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90年,一个瘦弱的婴儿,出生在河南福昌乡的一户破落贵族家。 他的父母既开心又忧愁,自己家境贫寒,而孩子却如此瘦弱,怕是不好养啊。 这时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名为李贺的孩子未来会成为名震诗坛的鬼才,其诗篇流传千年而不绝。 清人方扶南在比较韩愈、李贺、白居易的诗时说:“韩惊天,李泣鬼,白移人”。 无论以何种标准评述,韩愈都可被称为“文章巨公”,而白居易的诗歌通俗易懂,流传甚广,年少早逝的李贺却能与之并列,甚至泣鬼神,动天地,不可谓不强悍。 但若评选一个唐朝最“惨”的诗人,李贺也必须上榜。 李贺家虽属宗室远支,但经常为生计发愁,而他为求出路不得不从北方辗转流离到南方,尝尽生活苦楚。 他才华洋溢、志向远大,仅仅活了二十七年,就郁郁而终。 早逝的天才总是惹人怜惜的,无数人在争论,假如李贺活的时间再长一点,是否能超越李白,成为新的传奇呢? 李贺是唐宗室郑王之后,字长吉,幼时就极负诗名。《唐摭言》中记载了一则传闻。 李贺七岁时,当时的名士韩愈和皇甫湜曾好奇神童而登门拜访,李贺便作了《高轩过》来回应。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一句写尽少年的高远志气。韩愈等人是翱翔的飞鸿,而少年还是幼蛇,迫切地希望贵人可以提携自己走出一番天地。 不过朱自清的《李贺年谱》在考证后认为,《高轩过》应当是李贺二十岁左右所作,与传闻有所差异,但李贺年少便极具才华却毋庸置疑。 《太平广记》中有记载,李贺常常在日出时就背着锦囊、骑着瘦马四处游逛,每有灵感就写在纸上,投入行囊中。等日暮归家,他就会把写的句子整理出来。 他的母亲发现锦囊中的纸张数量极多后,又生气又心疼地说:“是儿当腰呕出心乃已尔。” 李贺本来就体弱多病,加上识字以来,就勤勉阅读诸子百家、经史传记、诗经楚辞等多方面的书籍,还时常游览寻找灵感。 没到十八岁,李贺的头发就已经开始发白,身体也越发孱弱。 别人写文章是要钱 年复一年的勤勉和自幼的聪慧自然也让他早早扬名海内外,在十八岁时就踏上了求取功名,一展抱负的报考之路。 在唐代,除科举考试外,文人想要顺利走上仕途,与权贵高官交好也必不可少。 唐宪宗元和二年(807年),李贺久闻文坛巨擘韩愈大名,便携诗稿《雁门太守行》前去拜访。 韩愈原本极为疲惫,但看到“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就颇为赏识,立即邀李贺过来详谈。两人相谈甚欢,韩愈还邀请李贺去他下辖的河南参加科举考试。 元和五年,李贺顺利通过了河南府试后,韩愈宴请了包括他在内的多名秀才,并勉励他们:“勉哉戒徒驭,家国迟子荣。” 李贺听完颇为意气风发,准备乘胜追击,冬天继续前往长安考取进士。 殊不知,因他名气过大,有好事者开始以避讳为由阻止他考试,说李贺父亲名为“李晋肃”,“晋”与“进”音近,按照“子避父讳”的规定,李贺没有资格参加进士考试。 唐代学者康骈在《剧谈录》中写道,嫉妒李贺、散播言论之人是比李贺大十多岁的诗人元稹。 书中说元稹本来想结交这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但李贺却恃才傲物,将进士及第看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不愿结交元稹这个仅仅明经及第的人。 后来元稹成了礼部侍郎,为了报复李贺,以避讳为由上奏皇帝,认为李贺没有资格参加科考。 宋钱易《南部新书》曾道:凡进士入试,遇题目有提及家讳,谓之文字不便,托辞离开试院。 唐人应试,极重家讳,元稹此举正好击中李贺命门。 爱才心切的韩愈却认为,注重礼制的周公在写诗歌《雍》时都不避讳父亲名字中的“昌”,现世之人更不需要如此严格地避讳父名。 更何况“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亲名'仁’,子不得为人乎?”韩愈引经据典,痛斥泥古不化之人,但依旧没能救得了李贺的仕途。 时俗如此,李贺只得被迫弃考。 