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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父亲的抉择

 冬歌文苑 2023-07-27 发布于北京

父亲的抉择

正值银杏换绿装,樱花开满山坡之季,阿秋和母亲简装出发,来到头陀寺后山父亲安葬的地方。

天空忽然铺满云彩,在阿秋的眼里,此时此刻头陀寺的后山风景最美丽,也最凄冷。经过医方多方位的努力,她的父亲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跪在父亲坟前,拿出父亲生前爱喝的老白干,颤抖着斟满三大杯,然后一杯一杯倒在墓碑上,她不想让父亲孤独的躺在这里没有酒喝。母亲上前,用松枝扫去尘土,把鲜花摆放在墓前,然后鞠躬。阿秋用手抚摸着上面的名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面对父亲,她有很多话要说,但好像说啥都是苍白的,欲言又止,此时的沉默仿佛更能让父亲安息于地下。

就在昨天,阿秋和她的妈妈来到医生办公室,她们向主任医师展开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医德深邃”四个大字。

阿秋两眼含着泪跟主任说:“我爸爸走了,走得很安详平静。他走的时候遗言,一定要我们来感谢你,他说,当肉体不能战胜病魔时,我还可以用精神来战胜它。你虽然没有医好他的病,但医好了他的精神,拯救了我们一家人。”

“非常非常感谢你,医生,他将获得重生!”妈妈上前哽咽道。

主任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愿他天堂一路走好,愿你们生活越来越好!”

阿长也过来紧紧握住阿秋的手:“节哀!很特别啊,你父亲走了依然给我们送旗,感觉有点受宠若惊。他是一个好人,愿你们一生平安!”

记得那是一个月前。

阿秋的父亲查出肺癌晚期还在半年前,辗转几家医院最后落定在温州六医诊治,这是一家专治肺结核、肝病、恶性感染等疾病、在温州久负盛名的专科医院。一进来他就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他的身体像纸片一样轻巧,蜡黄的脸庞有些浮肿,枯草般的头发乱纷纷披在头上,在妈妈的搀扶下,一步一踹艰难的挪到床上。爸爸被疾病折磨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他才50岁,阿秋还在上大学,妈妈是个普通职工,没工作就没有收入来源。

有回忆就有欢乐也有苦涩。爸爸是名忠厚的公园花草工,家里的顶梁柱。阿秋记得每每她放假在家,爸爸每次下班回来都会从包里变戏法似的拿出可口的点心或者一道菜,其实妈妈已经买了很多菜,爸爸要么带回半只烤鸭,要么带回一笼刚出炉的松糕,他说加道美食就是加道口福,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显得格外亲切。然后他喝点,喝着喝着就躺沙发睡着了,为了驱走一天的疲劳,妈妈给他盖上毛毯让他多睡会儿。十多年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光在指间流走他却不知道给自己落下了病根。

几个月来,爸爸一直不相信厄运偏偏降临在自己头上。他躺在病床上喘息着,呻吟着,双手捶打着床沿,用刺耳的声音抱怨命运的不公。

他不断的喊着:“为什么让我得这种病啊?我女儿还在读书,老婆没收入啊!”

每当此时,一身疲倦的妈妈就默默走出病房,回来时眼圈总是红红的,而阿秋早已泣不成声,抱着妈妈哭成一团。随着病情的恶化,爸爸的心态也在发生变化,恶魔在吞噬着他的心灵。

一天,妈妈端来熬好的排骨汤,用汤勺喂,父亲把眉头拧成麻花,突然瞪大眼睛,使尽力气把妈妈手中的碗打翻在地。

父亲撕裂的喊:“我还能活,只要换了肺还能活,我不想死!”

母亲瘫坐在地上,又是无声的落泪,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同房的几个相同的病号诧异的看着父亲,他们都在等,等那救命的肺源,可他们心里清楚,那希望又是何等的渺小,就像天上的流星霎那即逝 。

越来越严重了,医生悄悄跟她讲,癌细胞侵入到了他的其他器官,没多少时日了。阿秋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曾经壮实的父亲现在皮包骨头,毫无光泽的眼睛半睁着,稀疏的头发散乱着,无力的手耷拉着。阿秋和妈妈伏在床边,不停的流泪。护士们都在悄悄议论说,病人情绪很不稳定,劝她们接回去安度最后的时光。阿秋摇摇头一丝苦笑,跟她们讲,为了给爸爸治病花光了家里的一切积蓄,还背上了债务。她现在也没上学了天天跟妈妈一起陪着爸爸,爸爸还要逼妈妈想办法筹钱搞移植。

每当医生透露现在器官移植肺源相当紧张,爸爸醒来时,就会流泪,近乎哀求道:“救救我吧,我的肚子里有千万条虫在吞噬我,你们别丢下我不管啊,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啊!”安静了一会,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双手乱抓,嘴里喊:“酒,酒,让我喝酒,酒能让我死得快点!”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样死死拽住媳妇的胳膊,一会清醒时要肺源换肺,一会迷糊时要酒来麻醉。精神和物质摧残着两个女人,大把大把的钱扔进了无底洞,病情一天天发展下去,糟糕极了。

妈妈趴在床上早已哭干了眼泪,阿秋抱着爸爸哭:“让我替了你吧,爸爸,我宁愿这病长在我身上。”旁边几个病人似乎受到了感染,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对自己未卜命运的担忧,大家纷纷叹气,跟着以泪洗面。

这时查房的主任医师进来了,后面跟着护士长和一群护士,门口站着病房里愁眉苦脸的家属。

医生坐在床边,握住病人的手,说:“每个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时间问题。”爸爸停止了呻吟,用黯淡的目光注视着医生。

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坚定地对父亲说:“当然,我们都不希望病人痛苦的死去,都希望活得长久一些。在你生病期间,你的女儿妻子给你筹钱治病,寻找合适的供体,日夜陪在身边悉心照顾,她们爱你,爱比海深,相信你也会像她们爱你一样深深地爱着她们。既然这病长在你身上,就要面对它,因为这种痛苦是别人永远都代替不了的,亲人再爱你也不能将病转移到她的身上,而你却能将你对她们的爱表达出来――这种抉择,就是把痛苦留给自己,不让她们流泪!”

病房里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此后的两天,病人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没有哭闹,病房里恢复了安静。阿秋找来木梳给父亲梳头,那不多的头发温顺的贴在头皮上,怎么梳理都有点卷起,已经看不到先前帅气的流海了。妈妈打来热水给病人洗脸,她们一边忙碌着,一边朝他送去温暖的目光。父亲干枯的手指摸着阿秋的脸,似乎要给她拭去泪痕,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轻的坚定的说:“阿秋,媳妇儿,我们回家!”第三天,在他的要求下,病人告别了相邻的病友,带着一抹微笑,同他的家人们回家了。

从山上下来,天上的云彩已经散去,一路绿树成荫,鸟雀鸣叫,阳光洒在身上,有些温暖。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操金元,笔名:金元。1979年出生,湖北蕲春人,温漂一族,热爱旅游,热爱文字,热爱写作。其作品《福叔的字据》《塘河船上人家》《喜为瓯柑》《我与阿长》《我与温州日报》等刊载在温州日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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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总编:琅    琅 

副总:蔡泗明  倪宝元  赵继平

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审校:严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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