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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年底，中南军区后勤部政治委员周纯全根据上级的安排，到朝鲜前线去慰问参战的志愿军。 一个多月前，抗美援朝战争开始时，首批入朝参战的是中南军区第十三兵团的四个军。入朝后，已进行了两次战役，打得非常好，值得庆贺。解放战争期间， 作为中南军区前身第四野战军后勤部长的周纯全对他们真是太熟悉了。 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彭德怀的指挥部设在一个矿洞里。当周纯全出现在他面前时， 彭老总的眼睛突然一亮，脱口而出道：“噢，你不要走了，留下来参加抗美援朝，管管后勤！” 周纯全没一点思想准备：“这……” “怎么，有啥想法?” “好！等我回去交待完工作，马上就来！”周纯全很坚决地表示。 “不！”彭老总挥挥手， “你从现在就开始上任， 其他事你不要管了，由我向中央军委说。” 说到这里，彭老总一笑：“你不要感到我强迫了你！其实，我们都是被战争强迫的，我，还有洪学智副司令员都是这样！”  周纯全上将 周纯全被留下以后，彭老总立即给中央军委发了电报，第二天就得到了军委的批准。彭老总告诉周纯全：“先抓工作，后下命令。” 直到1951年2月，中央军委才正式下达了命令，任命周纯全为东北军区后勤部部长，东北军区后勤部前方指挥部指挥。 原来志愿军入朝作战以来，一直没有成立后勤部，志愿军的后勤工作一直由东北军区后勤部负责。设在沈阳的东北军区后勤部离前线很远，派在前线抓具体工作的是由副部长张明远和副政委杜者蘅带领的一个十几个人组成的指挥所，加上几个后勤分部，力量太单薄，根本适应不了现代化大规模战争的需要。在当前志愿军后勤部尚未成立的情况下，调周纯全来抓这项工作，无疑是一个加强。 周纯全立即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抗美援朝的后勤工作之中。 1月5日，周纯全与彭德怀、洪学智员联名向中央军委提出了关于改善志愿军后勤组织机构和改善部队供应的建议。 1月11日，周纯全向中央军委汇报了志愿军在作战中遇到的情况和后勤工作需要解决的问题。 1月22日至30日，周纯全在沈阳参加了志愿军第一届后勤会议。会议由东北军区副政委李富春主持，军委副主席周恩来率代总参谋长聂荣臻、总后勤部部长李立三、空军司令员刘亚楼、炮兵司令员陈锡联、运输司令部司令员吕正操等领导同志，专程从北京赶来参加会议。东北军区后勤部和志愿军各军后勤部及各后勤分部与东北人民政府的有关负责人参加了会议。 会议要解决的中心问题是：如何建设巩固的运输线，搞好前线的供应。会议认为：从朝鲜战争几个月的情况看，千条万条，运输第一条。大家围绕运输这个中心问题进行了认真讨论，周恩来、聂荣臻、李富春等领导都作了重要讲话； 周纯全在会上作了发言，就如何加强组织领导和后勤力量，千方百计搞好后勤供应工作提出了建议，得到了与会人员的肯定。  彭德怀 就这样，周纯全在被彭老总“扣留”以后，在还没有正式任命、没有正式职务的情况下，就以高度的责任心和强烈的使命感，投入到了抗美援朝后勤保障这个中心 工作之中。周纯全在战争年代，右眼受伤失明，于是得了个绰号“周瞎子”。他虽然身有残疾，但干起工作来却不要命。 那时，我们没有制空权，而敌人则仗着他们的空中势力，一次出动几十架甚至上百架的飞机，对我后方交通线昼夜不停地进行狂轰滥炸，又是“梳篦扫射”， 又是“饱和轰炸”，连一座小桥，一个人，一辆车甚至一缕炊烟都不放过， 我们的铁路和公路侨梁经常处于炸了修一一修了炸——炸了修的急剧变化之中；我们本来有限的汽车每天平均要损失 30辆左右。4月8日这天，敌人的飞机轰炸我三登库区， 一次就烧毁 82节火车皮和物资，其中有粮食287万斤，豆油 33万斤，单衣衬衣 41万套， 胶鞋 19万双。此时，敌人把他 1700架飞机的 60—70%用来轰炸我后方运输线，并大量使用定时弹、照明弹、四爪钉、蝴蝶弹等，一般后方供应的物资，能有60%左右运到前线就不错了。 