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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南(51)陈士榘:在一个地方跌两跤?我屁也不信!再受重伤

 兰州家长 2023-09-29 发布于甘肃

灵石遭遇战

1938年冬,八路军发展极快。12月, 一 一五师又成立了一个新的独立支 队。陈士榘任支队长,林枫任政委,黄骅任副支队长,王麓水任政治部主任兼 一团政委。参谋长尚无合适人选。陈士榘支队长提出让我出任参谋长,因为我当时仍任一 一五师工兵主任,师部让我在独立支队临时帮助工作,不同意我在 独立支队长期任职。

1939年5月,我从延安回到前线后才了解到这一情况,便 主动向独立支队领导提出去一团任副团长。因为一团团长刘德明曾长期任政工干部, 一团军事工作较弱,林政委说: “我们也是这个意见,但不好让你屈 就。”我说:'只要为党工作,让我做什么工作都行,况且我又不能久留,何苦占着茅坑不拉屎呢。”

我到一团以后,支队政治部王主任就回支队政治部工作去了,因为支队政治部工作很多,忙不过来,也离不开他,他的兼政委就很难兼管。刘德明主动把团里的政治工作担了起来,这样一团的军事工作就由我和团参谋长蔡正国负责。支队的军事会议往往由我参加,支队司令部一直没有参谋长,有时支队工作忙不过来,我还得帮助帮助。

二团团长杨尚儒、副团长何以祥,军事工作经验也不多,只好由支队长本人去照顾了。

6月初,黄骅副支队长根据陈光师长的命令,到地方上指导吕梁根据地的 军事工作。

6月18日,支队长召集我和二团团长杨尚儒研究下一步行动方案。我们决 定就在紫荆山周围寻找战机,准备由段纯出发,经灵石县双池、康城去川口。 支队长认为最大威胁来自同蒲路,所以支队长命令部队行军时,由他和政委率支队机关及二团二营为前卫, 一团居中,二团(欠二营)殿后。

19日晨,部队开拔。

上午10时左右,从灵石县双池镇以东下毛家庄子方向跑来好多老百姓。老 百姓向我们报告说:'康城被鬼子占了,正在那里杀人呢。”

我问:“有多少鬼 子?'老百姓们说:“有好几千人。”我们没有听到师里给我们通报说同蒲路以 西有大股日军活动。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将这一情况报陈士榘支队长。我 带了警卫员,骑着马,在灵石县双池镇以西梁家沟附近追上支队机关,向支队 长作了报告,谁知支队长根本不相信,他说: “我又不是瞎子,老百姓在那里 跑,我又不是没看到,要你这个副团长报告什么?”

我说:'为了慎重,最好还 是派出骑兵侦察员,侦察一下。”支队长说:“老百姓的话,你也相信?几个鬼 子打个膏药旗,赶得几万老百姓跑,你又不是没见过。”

林政委说:“王副团长的话有道理, 派出骑兵侦察一下,如果真有鬼子我们可以利用梁家沟附近地形 打鬼子伏击。”

支队长说:“净想好事。”我说:“为了支队机关安全,是否把行 军秩序调整一下,让一团先走,机关居中。”

支队长说:“还有那个必要吗?天大的笑话。”

我说:“我们曾经在川口和鬼子遭遇过。”

支队长看我翻“老账”, 非常生气地说:“我他妈的就那么倒霉,在一个地方跌两跤?我屁也不信!”说完头也不回,骑上马就走了。我命令支队警卫连派一个骑兵班去侦察。

政委看我和支队长搞僵了,便打圆场说:“要不然让二团二营打前卫,机关随二团行军。你看看怎么样?”我考虑了一下认为叫回支队长是不可能,只有照政委的指示办,就同意了。

政委派自己的警卫员去叫支队长回来,警卫员 过了一会儿回来说: “支队长发脾气了,说他当敢死队长,让你们靠远点别碰着。”

我们知道陈士榘的脾气,就没说什么。政委命令机关后撤,和一团会合。 不一会儿,机关和一团就合起来了,政委命令原地休息,等侦察消息。又过了约十几分钟,我隐隐约约听得前方传来枪声,后来又听到迫击炮弹爆炸声。

我说:“糟了,支队长和鬼子打上了。”我对林枫说:“政委,出事了。”

林政委 说:“现在前面情况搞不明白,怎么办?”