在唐代,世推“白衣公卿”,即使位极人臣,若不得进士出身,也是遗憾至极。 原本抱负远大、才华出众的李贺遇此坎坷,也不免生出几分郁气,正所谓“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 这年冬天,本可赶考的李贺只好回到昌谷休养,终日药石相伴,也正是“啼鸟被弹归”“镜中双泪姿”。 “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恶意的中伤与抱负难展的苦闷让他心中郁结,明明有凌云壮志,却困在陋室中唉声叹气。 他不甘心自己年纪轻轻却一无所成,将那些难以排解的痛苦幻化为奇诡的意象,只在诗歌中抒发苦闷之情。 闲居一段时间的李贺依旧不愿就此断了仕路,决定再次前往长安寻找机会。 李贺虽出身于宗室远支,但也是“李唐皇族”。他想要出人头地,通过父荫得官也是退而求其次之选。 根据唐朝选人制度,六品以下需集中考试。按照《新书》的说法,即使走父荫的道路也照样需要应试。 元和六年(公元811年),经由宗人推荐和考试,李贺最后被任命为奉礼郎。 奉礼郎只是一个从九品上的小官,主要负责朝会祭祀的礼仪。因为官位卑微,有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这段时期的李贺一直郁郁不得志。 只有在与友人们的交往中,李贺才能感到一丝的宽慰。 他也依旧保留年少的习惯,总是细心留意生活的细节,善于化虚为实。他写梨园艺人李凭精湛的技艺,使得“空山凝云颓不流”,箜篌美妙的声音恰若“昆山玉碎凤凰叫”。 在描写音乐的歌曲中,白居易《琵琶行》中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曾动人心魂。而李贺的一首《李凭箜篌引》更是引动金铜仙人辞汉歌漫天神仙,更是奇特瑰丽。 但在好友沈亚落第离开之后,李贺游兴日减,郁闷心情也达到了顶峰。 在《送沈亚之歌》中写道,他虽难过沈亚的离开,却没有钱去买酒送别他,只好写歌以赠之。 元和八年,仕途上毫无长进,生活上贫困至极的李贺终于以养病为由辞去了奉礼郎的官职,返回家乡昌谷,并悲愤地写下了《金铜仙人辞汉歌》。 见证了汉代兴衰,却又被迫离开汉都,并泪如铅水的金铜仙人,何尝不是李贺对自己凄凉处境的写照。 在昌谷闲居一段时间之后,为了谋求生计,李贺又开始盘算着新的机会,却不知从何做起,正是“始欲南去楚,又将西适秦”。 彷徨无措之际,李贺甚至考虑过用占卜来选择方向,但并无所获。 元和九年,李贺最终决定前往潞州,希望得到潞州长史张彻的引荐,在度过了三年的游幕生活,仍旧未能展现其心中抱负。 《客游》写道:“悲满千里心,日暖南山石。不谒承明庐,老作平原客。四时别家庙;三年去乡国。旅歌屡弹铗,归问时裂帛。” 在多次失败后,李贺心中的郁气不减,将悲愤郁气幻化为各种神魔鬼怪。
李贺在鬼怪与人世间穿梭,认为鬼怪“虽为异类,情亦犹人”,幽冥世界看起来又如此美好。或许此时他就知道自己也许只能在“死”中求得完满。 再加上李贺一直以来体弱多病,经济拮据,在此次辞职返家不久后就郁郁而终,年仅二十七岁。 在他死后,李商隐还曾写了《李贺小传》来纪念他。 在李商隐的想象中,李贺死前受到了仙人的接引召见,走入了自己的梦想之乡,也许这也是李贺最好的归宿。 有人说李贺生得太晚,没有赶上盛唐的最好光景。也有人说李贺生的太早,没能听到后世对他的尊崇。 他是在病入膏肓时,看着藩镇割据的晚唐,依旧对大唐有着强大的信心的人。
他是在颠沛流离间,在病魔缠身时,依旧充满着少年意气的人,说着:“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我不知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他的身上既有盛唐的生机勃勃,也有晚唐的落寞寂寥。 自唐朝以来,无数文人铭记他、模仿他,但依旧称他是最名副其实的诗鬼,说人有李贺之风便是一种赞扬。 二十七岁的长吉虽然死在了他最好的光景中,但依旧是流芳千古的最好诗人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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