为了战胜敌机的轰炸，建设打不断、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周纯全动了很多脑子，他夜里亲自坐车上路实践。那时，为了防敌机轰炸，汽车部队已一律改为夜间行驶，但敌人的照明弹照得公路上如同白昼，车队仍经常遭到袭击。3月的一天，周纯全来到后勤一分部和三分部驻地检查工作，看到他们在运输线上专门设立有对空监视敌机的哨位，听到敌机声即鸣枪报警，汽车就闭灯行驶或就近隐蔽；敌机过后，哨兵发出解警信号，汽车继续开灯行驶。这种办法使司机有了“耳目”，解除了顾虑，运输效率显著提高， 行车事故及车辆损失率也大为减少。  抗美援朝时的汽车运输队 周纯全感到这个办法不错，于是很快加以总结，在其他单位进行了推广，使它很快遍及整个运输线。 防空哨每个哨位一般由3~5人组成，哨间距离在 1.5~2公里之间，桥梁、渡口及交通枢纽地段可适当加强。最多时仅由志愿军后勤负责的 2800公里的运输线上就设置防空哨 1568个，使用兵力达 11个团。 为了使汽车听到报警或遇到轰炸时有地方可隐蔽， 志愿军后勤还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在主要运输线路两侧，构筑了许多汽车掩体，最多时达到 8969个。防空哨与掩体相结合，大大提高了汽车运输的安全系数。 防空哨在发展中，任务也渐渐得到了“扩充”，由开始时的专司对空监视敌机，发展成为既监视敌机，又打低飞之敌机及指挥交通、维修道路、救护车辆、清剿匪特和接待过往人员等多种勤务。 一次，防空哨的哨兵庞林，见敌人的飞机嚣张得不可一世， 紧挨着山头飞行。他气得骂了一句：“他妈的，太欺负人了！”说着举起步枪，砰砰砰砰⋯⋯四发子弹就打得敌机着了火， “轰隆”一声栽到地上爆炸了。 接着，汽车司机赵宝印也用步枪击落了一架敌机。  志愿军打击美军飞机 周纯全高兴地表彰了他们。他号召后勤分队普遍建立起对空射击小组，以步枪和轻机枪组成火力网，广泛开展群众性的打击低飞敌机的活动，有力地挫伤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使他们再也不敢低飞滥炸了。 防空哨创造了神话，毛泽东主席对此予以高度评价。他 1953年9月12日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二十四次会议上的讲话中说：“抗美援朝战争的头一个月，我们的汽车损失很大。怎么办呢?除了领导想办法外，主要是靠群众想办法。在汽车路两旁用一万多人站岗， 飞机来了就打信号枪，司机听到就躲着走，或者找个地方把汽车藏起来 ⋯⋯这样， 汽车的损失就由开始时的百分之四十，减少到百分之零点几。” 毛主席的话，为抗美援朝的防空哨作了历史性的结论。 第一届志愿军后勤工作会议以后，他将原来的军区后勤部前方指挥所改为指挥部，并亲自担任指挥，还增设了许多必要的机构，人员由十几个增加到 80多个，使后勤指挥能力和协调能力大为提高。 由于部队的作战地区已前进到三八线以南，补给线延长了十来倍，使本来就严重不足的后勤保障力量更加窘迫。增加后勤力量势在必行。周纯全在一个资料里曾看到：美国兵打仗， 一个士兵要七个后勤人员保障； 而我们刚好相反，一个后勤人员要保障七至十名战士。我们的人力本来不缺，为什么不能以充足的后勤力量来保障前线的需要呢！ 在周纯全和其他同志的努力下，由华东军区组成的后勤第六分部和由西北军区几个单位组成的后勤第七分部先后入朝，每个分部都带有3个大站。同时，给原来已在朝鲜的5个后勤分部各增加两个大站，使每个分部有了5个大站。运输力量也得到了成倍的增长， 由6个大军区新组建的6个汽车团于3月底以前已全部入朝参战； 由 6个大军区新组建的 10个人力运输团，每人携带一辆推拉两用小车， 也入朝投入后勤运输； 同时，辎重团也增加到 17个，警卫勤务团增加到8个又7个营。 这些后勤力量入朝后，周纯全一个个与他们接头、交谈、交待任务，规定注意事项，经常忙得每天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 眼睛熬得通红。 