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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观中学往事

 淮阴语文 2023-08-27 发布于江苏

山观中学往事

王仁兴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毛主席在《重上井冈山》中有“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的诗句。由此可见,伟人与常人有着相同的感慨——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的三十八年教师职业生涯,先后在普通中学与职业学校,时间或长或短任过教。江阴山观中学是我经停的第一处驿站,工作八年有余,如今虽已离开那里三十四年了,但云烟往事时不时会浮现于眼前,让我回眸当年走过的路。

1981年2月13日,我到江阴县山观中学报到(江阴1987年4月才撤县建市)。我老家在江阴云亭定山孟家村,如果乘汽车去山观,要步行2公里到云亭街镇上,乘汽车到江阴城区的东门车站,再换乘城区到山观的车。乘车的线路就像沿着弓背绕行,中途还得等车与换乘,时间要半天;一生只会步行的父亲,毅然决定帮我们挑着被褥,起早抄近路步行走弓弦,陪我与妻子翻过定山与耙齿山,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到达山观中学。我清晰地记得,走到山观街上东横河桥北的小店里(这座桥如今还在),离山观中学大约还有1公里路,因我们翻山越岭已经走了近两小时,有点累并口渴了,也休息一会儿,就买了一瓶桃子的罐头3人分而食之。但没有开罐头的工具,用小刀撬开铁皮瓶盖时,我的手指还被划伤出了点血。父亲在一旁心痛不已数落我,做事毛手毛脚,一点也不小心谨慎。这一细节与1978年12月6日晚,我到师范学院报到第一顿吃籼米晚饭一样,记得很清晰。来自农民家庭吃惯粳米的孩子,第一次吃集体食堂里籼米饭感到难吃,但既然成了师范生,注定当教师这碗饭虽难吃也得吃下去;正式上班当教师了,出力流汗偶尔流点血也属正常。入学师范饭难吃;上班报到流点血,这冥冥之中是对我职业生涯的暗示吧。

在山观中学上班时,开始两年我与妻子逢周末回云亭,都是翻山越岭步行来回的。1981年8月30日儿子出生了,夫妻俩带着儿子还是步行翻山,来回步行两年后,大路旁村庄上的人也认识我们。看见小夫妻抱着孩子走过,往南是周六下午放假休息,往北是周日下午准备上班。那时工资低呀,连自行车也买不起,孩子小的时候,我就用扁担挑,一头是箩筐里坐孩子,一头带点杂物,没有杂物就挂点砖块石头找平衡。我记得儿子小时候睡觉的木桶就是挑着翻山,一头是桶一头是砖块,我与当年的同事孔本度轮流挑着翻山到山观中学的。直到1983年春天,夫妻俩的工资加父亲凑的几十元钱,用120元钱才买了一辆无锡产的长征牌自行车,从此结束了夫妻两人步行翻山的历史。有了自行车,路还不好,当时云亭与山观是两个乡镇,交界处的云亭治安大队与山观长安大队有两三百米的泥路,天气好时自行车尚可骑,遇到下雨天,自行车只能杠在肩上通过。有一次雨天我一个人带儿子回云亭,到了那段泥泞的路段,只能一只手抱三十多斤岁的儿子,肩上杠一辆自行车艰难前行。好在那天遇到一位好心兄弟,他帮我抱孩子,我杠自行车才走过那段路。

春季开学是学校一学年的下学期,1981年2月我正式走上讲台,接手两个班初一语文并担一个班的班主任。教了半年,经校长与教务主任及同校语文老师多次听课考察,承蒙他们的好评与看重,1981年暑假开学,就安排我教初三两个班的语文并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记得当时教务主任是老资格的吴文达老先生,他对我的教学能力与人品相当的肯定。多年后在他退休直至九十岁时,还常常与我走动,遇事就找我商议商议,尤其他写的文章肯定会给我看看,一定要与我讨论后才放心发出去刊登。

1981年我25虚岁,初三学生十六七岁,年龄差距不大,如今这批学生绝大多数做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至今还有几个学生与我保持着友好往来,多年师生成朋友,亦师亦友情意真。如方明、许峰、张凤英、秦莉、许红芳等,他们的下一代结婚及为孙辈办酒,总会邀请我夫妻到场一聚。那年的学生汤建生,后来考取南京医科大学,毕业后在江阴人民医院当牙科医生,我有牙病时总找他,很方便也很称心。前几年汤建生辞去公职开办了两个牙科诊所,前年我要满口装假牙找他,尽管他已是自负盈亏的私人诊所,但到我假牙装好后坚决不肯收钱。他说了一句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的话:老师,你就像我的父亲,哪有儿子为父亲做事收钱的道理。听他这么一说,有股暖流当即在我胸中涌动;有学生这句话,我这教师当得值了!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相似的情景也发生在我妻子与学生徐秀琴身上,徐秀琴是我与妻子1982年初三共同教过的学生。她考取南京师范大学后工作成家在南京某大学,2018年她得知我妻子身体不好,带着她读大学的孩子,备好了丰厚的礼品专程从南京来看望我们,还给我家孙子一个厚厚的红包。如今她孩子已成家立业,她本人也在教授职称上退休两年,今年6月份,她又一次带着礼品与红包,一个人长途驾车从南京到江阴,看望我病重的妻子。她握着躺在病床我妻子的手含泪说,老师,你一定要坚持,一定要挺住!临别时真挚地对我说:“我从小就没有母亲,金老师在初三、高中两度教我时像母亲一样呵护我,在我心目中金老师就像我的母亲”。徐秀琴与我告别时再三叮嘱,金老师如有不测,一定要通知她。她说这与路途遥远无关,与金钱无关,只关乎母女般的师生情。听此言,我含泪应诺,今生遇有如此深情的学生,几十年教师生涯,足矣!

