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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是鲁迅创作的短篇小说，写于1924年。自从小说面世，大家都在讨论祥林嫂的人生悲剧和造成其悲剧命运的原因，认为她是被神权、政权、族权、夫权这“四大绳索”捆绑而死。那么，原因真是这样吗？ 在《祝福》中，“我”曾向来冲茶的短工问起祥林嫂的死因，他很淡定地说：“怎么死的？还不是穷死的。”他的回答如此干脆，说明对于像他这样的底层劳动人民来说，祥林嫂的死实在是家常便饭、司空见惯，不会使他们的内心泛起一点波澜。民众的冷酷和麻木，在这段对话中鲜明地表现出来了。 祥林嫂小时候是童养媳（根据小说情节推测），所以从小就失去了作为女儿的身份。她出嫁后丈夫祥林死了，后来贺老六也死了，她又丧失了妻子的身份。儿子阿毛的惨死，又让她丧失了母亲的身份。所以，作为女性的三个社会属性身份：女儿、妻子、母亲，她都不再拥有。她一直在抗争，却难逃时代的桎梏，无法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 祥林嫂最后一次来鲁镇，“只剩一个光身了”，她所拥有的只有她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勤劳的双手。导致她死亡的最直接的一个原因不是她变得不勤劳了，而是她变得“不洁”了。她嫁了两任丈夫，这在当时的男权社会中是不太被认可的。虽然她捐了门槛，但“不洁”的她不再有资格触碰祭祀的礼器，四婶就说：“你放着吧，祥林嫂！”让祥林嫂“像受了炮烙似缩手”。或许这时祥林嫂有不解、无奈、绝望等情绪交织于心间，“第二天，不但眼睛凹陷下去，连精神更不济，很胆怯，怕暗夜，怕黑影，即使看见人，虽是自己的主人，也总惴惴不安，有如白天出穴游行的小鼠；否则呆坐着，直是一个木偶人。不半年，头发也花白起来了，记性尤其坏。甚而至于常常忘却了去淘米”。没了劳动价值的祥林嫂，自然也就失去了留在鲁四老爷家的资格，被辞退半年后沦为乞丐。五年后，在“祝福”的夜晚，她带着绝望死去，因为她生前不能成为平等的奴隶，死后也不能成为完整的鬼魂，两个丈夫都在阎王那里等她。何其真实，又何其荒谬！ 那谁是祥林嫂悲剧命运的操盘手？ 是鲁四老爷、四婶吗？他们作为封建礼教的代表人物，歧视祥林嫂，认为她“不洁”，给她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当初捐出门槛后，祥林嫂“神气很舒畅，眼光也分外有神”，自以为争得了祭祀的权利，“便坦然地去拿酒杯和筷子”，但四婶的一声断喝击碎了她最后一点希望。参加祭祀对祥林嫂而言非常重要，若是不能，就证明她不被群体所接纳。这次的打击是致命的，让她的精神彻底崩溃，彻底失去再次拥有正常生活的机会。 那是和祥林嫂拥有一样社会身份地位的鲁镇百姓吗？他们对祥林嫂表现出的凉薄和冷漠让人战栗，他们对其苦难的“赏鉴”，是吹走她内心最后一点温暖的寒气。柳妈说：“再一强，或者索性撞一个死，就好了。现在呢，你和你的第二个男人过活不到两年，倒落了一件大罪名。你想，你将来到阴司去，那两个死鬼的男人还要争，你给了谁好呢？阎罗大王只好把你锯开来，分给他们。我想，这真是……”从这里可以看到，在那个年代，女性也普遍依附于男权思维，深受封建礼教荼毒而不自知，反倒抽刃向更弱者。 那“我”作为鲁镇唯一对祥林嫂表示同情的人，是否也是祥林嫂悲剧命运的操盘手？“我”思想进步，对祥林嫂提出的“有无灵魂”的问题做了含糊的回答：“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这样回答是出于对祥林嫂的同情，因为“我”如果说有灵魂，那么祥林嫂就可以见到阿毛，但阎王会将她锯分给祥林和贺老六；“我”如果说没有灵魂，祥林嫂可免去锯刑，但再也见不到阿毛。无论“我”怎样回答，还是祥林嫂怎样接受，对两人来说都是进退两难。“我”含糊的回答是同情，也是软弱和无能，“我”缺乏救助祥林嫂的力量，间接导致她死亡。 祥林嫂自己也在无形之中一步步走向命运的谶言，她完全认同并接受封建礼教和迷信思想。她想从一而终却不得，想参加祭祀却被喝止，面对种种不公，她以封建礼教的标准要求自己，也认为自己有罪、应该捐门槛，于是用“十二元鹰洋”换一条门槛，代替自己被千人踏、万人跨。尽管她有“逃”“撞”“捐”“问”等反抗，但反抗的最终目的是回到旧有的秩序中，从而获得鲁镇人的接纳。祥林嫂是精神困境的自缚者。 把祥林嫂往死路上逼，部分人是有意而为之，比如鲁四老爷，但更多人是不自觉而为之，比如柳妈、卫老婆子等。毋庸讳言，“我”也是将祥林嫂推上绝路的人，而祥林嫂自身的愚昧也是导致她死亡的原因之一。黑暗的社会环境、吃人的封建礼教和迷信思想、毫无道德底线的封建家族内的恃强凌弱、周围民众的冷酷和麻木，都是凶手。正如丁玲所说：“祥林嫂是非死不可的，同情她的人和冷酷的人、自私的人，是一样把她往死地里赶，是一样使她增加痛苦。” 造成祥林嫂悲剧命运的原因很复杂，有时代、社会、国民性等因素。这样一个鲜活生命的死去，与鲁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关系。鲁镇人曾有意无意将“言语的刀”“行为的刀”刺向祥林嫂。是的，在《祝福》里没有人拿起真的刀，但鲁镇人的冷眼是刀、闲言是刀、敷衍是刀、孤立是刀……每一刀都让祥林嫂痛不欲生，在生死之间挣扎好几回，这让身为读者的我们惋惜其命运、惊醒于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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