我说:“是否请刘团长带一营掩护支队机关往西泉方向撤退,如果没多大问题,你们走大麦郊、交口去川口,如果敌人兵力太多,你们走西交子绕道走暖泉。”林政委说:“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这时一个骑兵侦察员回来了。他满身是血,见了我们,从马上滚了下来, 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说:“二团二营被鬼子包围了,支队长阵亡了。”

我问有多少鬼子?侦察员说: “是骑兵,大约600多人。”政委命医生给侦察员包扎伤 口,好在侦察员伤得不太重。

我把情况问清楚了。原来,骑兵侦察员们沿崎岖的公路,在距二团二营前方约二三公里处与鬼子一个骑兵大队不期而遇。侦察班长率全班和鬼子打上 了,以掩护二团二营展开,并命那个侦察员回来报告。

支队长了解情况后,认为退不得。敌人是骑兵,我支队前卫如果撤,不但撤不下来,全支队都会被动。支队长命令部队抢占有利地形抗击敌军,但敌人已从公路两边高地成钳形状包围上来,敌人向我军发射迫击炮弹,侦察员亲眼看着支队长被打倒了,他估计陈支队长已经阵亡了。

林枫听完侦察员的汇报后,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这时杨尚儒带二团过 来了。

林枫政委把支队团以上干部叫过来,对我说:“王主任 …… ”我正向蔡正国交代任务,没注意,以为叫王麓水,刘团长捅了我一下说: '王主任,政委叫你呢。”

政委又说:“王主任,目前这个情况,支队只好由你负责了。”我正想说什么,政委说:“王主任,现在你要推辞可就是怯阵了。”

我看政委这么说只好说:“那好,蔡参谋长你带一营掩护机关撤往西泉。”蔡参谋长应声走了。对这一带的地形,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去年2月,我在三四三旅时,就在这附近的川口和1500余鬼子遭遇打了两天,毙伤敌200余人。

敌人对二团二营实施钳形包围,二营占据河滩地和公路两侧山坡窑洞,抗击敌人。敌人用火力封锁二营退路,二营退不出来,其实就是能退出来,也跑不过敌人的马蹄子,况且支队长不知是死是活 ……

我知道沿公路左侧高地后坡是下毛家庄子,那里有一条很长的山沟,如果 从这条山沟把部队运动过去,可以从包围二营的敌人后背打击敌人,左侧高地后侧有一无名高地,站在无名高地上,可以俯视整个战场。我们利用这样有利地形,对敌实施钳形反包围,从而扼制敌对二营的攻击,天黑后接应二营突 围。

敌人是骑兵,刀术精湛,绝不能与敌白刃。我命令杨尚儒率二团(欠二 营)沿公路左侧山沟运动到敌后,对敌实施反包围,部队布置完毕,用火力压制敌人。刘德明率一团二营准备接应二团二营,防止敌人包围二团二营,并作为支队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左、右两侧部队对敌攻击,若敌有后退迹象就分兵压过去。

我带一团警卫连、支队特务连和一团三营抢占左翼制高点。各部依命就位。

我在制高点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部战场。虽然看不到隐蔽在山沟里的二 团,但通过对面山坡上敌军的动作,可以知道二团的动作。我支队已对敌骑兵大队成钳形反包围态势。

敌人是轻骑兵约700人,若平地野战,我军不敌。但现在打阵地战,日军必须由200多人照顾700多匹军马、辎重。日军500余人与我对阵,重武器不多,只要我军不与之白刃,是可以对峙到天黑。如果敌人不撤兵,那时我把一 团二营调过去,偷袭敌军马和辎重,敌必回援,我支队可以趁夜撤走。

电话兵已将一团、二团接通,我将我的决心再次强调,并告诫刘团长、杨团长绝不能让日军靠近。这仗难打,以往打仗我们弹药缺乏,只能靠近战接敌,用大刀、刺刀杀敌,但对此精通刀术的骑兵,近战我军反而显弱,不能以弱击强。

而敌军是孤军轻骑深入,不能久战。人可以饿一两天,马可是一顿都饿不得。这么多马一天要吃一两万斤草料,骑兵爱马如命,绝不会让马挨饿, 所以日军不会恋战。日军一向以武器比我们强而制胜,轻骑兵没有重武器。此役,双方对阵是以已之弱对人之强,所以我说是个难打的仗。