建设打不断、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 道路抢修力量不可少。为此，从2月份开始，铁道兵第三师、第二师先后入朝， 工兵的7个团也上阵参战，他们主要负责铁路桥梁和公路的抢修任务。指挥部还将东北人民政府支前的公路工程纵队改编为三个大队，分别配属给后勤第一、二、三分部，担负道路抢修等紧急任务。一般敌机炸坏的桥梁道路，都能在一两天内修复通车。 另外，为了适应战线南移、提高运输效率的需要，周纯全和有关同志研究确定，重点建起了东、中、西三条兵站运动线。东线由安东(今丹东)、长甸经安州、平壤、涟川到汉城，全长 650多公里； 中线由辑安(今集安)经熙川、顺川、三登、铁原至加平，全长 800公里；西线由宁边经德阳、元山、平康到洪川，全长400多公里。 在建设运输线的同时，他们还在沿线接近前沿的地区开设了供应站，供应站一般距军后勤的距离为30—50公里，各军缺什么物资可随时到供应站领取或由分部组织下送。这样， 既保证了志愿军后勤(战役后勤)与军后勤(战术后勤)的衔接，也较好地解决了运力不足的矛盾。  志愿军抢修铁路 在那紧张繁忙的日日夜夜， 周纯全尽管身体不好 (血压有时高达 200毫米汞柱)，视力很差，却常常不分昼夜地奔忙在各条运输线上，指挥抢运各种物资， 打通线路和重要关节。 粉碎敌人的“绞杀战” 1951年5月19日，中央军委作出了《关于加强志愿军后勤工作的决定》。《决定》命令：着即成立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负责管理在朝鲜境内之一切后勤组织与设施 (包括铁路、军事运输在内)。 凡过去配属志愿军后方勤务部之各部队(如工兵、炮兵、公安、通信、运输、铁道兵团各部队、工程部队等)， 其建制序列及党、政、军工作领导、指挥与供给关系等，今后统归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负责。 中央军委任命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兼任志愿军后勤司令员，周纯全为政治委员，张明远为副司令员， 杜者蘅为副政治委员。  洪学智 随后，志愿军后勤司令部机关相继组建了后勤本部、政治部、卫生部、军械部、运输部、供给部和干部管理部，使后勤领导机关有了一套比较健全的组织、指挥和业务机构。 领导齐备， 机构健全，周纯全对建设打不断、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充满了信心。 但是，一场更严峻的考验却又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1951年7月，美帝国主义乘朝鲜北方发生特大洪水之机， 在对我发动夏秋季攻势的同时， 对我后方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旷日持久的“空中封锁战”——“绞杀战”。 许多后勤人员不明白何为绞杀战，跑来问周纯全： “周政委，这'绞杀战’是否像绞肉馅一样，要把我们绞碎?” 周纯全曾上过抗日军政大学，也担任过抗日军政大学第一分校的校长，对战史懂一点，就笑了笑说：“你理解的意思倒不算错，但那只是敌人的妄想！'绞杀战，一词来自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那时盟国空军在意大利境内对以德军使用的铁路为主要攻击目标，发动空中袭击。他们称此为 '绞杀战’。现在美军感到他们对北朝鲜的空中封锁和交通线的轰炸，与当年的盟国空军相类似，所以也把他们的这次军事行动称之为'绞杀战’。它要绞杀，我们就反它的绞杀！” 敌人的“绞杀战”开始了。他们在横贯朝鲜半岛的“蜂腰”部划定一个阻滞地带，一次出动数十架上百架飞机，对目标进行长时间的毁灭性的轰炸，叫嚣要阻断“所有的公路交通、铁路交通”， “ 摧毁各条线路上的每一辆车、每一座桥梁”。他们为了炸毁志愿军的楠亭里仓库， 在 13个小时内竟出动飞机 28批、367架次，投掷各种炸弹 2040枚。在价川、顺川和新安州的“三角地区”，不到 70公里的铁路线上， 敌人竟投下了3.8万枚炸弹， 平均每两米就中弹一枚。 “绞杀战”开始之时，也正是洪水的高峰时期。这是几十年未遇的暴雨，导致山洪爆发，河水漫溢，洪峰最高处达 10米以上，后勤物资主要集散地三登附近成了一片汪洋，仓库、医院、军营及高炮阵地皆被水淹。后方运输线路遭到严重破坏， 205座公路桥梁和94座铁路桥梁被冲垮，路面被冲得七扭八裂，难以通行。 天灾加上人祸，给志愿军的后勤供应造成极大的困难。 面对这严峻的局势，周纯全政委与洪学智司令员团结带领全体后勤指战员，与铁道兵部队，工程兵部队、高炮部队密切配合， 在朝鲜人民的大力支援下，采取抢运、抢修、防空三位一体的方针，展开了反“绞杀战”的战斗。 请看这么几个镜头： ——“倒三江”。西清川江、东大同江和东沸流江铁路大桥被毁后，由于敌机昼夜不停的轰炸，加上这些地方地势险要，一时难以修复， 致使许多物资积压在江岸，无法满足前方的急需。 “铁路不通用人通，桥断路断运输不能断！”这是洪学智和周纯全向后勤人员发出的号召。他们决定采取人扛、马驮、汽车拉的办法，把积压在江边的物资倒运出去。一声令下，4个大站的几千名指战员和5个汽车团的1000多辆汽车集中到了“三江”边，他们日以继夜， 一口气倒运走了西清川江桥头的 60D多个火车皮的物资；倒运走了东大同江边的1100多火车皮的物资：倒运走了东沸流江岸270多火车皮的物资。在繁忙的战斗中，周纯全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他一会儿扛炒面袋，一会儿扛子弹箱，肩磨破了，衣挂烂了， 还要和小伙子们比着干。几次昏倒在现场，也不肯歇口气，直到完成任务。这便是抗美援朝战史上著名的“倒三江”。 ——“顶牛过江”。本着先通后固、确保重点的原则，铁道兵部队先抢修了一部分简易铁路桥梁。这些桥梁不够坚固，承受能力也有限，上百吨的火车头再加上车厢重载，将使这些简易桥梁无法承受。可是没有火车头，车皮如何过桥呢?总不能既让马儿跑， 又让马儿不吃草吧?大家动脑筋，想办法，终于想出了一个“顶牛过江”的妙法：就是上百吨重的火车头不登桥，而是从桥的一头把载物的车皮顶过桥去，再由等在桥那头的另一个火车头把车皮拉走。这样，一列列满载军用物资的火车，照样可以安全通过简易铁路桥，奔向前方。 ——全军修路。“千条万条，运输第一条”，这是朝鲜前线全军上下形成的共识。为了及时恢复被毁公路，保障前运物资、后送伤员的急需，洪学智和周纯全研究后，向志愿军首长提出了发动全军修公路的建议，得到了彭总和陈赓副司令员的赞同。彭总说：“这是战斗任务，所有部队都要集中力量搞，这有战略意义。” 9月中旬，志愿军抽出二线的 11个军，再加上9个工兵团和3个工程大队， 共数十万人，在朝鲜人民的支援下，冒着敌机的轰炸和扫射，掀起了一个大规模的抢修公路的热潮。周纯全派出有关业务干部分赴各地进行规划和指导，各单位采取分段包干和劳动竞赛的办法，使工程进度不断加快。只用了25天，就把被毁的道路全部修通了。而且还加宽了路基，新修了不少左右联结、前后贯通的迂回道路，加强了运输道路的网络化。这样就可以达到此断彼通、彼阻此畅，条条大路通前方。  ——重点打击。为了保护重点地区的交通安全，根据志愿军后勤部和运输司令部的请求， 志愿军首长将3个高炮师的大部调到交通枢纽“三角地区”进行对空防御，一个月内即击落敌机55架，击伤100余架，有力地打击了敌机的嚣张气焰， 迫使其不得不逐渐放弃它的“绞杀”计划。 到 1952年6月，敌人发动的为期一年的“绞杀战”被我志愿军彻底粉碎。美远东空军在对其“绞杀战”所作的最后分析报告中， 不得不承认：“由于共军后勤系统的灵活性⋯⋯绞杀作战未获成效。” 美第八集团军总司令范佛里特惊叹：“虽然联军的空军和海军尽了一切力量，企图阻断共产党的供应，然而共产党仍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顽强毅力，把物资运到前线，创造了惊人的奇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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