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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靠不住的男人,没有干不成的难事

 新用户1689EEdh 2023-09-27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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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墨客爱秋天,秋高气爽时节,就搔首弄姿,玩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之类的醋熘诗句。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也爱秋天,爱的是另外一种境界,他说:“秋高马肥,正好作战消遣。”

上世纪20年代,各路豪杰作战消遣,把中国消遣得心惊肉跳。

1925年秋天,孙传芳再起消遣之心,向奉系军阀张宗昌开战,打垮了张的第二军,俘虏军长施从滨。施军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成了阶下囚也不怯场,他不慌不忙给孙传芳敬了个军礼,说:“孙将军用兵,神出鬼没,老朽心服口服。”

孙传芳人称笑虎将军,他笑了一笑,吟出两句诗来:“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

施从滨一惊,孙传芳念的是杀人魔王张献忠“七杀碑”上的话,接下来是杀气腾腾的“杀杀杀杀杀杀杀”。施从滨心知不妙,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孙将军您要讲道理。”

孙传芳一向喜欢横着走,孙中山当年提倡公务员做人民公仆,孙传芳讲的怪话流传到今:公务员必须做人民父母,因为当仆人的没一个好东西,不是拐骗主人的小老婆就是偷主人的钱财,而天下当父母的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听施从滨要他讲道理,他仰天大笑一阵,说:“施老,人间没人和你讲道理,你下地狱和鬼讲道理去吧!”

孙传芳说完一挥手,侍卫就把施从滨拉下去,干净利落,一刀斩首。

施从滨的头在蚌埠火车站的旗杆上悬挂了三天三夜。成了苍蝇过冬前的大餐。

有人劝孙传芳,施从滨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枭首暴尸,会不会狠了点?孙传芳说:“杀人乃军人本分,不狠一点,如何打胜仗?”

直到当地红十字会组织出面,说尸体腐臭影响环境卫生,还可能引发传染病什么的,孙传芳才允许施家收尸。

2

施从滨有个弟弟叫施从云,是1912年牺牲的辛亥革命烈士;施从云有个女儿叫施谷兰,从小过继给施从滨。施谷兰时年20岁,一听施从滨死于非命,哭喊道:“屠夫孙传芳,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施从滨的义子施中诚,其时已是排长,听得施谷兰如此说,也激动起来,说:“妹子,我是男人,为义父报仇是男人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我是男人”四个字,感动了施家老少,施从滨总算没有白疼义子施中诚。

施家老的老,少的少,发誓报仇的施谷兰,只是个小脚女人,走路都摇摇摆摆,如何舞刀弄枪去报仇?军人施中诚的确是报仇雪恨最合适的人选。施谷兰激动得当即跪倒在施中诚脚下,说:“哥,你要能为父亲报得此仇,施谷兰我愿为你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为了给施中诚创造报仇条件,施谷兰和母亲找到施从滨的上司张宗昌,恳请张宗昌照顾施中诚。张宗昌乃“三不知将军”(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姨太太,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条枪,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也是没规没矩之人,他怜悯施从滨死得惨,就以提携施中诚来补偿,让他连升六级,由排长直接升为团长。

施谷兰甚是欣慰,排长只管几十个人,要明刀明枪干掉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不容易;团长管着上千号人马,可以轰轰烈烈闹革命了,吼一声“孙传芳,拿命来”,都足以让孙传芳吓个半死。

施中诚自此仕途顺利,在老东家张宗昌兵败下野、横死街头之后,他又傍上蒋委员长这棵大树,继续青云直上,旅长、师长、军长一路干下去,干成了抗日名将。

施中诚官越做越大,孙传芳却在北伐大军的讨伐下,接连败北,最终沦为光杆司令,东躲西藏,要干掉他,就像城管干掉一个街头小贩一样简单。但施中诚却像终于由临时工熬成公务员的城管队员一样,不亲自动手打街头小贩了。孙传芳如同一条丧家野狗,蒋委员长都不轻易动他,我又何必找这晦气呢?

施谷兰终于看出施中诚一直在敷衍自己,愤而致书施中诚,断绝兄妹关系。

此时,离父亲遇难已经三年,自己发誓报仇,却连仇人如今在哪里都不知道!愤怒、愧疚,百般无奈,万千郁闷,一齐涌上施谷兰的心头,她忍不住关在闺房里大哭了一场。

施谷兰的哭声惊动了一位借住在家中的客人,他叫施靖公,是阎锡山手下的一个谍报股长。施靖公与施中诚是军校同学,对施谷兰早就暗中爱慕,来施家借宿,就是冲她来的。攀谈之下,施靖公得知施谷兰是因为杀父之仇未报而悲号,说:“大小姐,报仇的事儿交给我吧,哪怕孙传芳像臭虫一样藏在他外婆的屁沟里,我也能把他抠出来捏死!”