好在我们躲在下毛家庄子的山沟里、窑洞里、河沟里,是暗处;敌人在山坡上是明处,反变不利为有利。我让刘、杨命令战士瞄准了打,不准放空枪, 要沉住气。

我命令刘、杨部集中火力打敌人机枪射手,敌人机枪对我们威胁太大。机 枪射手打掉了,我们人多地形隐蔽,就会变劣势为优势。虽然我军枪声稀疏, 但是我军战士每射一发子弹都是很慎重的,对敌也有较大杀伤。

敌人机枪射手逐渐都换成新手,对我军威胁明显减少。这时团参谋长蔡正国回来了。我对他 说:'乱弹琴,你跑回来干什么?”他说:'支队机关撤到西泉后,正好黄副支队长在西泉一带活动,留下了一营,给了我两个游击大队。”

我让通信员把我天黑后袭击敌军马、辎重的计划报黄副支队长,请黄副支队长派部队配合。

我命令四个游击中队迂回到二团,加强二团火力,两个游击中队在一团, 加强一团火力。

游击队大多数使用土枪,虽然对敌人杀伤作用小,但是威慑作用大,使敌 人发现我军援军上来了,动摇敌人指挥官出击的决心。果然两个大队加上去, 热闹多了,鸟铳的轰鸣声和黑火药的烟雾告诉敌人,我军增兵了。

我在支队指挥所观察,虽然敌人并没乱阵脚,但机枪扫射更加盲目。当然 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老射手伤亡,新射手准确性差;第二是我军火力点突然增加,扰乱敌指挥官的指挥。另外我注意到在高地上敌军士兵活动减少,更加注意隐蔽。游击大队加上去的作用起到了。

通信员领着王麓水主任带了几百民兵到了支队指挥部,王主任指挥民兵把支队的伤员全部撤了下去。通信员告诉我说,黄副支队长晚20时,派一营和民兵游击队偷袭敌军马和辎重,到时要我加强对敌攻势,掩护偷袭。

我让通讯员告诉一团二营撤出战斗,到黄副支队长处加大打击敌后勤的兵力。我正在观察二营的运动,只听“叭”的一声我手里的望远镜掉了下去。警卫员高喊:“首长卧倒!”说着把我按倒,紧接着警卫员喊医生说首长挂彩了, 这我才意识到我的右手受伤了。

医生检查发现我的右手手掌被打穿了,食指打断了,医生用夹板把我的手固定包好后,说:“首长,下去吧。”我说:“扯蛋, 我下去谁指挥。”我让刘参谋给我再拿一副望远镜来。

杨团长来电话问我怎么样,要不要紧。我知道是警卫员打电话告诉杨团长的,目的想让我下去,但是目前战局实在离不开,让杨、刘为我分心也没必要,所以我告诉杨团长说,擦破点皮没问题。

6月中下旬,骄阳似火。我无名高地一团指战员忍耐着阳光烧烤,浑身上下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都被汗水浸透了。好在二团和被敌包围部队有窑洞 山沟遮阳,稍微好些。

我注意到在山坡上的日军像热锅上的蚂蚁,骚动不安。 不少日军士兵把皮靴脱掉,甚至有些士兵连军衣、军裤都脱掉了。日军官兵饥渴程度可想而知。日军此时,打,打不下来;撤,撤不下去。我军伤亡也不轻,消耗极大,歼灭此敌谈何容易。

作为指挥员必须冷静,否则一着不慎满盘 皆输。我命令刘、杨冷静、沉着;告诉他们拖住鬼子,使他们极度疲劳,才能使我部顺利安全撤出战斗,越到最后越是考验指挥员的时候。告诉他们尽量减少伤亡。

我考虑,天黑以后,日军会龟缩死守。我军偷袭成功的可能性会降低,令通讯员告黄副支队长,请他派两个营的兵力袭扰敌辎重,动摇日军军心。

16时,敌后方响起激烈枪炮声,黄副支队长开始袭扰敌辎重部队了。敌人 机枪“哒哒”声中夹杂着“轰轰”的土铳声,使敌指挥官不时站起来用望远镜观察。敌指挥官被我军打死一两名后,再没指挥官敢站起来了。

