇考付托,侍朕冲龄,有十年辅理之功。姑不问,以全终始,并谕令廷臣:各省修职业,对张居正,不必再追论往事。”但仅仅过了两年之后,即我们熟悉的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万历就借着废辽案一事而籍没了张居正的家。

促使万历改变这个态度的因素很多,但其中有一点就是王大臣一案,

根据高拱的《病榻遗言》所说,这个案子是太监冯保和张居正加害他的阴谋,主谋为冯保,因王大臣被获时先交东厂查办,冯保是东厂的提督,而最初诬陷的供词来自东厂,只是冯保水平太过低下,张居正看过狱辞,并为修改四字。

后因杨博、葛守礼的请求改变主意,替他奏请缓决。三法司会审之后,冯保怕阴谋暴露,用药瘏王大臣,移法司判处死刑以了结此案,事实是否如此,已不在本文的叙述之内,笔者只想告诉了诸位的是,这本是一件陈年旧事,却因为张居正的死和高拱《病榻遗言》的出版,再一次回到了万历的视野,据说,当时万历命令有关人员,将王大臣一案的所有档案脚本都送了御前供他阅读,只是所有的档案资料写得都十分含糊,大概的意思是王大臣身上藏有短剑两把,再无其他,案子从审到结论都是一头雾水,这个结果让万历大为不满,立即下旨要求对此案进行彻查。


万历的目的不言而喻,辛亏是大学士申时行站了出来做了一番劝告,申时行的意思是事情已经过去了10年,当年与本案有关的人员,基本上都已经去世了,如果这个时候再去清查,案子未必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于事无补不说,反而将不少人牵连其中,引起朝政的不安,就不好了。

至此,万历才打消了继续追查的意思,这桩陈年旧案也就彻底封存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对于那个叫王大臣的人到底如何混入皇宫,是不是戚继光派过来的,对不起,历史没留下答案,因此,我也不得而知,权当他脑门一热,混进去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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