1985年9月,我在山观中学度过了第一个教师节,当时乡政府将全乡中小学教师集中,举行了首届教师节庆祝大会,每个教师发了一个可怜兮兮的人造革材料小拎包。至于后来的几十年,教师节成了发福利的节日,甚至成了极少数教师受贿索贿的时节,教师节变味成教育领域腐败现象之一,那就另当别论了。1986年秋季开始教师评职称,那时我的月工资已是54元。我妻子因有2年代课教师工龄,月工资是60元。记得当时划线月工资68元的少数人才可能拔尖评一级教师,各个学校对一级教师还有名额限制。我夫妻俩只能定为二级教师,多年后(1992年),每个乡镇仅仅有四五个一级教师名额,我俩好不容易才被评上中级职称的一级教师。当时的高级教师在全县也寥寥无几,比现在的正高级教师人数还少。

在教师评职称的同时,民办代课教师转为公办教师也展开得如火如荼。公办教师评职称与民办教师转正涉及每一位教师的切身利益,但凡涉及个人利益时就会有激烈的勾心斗角,总有一些人走歪门邪道投机钻营。如果说公办教师评职称相对还有工龄与工资的界限,民办教师转正的暗箱操作余地就大了。可以想见,弄权者瞒上欺下;狡猾者弄虚作假;营私者拉帮结派;无耻者想尽办法……对那些人用不择手段一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我记得当时民办教师转正有个流程是要公办教师讨论公开表决的,不识时务的我公开表明自己的观点: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或许我的观点得到了正直的多数教师支持,也许我的意见起到一点点作用,那几年有几位勤勤恳恳的老实人得以顺利转正。四十余年后,有位民办教师转正的老同事与我相遇,还提起这些我早已忘却的往事。他清晰地记得在哪个教室里开会,我上台发言坚定地亮明观点,投票通过他顺利转正。他往事历历难以忘怀,对我一直抱有好感,这当然已经不值一提了。

1987年秋季,我开始担任有6个初三班级的年级组长,当然还做一个班的班主任,教两个班的语文。那时班级的学生总是五十几人,一百多本的作文本批改确实费神费力。白天来不及只能晚上带到宿舍加班加点;那时学校放暑假很晚,最晚的一年到7月23日才放假。好在当时年轻力壮,也没觉得有多少苦。只有一年冬天,我周末住在云亭而早上起来暴雪封门道路模糊,我一辆自行车前面车架上坐儿子,后面架子带妻子,大地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路与沟渠甚至小河,但必须准时上班,教室里不可空堂。一路上三个人不知摔倒了几次,艰难地到校,那次我有点害怕的,也萌生了调回云亭工作的念头。

1988年至1989的那个学年,我依然是班主任兼年级组长,那年我教的两班初三语文中考成绩,是当时“要塞片”——要塞、云亭、南闸、山观、长山等乡镇最高的。那年我也参加了中考阅卷,记得还发生了一位物理老师撬开试卷密封条,为自己学校学生篡改试卷分数,受到纪律处分的事件。当年的学生现在的江阴高新区招商局长,在三十年后(2019年)与我有一次巧遇。那是苏州外国语教育集团投资十亿的项目被江阴高新区招商引进,而苏州外国语教育集团的杜总裁是我多年的知交好友。招商局长与杜总裁就项目谈判结束后举行庆贺宴会,苏州的杜总裁一高兴想起在江阴的我,邀请我与妻子一起参加宴会。走进包厢,招商局长紧紧握着我的手说,你不是王老师、这不是金老师吗?我是你三十前的学生呀。老实说我当时一脸茫然,三十年前他还是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孩子,三十年后已经是微微谢顶的官员,我怎么会记得并认出来呢?那天,他从手机里找出当年毕业时的师生合影,还有他作为班长与我年级组长的合影,以及当年各班的班主任、班长、团支部书记的名册,让我惊喜不已。这些资料现在我都收藏着。

当年的山观中学坐落在蟠龙山脚下,看到蟠龙山就会让人想起“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的诗句。是呀,随着事业的发展,原来山观中学的高中部已独立出去,建成了一所市直属的四星级高中;初中部则在原地,划归江阴高新开发区,现在称高新区山观实验中学。两所学校虽相邻而居,但已分属不同行政管理了。往事如烟,人生如梦。四十余年过去了,记得1982年植树节,我在山观中学冒雨亲手种下的一棵香樟树,现在已经是枝繁叶茂主干合抱粗了。有几次我去看看那棵高大挺拔的香樟树,在浓荫蔽日的树荫里盘桓,抬头从树的缝隙间看看那悠悠飘过的白云,忽然觉得我在山观中学八年半,如今已物是人非,过往的岁月都随风而去了。





安澜文学

图文:网络

排版:岁寒善友

淮阴人文荟萃。历史上诞生过大军事家韩信、汉赋大家枚乘、巾帼英雄梁红玉、《西游记》作者吴承恩、民族英雄关天培、《老残游记》作者刘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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