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气俱生处,周家正立年。 岁星瞻北极,舜日照南天。 拜庆朝金殿,欢娱列綺筵。 万邦歌有道,谁敢动征边? 冬至,是我国传统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二个节气,也是冬季的第四个节气。2021年的冬至为12月21日23时59分,届时太阳将行至黄经270°,届时大家记得换月将至子。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言:冬至,十一月中。终藏之气至此而极也。《三礼义宗》释意道:至有三义。一者阴极之至,二者阳气始至,三者日行南至,故谓之冬至也。 此时太阳光直射南回归线,光照回转,冬天已“尽”,故为至。 《月令章句》中则把“至”解释为“三极”:冬至为三极。昼漏极短,去极极远,晷景极长。 而其内涵基本在《三礼义宗》所说的“日行南至”中所有包含。冬至的气候特点是“阳气始生”,如《史记·律书》中载:气始于冬至,周而复生。虽然此时阳光开始回照,阳气始生,但此时气温并未回暖,还要经历“小寒”和“大寒”的持续寒冷。冬至三侯:一候蚯蚓结;二候麋角解;三候水泉动。 在冬至之前,天寒地冻,属六阴寒极之时,因阳气未动,蚯蚓屈首下向。待冬至时节,阳气已动,蚯蚓便会回首上向,所以身体屈曲而成结。所以夏至一阴生,鹿感阴气而鹿角解;冬至一阳生,麋感阳气而麋角解。水者,天一之阳所生,所以阳生而动。冬至一阳初生,所以水泉动耳。泉水为地下水,冬至前地表水干涸,待阳气初生时,地下可以最先感知到阳气萌动,所以水泉动。
与当今不同,冬至在古代是重要的节日,并且是历法的原点。 所有的置闰都是围绕着冬至这个基点进行的。所以立春可能会在农历十二月或农历一月,但冬至必在农历十一月中。 《日知录》引:斗纲之端,连贯营室,织女之纪,指牵牛之初以纪日月,故曰星纪。五星起其初,日月起其中,其时为冬至。 桓谭《新论》曰:通历数家算法推考其纪,从上古天文以来讫十一月甲子夜半朔冬至。 牛宿为日月五星的出生之所,而时间便是“冬至”。
所以在《淮南子》阐述二十四节气的天文现象时,以冬至为二十四节气之首。 而在唐代,冬至又被称之为“推元命节” ,亦是说明冬至是历法推算的基础。 所以冬至同正月旦、腊明日、立春。合称为“四始”。 《史记·天官书》:“凡候岁美恶,谨候岁始。岁始或冬至日,产气始萌。腊明日,人众卒岁,一会饮食,发阳气,故曰初岁。正月旦,王者岁首,立春日,四时之始也。四始者,候之日。” 正月旦,为王事之始; 冬至日,为天象之始;
腊明日,为土气之始; 立春日,为四时之始。
古有“三统”,夏正建寅为人统,商正建丑为地统,周正建子为天统。正是将“正月旦”对应到冬至日、腊明日和立春日所在之月。周建正朔在冬至的十一月,便是为了尊崇天道,故而周王又称“周天子”。 而且在华夏文明众多的节日祭祀庆贺中,冬至由天子进行的祭天礼是其最高的祈祷仪式。所以你只要看看北京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四个公园的大小就能够有所体会。 不但如此,即便是在建筑上,人们也极尽想象的来体现冬至的特别。当冬至正午,阳光躲过屋檐,直射入紫禁城的乾清宫内。经地面金砖的反射,正好可以照亮宝座上方“正大光明”的牌匾之上。随着太阳的移动,阳光从左至右扫过牌匾,如同神光天降。而牌匾下的五条金龙也依次点亮,散发出金色光芒。 作为“四始”之一,冬至在古代是一个重大节日,固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但冬至“大如”年,只是说其盛况大的要赶上“过年”了,而不是等同与超过。《晋书》上载:魏晋冬至日,受万国百僚称贺,少杀其仪,亚于岁朝,故曰亚岁。宋《岁时杂记》载:冬至既号亚岁,俗人逐以冬至前之夜为冬除。大率多仿岁除故事而差略焉。如前文所述,冬至为天之始,正月旦为王者岁首。所以祭祀天地以冬至主,人事则以元旦主。故朝贺之仪,冬至亚于岁朝。有人引《太平广记》“是夕冬至除夜”之语,认为冬至前的一天便是“除夕”,冬至便是古时候的春节,所以其民俗活动同后来的“过年”,此论谬也! 但需要了解的是,“岁”的概念在先秦之后便产生了含义上的差异。 《周礼》引太史注:中数曰岁。朔数曰年。自今年冬至至明年冬至,岁也。自今年正月朔至明年正月朔,年也。但到了汉朝时期,年岁已经混用,都指向了正月朔到正月朔。而冬至到冬至的周期则不再提及。