又是一个要为施谷兰报杀父之仇的男人,施谷兰依然很激动,激动得嫁给了施靖公。她想,丈夫为妻子报杀父之仇,天经地义,这个男人不会再跟我打马虎眼了吧。

施谷兰跟随施靖公在太原生活了七年,生了两个孩子。七年间,施靖公官运亨通,做到了旅长,但他像施中诚一样,并没把为施谷兰报杀父之仇的事儿放在心上。他只以为,时间会消弭一切,幸福的家庭生活,会让女人忘记所有的不堪和仇恨。施靖公没想到,施谷兰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可以不做官太太,可以不过安逸生活,但绝不可以不报杀父之仇!

当施谷兰发现施靖公所谓的报仇,也是在糊弄她,悲愤不已,牵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弃施靖公而去。

3

兄弟靠不住,老公也靠不住,施谷兰只有自己动手了。

施谷兰郁闷之际,写过两句诗:“翘首望明月,拔剑问青天。”她从诗中拎出“剑翘”二字,做了自己的新名字,提醒自己时刻不忘报仇雪恨。

施剑翘先到医院矫正自己缠裹变形的小脚,要亲手报仇,她必须保证自己能正常走路。那是最痛苦的手术,先得把畸形的脚趾骨生生拉断,再让它慢慢愈合。拉扯脚趾骨的痛楚撕心裂肺,施剑翘哼都不哼,相对于十年的屈辱和煎熬,这根本就不算痛苦。

做完手术刚能走路,施剑翘就踏上了复仇之路。

有人说,孙传芳好像隐居在天津,施剑翘就直奔天津而去。可是,天津是个大码头,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孙传芳呢,而且,施剑翘不认识孙传芳,就算在街上擦肩而过,她也不知道呀。

1935年农历九月十七日,是施从滨遇难10周年的忌日,报仇无门的施剑翘走进一座寺庙,跪在佛像前痛哭。住持老和尚看施剑翘哭得伤心,顿生恻隐之心,劝道:“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要是在尘世实在无趣,不如学那孙传芳,皈依佛门,图个清静。”

老和尚说了许多,全都从施剑翘耳边一掠而过,“孙传芳”三个字却像石头一样砸在施剑翘头上砰砰响,她抬起头来,问:“孙传芳他怎么来着?”

老和尚只想用孙传芳顿悟的故事来宣扬佛法,就絮絮叨叨从头道来。

孙传芳落泊之后,想起自己作孽太多,寝食难安,就开始吃斋念佛做善事,捉到来他家偷东西的贼,也不计较,打发银钱让他走,甚至还写起了“英雄到老终归佛,名将还山不言兵”之类的诗句。前两年,他还和人鼓捣了一个居士林,时常请法师讲经,像模像样很是热闹。

打听清楚居士林的具体位置,施剑翘心里说一声:“孙传芳,你死定了!”她掏出一块银元来,“当”的一声丢进功德箱。

老和尚眉开眼笑,高兴得忘了念一声“阿弥陀佛”。

怀揣勃朗宁手枪,施剑翘找到了居士林。正是讲经日,佛堂里坐着几百个拜佛之人,施剑翘没认出谁是法号智园的孙传芳,只是把居士林环境里里外外察看了一遍,还通过一个居士介绍,成了居士林会员。

施剑翘一连听了三次经,佛祖的教诲一点也没能熄灭她的复仇之火。她知道了谁是孙传芳,看着孙传芳身着海青居士服虔诚礼佛,施剑翘心里冷笑:“屠夫,就算如来真的法力无边,也保不了你的狗命!”

施剑翘把击毙孙传芳的场景在心里演习了无数遍,她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保证一击得手!

农历十月十八日,又是一个讲经日。这一天飘着冷雨,居士林比平日冷清许多,施剑翘以为孙传芳不会来了,他却偏偏来了。

孙传芳,拿命来!

为了这一天,施剑翘活得不像个女人,整整煎熬了十年。她想到了种种意外,如果枪打不响,就用枪柄把孙传芳砸死;如果砸不死,就把他咬死!

准备十年的复仇,实施起来意想不到地简单。“砰、砰、砰”三枪,枪枪击中要害,孙传芳死得干干净净。

从离开太原、踏上复仇之路的那一天起,施剑翘就没想活着回来。她杀不死孙,孙必定杀死她;她杀死了孙,必定难逃法律的严惩。没想到,在全国人民的呼吁下,法律对施剑翘网开一面,施剑翘只蹲了几个月监狱,就被特赦了。施剑翘一直活到1979年,寿终正寝。

施剑翘刺杀孙传芳的传奇,常常被戴笠作为经典案例教训军统特工:“一个小脚女人都能干掉杀人如麻的孙传芳,你们还有什么干不了的?”

(选自《那些义盖云天的人儿》,题图为林青霞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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