17时,敌突然加强火力。我赶紧用望远镜观察,看来敌人沉不住气了。我告诉刘、杨敌人要 撤了,粘住敌人,打疼它。

突然, 一发迫击炮弹吱吱叫着从我头顶飞过,我被警卫员扑倒在地,我听得迫击炮弹在我身 后百十公尺远处爆炸。看来,敌人发现了我们。这是敌炮手在试 射,我命令撤。我们还没跑出多远,支队指挥所就被迫击炮弹爆炸的烟尘包围了。

黄副支队长还不了解敌人准备撤退的消息,还在和敌辎重部队激战,我马上派通信员去告诉黄副支队长撤出战斗。二团和一团杨、刘两团长必须加紧攻击拖住敌人,以掩护黄副支队长 的行动。我赶紧返回支队指挥所用电话发出命令。警卫员看我往回返,怕我发生危险,死死拉住我,不让我走,我甩开警卫员冲回指挥所发布命令。

突然我背后不知有谁重重推了一下,我摔倒在地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警卫员冲过来背上我就往后坡跑。到了安全地带,警卫员才把我放下。他 的衣服和裤子都被血染红了。我说:“小李子,你挂彩了。”医生过来看了一下 说:“首长,你挂彩了!”医生和警卫员不由分说就给我包扎伤口,并找来担 架,要把我送下去。我说: “乱弹琴,把我弄走了。部队受了损失,你们谁敢负责?'

我坐在担架上,让通信员给一团刘团长传达我的命令,派一个连接应山沟里的二团二营撤出来,加强一团;寻找陈士榘支队长,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死活都给我抬出来。

我命令警卫员把我抬到无名高地左侧,以便观察战场动态。

我注意到,敌人火力有所减缓,但还是急于撤出战斗,因为他们在钳形包围中。我二团二营趁我外围部队和敌人激战,奉命悄悄撤出来。战士报告,陈支队长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已经昏迷。我命令立即将支队长后送。

敌人发觉我被围部队已撤出之后,才发觉上当了,加强了对我军的火力打击。

根据一天的较量,敌人晚上绝不能粘在阵地上,黄昏前敌人必定撤出战 斗。敌人后方有我游击部队和小股部队的活动,正面有我主力钳形包围,敌撤出后也不敢轻易在黑夜中追击我部,我部已变被动为主动。为了避免过大的牺牲和消耗,我命令刘、杨二部注意隐蔽。

敌人再次发动猛烈的火力打击,突然一发炮 弹打在我身后土坡上,我被炸起的泥土盖了起 来。不好,敌人又发现我们了。警卫员们抬起我 就跑,好像是一个警卫员被什么绊倒了, 一头栽倒,我也被甩出去老远,我没有听到爆炸声。血从我的嘴巴里、鼻子里涌了出来,我意识到自己 又挂彩了,那个警卫员牺牲了。

王耀南(51)陈士榘:在一个地方跌两跤?我屁也不信!再受重伤

王耀南在山西孝义县指挥作战后留影

我看见医生在说什么,可我听不见,只见警卫员推开医生,把我背起来就跑。跑了好一阵才 把我放下来,弹片划破了我的肚皮,肠子流了出 来。警卫员要给我包扎一下,但看我疼得很厉 害,下不了手。

我从他手里夺过纱布,将肠子塞进肚子里。这时医生也跑过来了,他赶紧给我包扎,我浑身给纱布缠满了。警卫员和医生把我抬到担架上,我心里很着急,部队还在战斗,敌人还未撤下去,我不能离开。

我根据前一段战斗情况及目前敌人激烈的炮击和火力打击, 清楚地认识到敌人就要撤下去了。我听不见战场各部队的电话报告声,警卫员就比比划划地用手告诉我下面报上来的情况,我的一道道命令通过通信员的口传下去,部队的执行情况由警卫员用手比划着告诉我。

我说话越来越困难,但我知道我们就要胜利地达到目的了。敌人终于撤退了,我下达完最后一道命令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一阵钻心的刺痛惊醒了,嘴里不知什么在蠕动。我用全身仅能活动的部位舌头,把那个东西吐了出来。警卫员小张发现是 一条肥肥的蛆,医生得知后赶过来给我换药。

我在被运往延安医院的途中,被苍蝇叮咬伤口生了蛆。蛆在吞食我身上的脓血、腐肉,不停地蠕动,使我浑身刺痛。医生在给我清洗伤口时,我又疼得昏了过去。几天后我才被送到延安八路军总医院。

此役,我军毙伤日军200余人,我支队阵亡230余人,伤我和支队长陈士榘以下400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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