如同历史上的“姓氏合并”一般,两词之间的差异也消失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之中。另外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是说周以十一月为岁首,以十一月第一个朔日为正元旦,而不是以“冬至”为正月旦。既然人们都喜过元旦,而祭天也只有皇家进行,那为什么冬至还如此被古人重视呢?! 古人认为,冬至之气,小往大来,君子道长,大人之吉也,故主文武大臣之事。在唐代,按《国史补》载:凡拜相礼,绝班行......元日冬至立仗。唐代在拜相的时候,按惯例为元日或冬至,以应天象,示新气象的开始。至宋代,朝廷的庆贺氛围亦然隆重。按宋《武林旧事》载:朝廷元日冬至行大朝会仪。......朝廷大朝会庆贺排当,并如元正仪,而都人最重一阳贺冬。故宋《东京梦华录》载: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产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贺往来,一如年节。一方面,在京官员如果在这“君子道长”的日子里不庆祝一番,如何自诩为“谦谦君子”。 另外,客观上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休假,也为官员的庆贺活动提供了充裕的时间。 按宋《文昌杂录》载:祠部休假,岁凡七十有六日,元日、寒食、冬至各七日,天庆节、上元节同,天圣节、夏至、先天节、中元节、下元节、降圣节、腊各三日,立春、人日、中和节、春分、社、清明、上巳、天祺节,立夏、端午、天贶节、初伏、中伏、立秋、七夕、末伏、社、秋分、授衣、重阳、立冬,各一日。而当时的休假制度是冬至日加前后各三天。方便在京的官员们可以充分的利用这段时间拜访拜访自己的老师,或接待一下门生故吏。故此有了“官放关扑,庆贺往来,一如年节。”的场景。由于宰相府统管各类事物,事物繁琐,所以在包拯为三司使时向皇帝上书:“每节假七日,废事颇多”,皇帝听后也很通人情,那就把加班变成惯例吧!“请令后祇给假五日,自此始也。”从此“冬至七天乐”就变成了“冬至五天乐”了~~但是到了南宋,冬至突然“高傲”了一把。
宋《豹隐纪谈》载:吴门风俗多重至节,谓曰“肥冬痩年”,互送节物。寓官颜侍郎度有诗云:“至节家家讲物仪,迎来送去费心机。脚钱尽处浑闲事,元物登时却再归。” 以至一度人们在冬至的消费程度超过了元旦。
而对于“肥冬痩年”这一现象,金盈之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宋末元初的小说家罗烨在《醉翁谈录》中分析到:“都城(今杭州)以寒食、冬至、元旦为三大节。故民间多相问遗,至岁除或财力不及,不复讲此。俗谚有'肥冬瘦年’之语。” 也就是说,人们并不是对冬至的重视程度高过了元旦,而是随着宋室南迁,人们的生活日益窘迫。在冬至的时候,按旧制进行人情往来,结果本不富裕的钱包一下就空了,等到了元旦,再想阔绰也阔绰不起来了。所以形成了“肥冬瘦年”的尴尬局面。 既然不是意识形态上的改变,就必然会受到市场经济的修正。
人们也必然会留下钱去过更为人们所重视的元旦。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冬至在民间节庆中的重要性逐步降低。明《帝京景物略》载:十一月冬至日,百官贺冬毕,吉服三日,具红笺互拜,朱衣交于衢,一如元旦。民间不尔,惟妇制履舄,上其舅姑。而到了清代,冬至在民间的重要性就更低了。据《燕京岁时记》载:冬至郊天令节,百官呈递贺表。民间不为节,惟食馄饨而已。此时只有官方因为祭祀、朝贺的需求对冬至还比较重视。而在民间,人们已经不怎么过冬至了。而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即将到来的元旦上。
贺冬,又称“拜冬”,是古代相对正式的官方庆贺活动。 相传贺冬始于汉朝,《古今事物考》载:地皇氏以十一月为冬至。汉制,冬至阳生,君子士大夫贺之。一云始于晋武帝。 而汉蔡邕所著《独断》云:冬至,阳气始,君道长,故贺。 可见汉代始以“冬贺”,“始于晋武帝”之考不实也。
《汉书》: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夏至阴气起,故不贺。 冬至日始,阳气始生,春天即将到来,值得庆贺。 贺冬虽有“冬”字,但不能理解为“庆贺冬天”的意思,而是“在立冬进行庆贺”。庆贺的是一阳生,庆贺的是君子道长。冰冷的冬天有啥可庆贺的。
