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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华县看皮影时,从后台勾走了黑脸包公的头

 华州文史荟萃 2023-10-02 发布于北京
故乡的皮影
作者:杜书成

村前大槐树下的大广场上,八根木橼,一架大马车,四张芦席,一方白丝布,围成了一个像电视机形状的戏台子。这是我记忆中的家乡皮影小舞台。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华县皮影戏台 张韬摄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四乡八社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扛着板凳,或抬着木板或提着马杈子,一溜一串地云集到大槐树下来观看皮影。
皮影,是关中民间广泛流行的傀儡戏之一,因采用灯光将用牛皮雕刻的戏剧人物,映照在幕布上演出而得名。它以上等牛皮为原料,经过刮.磨.刻.染.熨.缀等二十多道工序精制而成。刀法洗炼,线条流畅,透明亮丽,栩栩如生,是关中一代流传很久的剧种。
不一会儿,大槐树下,诺大的广场上万头攒动,人声鼎沸。广场周围卖小吃的摊点上亮起了马灯,“气死风”,和纸糊的小红灯笼。灯下有卖瓜子花生的,有卖炒粉的,有卖梨膏糖的,还有吹糖人的,卖茶水醪糟的……。供看戏人享用。
天,已经完全黑了,戏台内挂起了大油灯,把幕布映照得雪白透亮。但戏却迟迟不开演,孩子们不耐烦了,人群开始骚动,有的打起呼哨,有的鼓起了倒掌。但戏班子并不着急,他们在戏台内抽烟,喝茶,有的闭目养神,有的调试胡琴……
又过了好长时间,幕布上才摆上了牛皮桌椅,上面坐了一个戏人儿。这时,久等无奈的人们鼓起了掌,但那人物只动了一下又静在那儿不动了。这时,孩子们有的钻在戏台下面窥探动静,有的悄悄拔开芦席的缝隙向里面观看,催促着戏班子赶快开演。
戏终于开演了。先是锣鼓打起了开场。一般本戏开演前是打台戏,不是“快活林”.“孙猴盗扇”就是“关大刀破曹营”……。听那鼓点敲得铿锵而又热烈,那皮影儿个个英武刚健,手中或拿剑戟或持刀枪,或骑马或乘车,在空中飞来飞去,对打撕杀得异常激烈,一会儿人喊马嘶,一会儿金戈齐鸣,痛快淋沥。台下暴起了阵阵掌声。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华县皮影演出盛况 张涛摄
打台戏一毕,本戏开场。本戏一般为文戏,人们最爱看的是“金碗钗”“白玉钿”“玉堂春”“劈山救母”“秦雪梅吊孝”等。那关中东府特有的碗碗腔,曲调优美,弦索委婉,缠绵动听。再加上曲折动人的戏剧情节,使那些带瓜皮帽的,扎旱烟锅的,顶帕帕的男女戏迷们达到了如痴如醉的程度。
我们这些孩子们,最不安分,不仅爱站在台前看,还爱钻进台下,看那皮影儿到底是用什么刻制而成,那么精巧生动逼真。看那戏班子,老艺人又如何把那剪纸一样的牛皮人儿在幕布上挑拨的那样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记得家乡有一位叫旦旦娃的皮影老艺人,双手挑线,生,旦,净,丑无所不能。他唱腔圆润、动听,夜间可传十里之遥,是当地群众最仰慕的民间艺人。这天晚上由他台前主挑。我们看见那老人端坐在台子正中,聚精汇神,异常认真,说,唱,念做一丝不苟。你看他一会儿双枪对打,一忽儿纵马飞奔,一忽儿跺踩木板呐喊助威,文武场面配合非常紧奏,十个指头拨弄灵活,整台戏被他一人耍闹得异常红火,我们往往看得如痴如迷。有几个胆大的小伙伴便悄悄的溜进了台内,偷偷窥视。他们的头不是被打鼓的猛击一锤,就是手被艺人的脚无意间踩的生疼,不是一口痰落进了头发,就是一颗烟头掉进了脖颈,常烧得我等不是打滚就是跺脚,每当这时,我们便统统被台主扇屁股,拧耳朵轰了出去。

华县皮影戏演出后台“五人忙” 张涛摄

但我们并不甘心,想方设法向台内再度靠拢,一位叫二狗的悄悄溜到一位瞎眼艺人的身边,用带勾的铁丝,勾走了一个黑脸包公的头。我们如获至宝,立即跑出场外,争着仔细摸那牛皮的质量,研究这皮影的刀法,羡慕艺人精巧绝妙的手艺。正在得意之时,忽然,台上台下出现了一阵混乱,全场鼓起了倒掌,打起了呼哨,原来包公要出场了,却不见了头,翻箱倒柜也找不见,无奈台主出来向观众道歉,这出戏只好停演,并决定另换新戏。这下观众炸了锅,有的漫骂,有的叫倒好。看见此状我们全傻了眼,没想到就偷走一个包公头竟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有的主张快跑,有的催促二狗赶快把包公头送还。二狗却迟迟不敢,我们鬼祟的行为,终于被一位长着花白胡须的老戏迷发现了,他急忙从背后走过来,拧住二狗子的耳朵,硬逼着他把包公头送到台主手中,才平息了这场难堪的风波,戏才继续演了下去。我们都觉得既丢人又后悔,但却又迟迟不愿离开这戏场子。
戏唱的热闹又红火,观众个个看得痴迷而又投入,但直到戏散,我们几个却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1996年12 月14 日

原文来源:《圆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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