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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上，看到高老师母亲想吃面条，高老师亲执擀面杖，为母亲擀面。一张图片，几个简单的文字，表达了拳拳孝子心。这让我想起了，中国历史上那个七十多岁的老莱子，为了博母一笑，身披彩衣，学孩童跌倒。年少的时候，无法接受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跌跌撞撞学儿童的滑稽可笑。慢慢地，随着阅历的增加，我渐渐理解了这个故事。父母在，儿女永远都是孩子。 父母的幸福是儿女的牵挂，儿女的幸福是父母永远的惦念。 父亲走了，我最牵挂的就是母亲。父亲的遽然离世,让母亲变成了一个似乎畏光的老人，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她变得善于察言观色，经常唉声叹气，时常自言自语。 父亲在的时候，每次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总是声音洪亮地说：“忙就不要回来，我和你爸都很好。”父亲走了，母亲时常打电话说一些“闲话”。今天和谁去走路了，今天吃什么了，今天晚上跟在人们后面跳了一会广场舞，然后，母亲会说：“你们周末上课么，上课就别回来了。”我知道，母亲想我了。母亲孤单了。 每次去看母亲，陪母亲吃饭，遛弯，母亲总是说着重复了无数次的话：“你爸当年……,”“你哥哥元旦前打电话……”,每一次，母亲的话，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到模湖不清，喃喃自语。 我懂母亲，父亲陪她走过了四十多个春秋，从一间破窑洞到四间厢房到两院十六间大房子，几十年辛苦劳作，他们早已骨血相融。父亲把她的魂都带走了。对于生活的念想、回忆，都留在了有父亲的日子与地方。 妈妈曾经说过，现在回家的感觉。“待在咸阳想家，快到家的时候怕家。”我知道，家里有父亲的影子与气味，那是母亲的牵挂。但“近乡情更怯”母亲无法忍受没有父亲的家。回到家里，磨坊的门上父亲用白色粉笔写的电话号码还清晰的在那里。父亲给门上栓的红绳子依旧在风中颤抖，推门而入，父亲使用过的蹦蹦车，父亲双手握过的铁锹，父亲买的三摩。推开卧室，父亲的水壶，父亲记账的本子，父亲使用过的大水杯，都如父亲生前的模样挂在那里。 在这样的家里，母亲时常走神，时常发呆，时常自言自语，时常莫名其妙的流泪，也时常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去年年底，母亲的自言自语里面又增加了她的大儿子。每一次回家，母亲都坐在门口，时而做活计，时而张望。母亲说：“也许，看着看着，你哥就会走回来。” 我知道，哥哥回家是母亲永远的期盼与牵挂。她不相信，命运骤然间，能把她那么健壮的儿子带走。从来不信“神”的母亲，哥哥去世以后，开始信神了。她期望神灵保佑她其他的儿女。 暑假，我回家两次。但每一次时间都不长。家里，每一个物什，对我而言，都是一段回忆。我无法在这样的回忆里浸泡太久。每次急切地回去，匆匆地离开。离开又后悔。后悔又回去。 刚走那天晚上，九寨沟地震。给母亲打电话。电话无法接通。母亲的电话是父亲买的老人机，经常自动关机。说了很多次给她换，她总是说，好着呢。我知道她的意思。当天晚上，我在京东上给母亲定了一个基本相同的老人机，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托表嫂带回家。 母亲不太会使用，听邻居说，要关机充电24小时。我不断打电话，但那头总是无法接通。我只好给弟弟打电话，让他辗转找人，让母亲开机。电话接通了，母亲知道我惦念，抱歉地说：“不会用。我好着呢，看吧你急得！”听到她的声音，我地泪水一涌而下。 这几天，每每给母亲打电话，母亲都很高兴。有时说，门前的韭菜又长了一茬，有时说，院子的葡萄熟了好多，她每天给葡萄浇水。我懂得母亲是怕我担心她。 今天，我在家大扫除，干完了，坐在阳台休息。忽然看到父亲曾经坐过的床边。那年冬天，父亲穿着我给他买的黑棉袄，坐在那里，脸色蜡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父亲好久无语。 两年以后的今天，我忽然很想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在想自己的儿女？想自己的病么？或者沉寂于死亡的恐惧中？ 父亲走的那年初一一大早，他说要见哥哥弟弟一家，幸好那天天气很好，他们都来了，那天父亲很高兴。在西大院子转悠了很长时间。驻足最久的是高高的孔子雕塑。父亲仰望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他并不知道，矗立在他面前的老头是谁？但他肯定很羡慕这个老人家。无病无灾。 大年初二那天，父亲一心要出去转转，我带他去丰庆公园。在公园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我挽着父亲的胳膊，慢慢地走。父亲忽然说：“爸爸估计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在公园最高的楼阁前父亲驻足很久。他执拗地一步一步走上去，站在最高的台阶上，从不喜欢拍照的他，让我给他拍张照片。我曾经无数次后悔带父亲出去，但又无数次庆幸，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他看到了外面的风景。 我至今不知道，父亲是带着多少牵挂离开的。对母亲，对儿女，对孙子，对生活。他曾经是一个多么热爱生活的人啊！ 人到中年，内心的牵挂最多。天上揪心的牵挂，地上温暖的牵挂。对长辈棉絮般的牵挂，对儿女丝线一般的牵挂。中年最累。有些牵挂揪扯得心疼，有些牵挂温暖心魂，有些寄予希望。 日子像流水一般潺湲，慢慢地，我们变成父母的样子，慢慢地，我们在牵挂中老去。 而日子还像流水一般，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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