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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卢静 那夜风清露和、草木微醺，我举袖向空一邀，月光里泻下透明纯正的清香，裙裾飞扬，顺窗外莽莽苍苍的吕梁山脉，向北，向北，我飞到了流出的清泉会变成美酒的地方。 大地山河薄霜影。 望来路，群峰嵯峨，前攒后踊，拱立天地。多情送我的汾水似白绸舒卷，在夜的天空下微微闪烁着银青色的光辉，穿绕几千年浓稠的岁月静默奔流。 望天际，明月白玉壶，群星水晶盅，倾斟，琼浆，洒溢，无数夜的精灵在空中且行且吟漫舞翩飞，仿佛刚酣饮罢似的。一阵隐约传来的清脆牧笛中，泛起绵甜清爽的酒香。我醉了，笑靥里绽开两朵杏花，杏林早春枝头曾经绽放的两朵。 咦？吕梁山东麓的子夏峰顶，哪里来的牧笛声？循音而觅，只见悠闲走近的黄牛背上，搂着一瓮陈年佳酿的牧童眼藏喜悦，身后踱步的正是杜牧先生。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先生高吟一首罢，倚在几块山石边，随手缓慢展开一幅水墨长卷。山风掀起画纸一角，只见，拈衣欲湿雨，霏香娇色花，远村淡淡烟，酒肆迢迢帘，丹青妙绝。霎时，融融春酿意，从心里飞舞的杏瓣直涌满我的全身。牧童垂目婉转吹笛，笛音里荡漾百鸟的啼鸣，只于曲子间歇时左右环顾，若有所待。 此时，子夏山下的杏花村酒文化园区，正笼在千里清月中。酒史博物馆、酒文化陈列馆、酒都碑廊厚重的影子，连同3000幅珍藏名人书画，都沉浸于绵甜醇深的梦乡。新叶沙沙响，杏花的清香浮在廊檐下、古井上，也暗浮在摇曳不定的月影里。“申明亭畔新淘井，水重依稀亚蟹黄”，明末傅山亲题的“得造花香”古匾边，古井泉水、跑马神泉两处泉眼，正汩汩涌冒清馨甘洌的水花，溅起遐思，不禁思忆“杏花村里酒如泉”“处处街头揭翠帘”的古貌，恍若返回了盛唐。 子夏峰上却热闹非凡。酒名最响的刘伶才赶至，正与杜牧和牧童揖礼，未得及落座，寄酒为迹的陶渊明、自称酒仙的李太白、饮中高人杜甫、酒壶悬车的白居易，还有庾信、傅山、温庭筠一干人等纷至沓来，席地而坐，其余众影绰约者，已不可辨。诸诗仙兴致淋漓，随身尚携带着各式酒具，精巧各异，琳琅难以尽述。 我忍不住上前施礼道：“诸仙贤今夜何以同临此地？”不知是谁，从人群中朗声大笑道：“我等嗜酒，神泉之源脉绵千载，安能不饮？况今阳气始发，春水生碧，乳燕颉颃，秀葩迷目，对新酩、品陈酿，不亦乐乎？入琅嬛境中乎？”一言既落，众皆敞怀开饮，又一人拂袂举杯而起曰：“君不闻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天下诸酒，各品千秋，汾酒尤得一'清’字，清幽绵甜，余味爽净，如窈窕淑女、幽谷甘泉，为清香酒中之魁首耳。今明月当空、林风徘徊，能不饮乎？” “先生赐教。”我连忙答谢。却见牧童已面带酡颜，将瓮中美酒一一巡斟，尽地主之谊。诸贤言言语语、海阔天空，听者入神。一时闻北齐武成帝手敕云：“吾饮汾清二杯，劝汝于邺酌两杯。”汾醪名震；一时闻“唐时汾州产干酿酒”“宋代汾州甘露堂最有名”。 我望着天际的月，暗惋诸仙尚未知，汾阳近年又出土了古酒器，商周杏花美酒已酿，汾酒由此又追溯到3000年前。不过，史籍载的干酿还是黄酒，宋后，汾酒酿造才转为蒸馏后的白酒。说汾酒开中国白酒之先并不为过，茅台酒、西凤酒都与汾酒甚有渊源呢。 遐想时，牧童却又另取一酒葫芦，那酒色金黄透明微带青碧，芳香醇厚，正是“竹叶青”了，对面仙客恰是傅山，澄芳竹酒乃傅青主心血配方，自当亲斟敬上呀。 “主人来了，主人来了。”谁知我方挽起袖沿，准备敬酒，一位得道仙翁鹤发童颜、悠然飘至，众人忙起身迎迓，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古井传说中的仙道，传说仙道三饮酒不付钱，巧吐芳香，清水成酒，古井一变神井。一时清风尽兴，醇香四弥，这子夏山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愈加热闹，只叹明月光影，渐渐地西逝了。 拾笔开墨，且记下难得一逢的杏花夜群仙醉宴盛景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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