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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旧时走街串巷的生意人——江阴旧忆

 新用户2611oQLq 2023-09-20

     在我的回忆文章里,写了许多的摊贩,有背着家伙什的匠人、有挑着担的流动小贩、还有偷偷摸摸赚点外快的人、所有的这些人,构成了我童年一个非常清晰的记忆,他们勤劳、他们认真、他们都是黝黑的皮肤饱经风霜,都是粗糙的双手,都是热情的敷衍但没有多少表情,都是一样腔调的各式吆喝......

    幸亏了这些我外婆称他们为生意人的这一群特别的人群,没有他们,我们的童年将少了许多开心的故事、少了许多美味的回忆、少了许多现在已经永远消失的那些行当的知识,或许 正是他们让我们明白了劳动创造财富,不劳动者不得食这样的道理;正是他们让我们那个食品匮乏的时代多了许许多多美食的记忆,虽然今天来讲它已经远远算不上是美食,但我们就是忘不了那个味道。

    很小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坐在西大街的那幢早已经荒废得只剩下一大片乱七八糟的砖瓦和杂草,一个台阶和关着的木门的地方,台阶是青石皮,门上有檐头,小的雨可以躲避,那个年代也没有人贩子的恐惧,所以,大人小孩都无所谓,我呢就喜欢坐在青石板上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其实,过了上下班时间的西大街,是几乎没有什么人的,除了这些走街串巷的生意人。

    有一大早就躲躲闪闪地拎着小篮子卖鱼卖黄鳝的生意人,这些人明显就不是那种轻松自如菜场卖菜的菜农,看着他们贼头贼脑躲躲闪闪的腔调,我总是非常奇怪地问父亲,父亲说,这些人肯定是城里人,或是工人,或是什么单位上班的,利用凌晨的时间偷偷去摸鱼摸虾,自己不舍得吃,换几个钱养家糊口,但又羞于面子和其他原因,不愿意暴露自己卖菜的身份,所以,大都是东门人跑到西门来,南门人跑到北门去,尽快的脱手可以回家上班,我一直最惦记这些人的命运,往往这些人经过我面前,我的一颗心就跟着他们一起紧张起来,巴不得他们快点卖掉手中的货物,巴不得他们路上不要遇到熟人什么的,这样的紧张经常要伴随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或者满心欢喜地离开。所以,我在写走街串巷的生意人时,第一个就是想到他们这一群人。

    其次想到的,自然是喉咙最有特色的吆喝生意人,我曾经写过《吆喝》一文,来叙述这些生意人的趣事,我一直记得一个嘴唇厚厚、眼泡厚厚的中年修棕綳人,他显然是今天的浙江一带的人,小时候一直以为他是上海人,后来听见了越剧《红楼梦》,才发现他们的口音竟然是一模一样,他几乎从我懂事就一直在我们那个街上晃荡,直到我长大考大学离开前,我都看得到他,这个老师傅我从来不知道他叫什么,他的脸色绝对是我见过最难看的,几乎是泥土一样的色泽,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笑过的,就是看见有生意来的老太太老阿姨,那堆出来的笑也是书本上说的皮笑肉不笑,我每次写皮笑肉不笑的文章,一定会想到他,他笑起来面孔上的肌肉是僵硬的,一块一块的抽动,我仔细观察他的,与其说是笑引起的肌肉抽动,不如说是他叨叨叨叨的敷衍女人们没完没了的烦引起的,只是这老头倒真正是不厌其烦地回答任何问题的,即使在最忙碌的干活的时候,他也可以同时应付几个女人的劳烦而没有一丝厌恶,这也是我童年印象最深的。

    除此之外,他几乎都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干活,那种专注是你根本不好意思与他交流的那种神情。因为熟悉,我们家几乎所有的可以用棕修理的都是他来完成的,包括我家的那张竹篾的春凳也是由他来完成的,早先他用棕做底下的支撑经纬,后来用白塑料绳做支撑经纬。一直到今天,我脑海里依然有那浙江口音的“阿有点啥格棕绷修伐?”只不过那句“棕绷”到后来已经变成浓郁的江阴口音了,或许这就是他十多年来驻足江阴的收获吧。

    一年到头这些走街串巷的生意人几乎是定期来来往往我们这里,有一年到头都会过来的换糖换引线的换糖佬佬,有“箍桶,箍桶,阿有点啥格箍箍啊”的箍桶匠,有补碗的、补鞋子的、修伞的、修棕綳的,有按照季节出现的各式各样的小贩,特别受欢迎的是卖棒冰的,炮炒米的,因为他们的到来就意味着我们有得好吃的了,小时候江阴城里非常安静,所以敲棒冰的和炮炒米的往往几条街外就能够听到,经常是我一个趟趟地引来这样的生意,因为到我们这里来就是最好的生意。

    那个时候,我们三排的教工宿舍和后面三五排的商业局宿舍,算是那条街上比较有钱的地方,每次我引过来的生意人,都会在我们附近驻留很长时间,经常是卖光了棒冰,炮炒米的经常是做到晚上八九点钟,直到做到不好意思再发出爆炸的声响才结束,所以后来出名了,我们家门口的小路上,来来往往的生意人就更多了。甚至北门的卖刀鱼、鲥鱼以及黄鱼带鱼鲳鳊鱼的小贩都会跑到我们教工宿舍通往商业局宿舍的小巷,我们只要嘴巴一喊就可以随手买到各式各样的东西,算是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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