现在网上将“贺冬”的习俗按到了立冬,此大谬也。 此说所引文献为东汉崔定《四民月令》,其上云:“冬至之日进酒肴,贺谒君师耆老,一如正日。”人家明明说的是冬至~~冬至~~哎~~ 冬至天气寒冷,此时没什么比热食更能温暖人心的了~~按《燕京岁时记》所云:夫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混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不但馄饨的样子应景,而这热汤又能保暖,所以在冬至吃碗热乎乎的馄饨成为冬至最典型的饮食风俗。 在宋《岁时杂记》中就有人们冬至吃馄饨的描述:京师人家,冬至多食馄钝。宋《武林旧事》载:享先则以馄饨,有“冬馄饨,年膀棒”之谚。贵家求奇,一器凡十余色,谓之“百味馄饨”。据清《帝京岁时纪胜》载:预日为冬夜,祀祖羹饭之外,以细肉馅包角儿奉献。谚所谓“冬至馄饨夏至面”之遗意也。如今在北方地区,老人则常说“冬至饺子夏至面”,将馄饨变为了饺子,是为变俗。(注:馄饨虽为饺子的原型,且唐宋时期的文献中也多为一物。但至清代,饺子则多以形成独立于馄饨的称谓出现,如“角子”、“交子”、“饽饽”等语,所以清代冬至,人们吃的应为馄饨,而非饺子或水饺。)而数九的习俗早在南北朝时便已产生,清《清嘉录》引南北朝《荆楚岁时记》:“俗用冬至日数及九九八十一日,为寒尽。”(注:现行本《荆楚岁时记》中无冬至相关内容,遗佚)此时,人们已开始用简单的“数九”来计算春天的到来。宋《齐东野语·算历约法》有云:古有数九九之语,盖自至后起,数至九九,则春已分矣。而后人们又加以用绘画的形式来绘制“九九消寒图”,以记录春天到来的脚步。如明《帝京景物略》载:日冬至,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曰九九消寒图。有直作圈九丛,丛九圈者,刻而市之,附以九九之歌,述其寒燠之候。人们会先画一墨梅,枝上梅有九朵,每朵各有九瓣花瓣,共九九八十一瓣,梅瓣留白。冬至日始,每日将一花瓣染色,待九九八十一天之后,所有花瓣均已染色,画成而立春到。标识这春天的到来。
九九消寒图除了画梅,亦可“作圈”。但这小小的“作圈”则另具情趣。 清《燕京岁时记》载:“消寒图乃九格八十一圈。自冬至起,日涂一圈,上阴下晴,左风右雨,雪当中。”此种形式不但记录时间,也可能记录整个冬季的天气情况,以便对来年的天气情况进行预测,做好农耕风险的管控。清《养吉斋丛录》载:“道光初年,御制九九消寒图,用'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九字。字皆九笔也。”(注:在电视剧“雍正王朝”中,冬至康熙抱小弘历写字,引用的便是此典。但其台词有误,少了“珍重”二字。)此九字,即符合九九之数,又有迎春之意,由道光帝御笔手书,交懋勤殿用双勾正楷字勾好,再装裱成纸屏悬挂,题名为“管城春满”,意为笔成春满庭。冬至日始,由翰林院的诸位大臣,每日用朱笔填描一笔,填描后再在每笔的丹色上用白色细笔注明当日的天气变化,可谓是巧妙绝伦。此后逐成定制,但九字略有差异,溥仪时为“春前庭柏風送香盈室”。 在敦煌文献P.4017卷中存有佚名《咏九九诗一首》的组诗,分别由描写农历一九至九九景色的九段组成。可能是“数九歌”的早期形式。如《帝京景物略》载: 一九和二九,相唤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笆头吹觱篥;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太阳开门户;六九五十四,笆头抽嫩刺;七九六十三,破絮担头担;八九七十二,黄狗相阳地;九九八十一,犁耙一齐出。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望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而且各地也会根据当地的气候情况,传唱符合自身地域气候特点的“数九歌”。 现在的人们虽还多会“数九歌”,但画“九九消寒图”已是少有。在现如今快速的生活节奏下,人们已没了古人那从容不迫的自在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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