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旱亦雨山雨亦雨山◎李专 雨山是通山和崇阳的界山。东坡在通山，西坡在崇阳。 一 雨山在崇阳人的印象中，就是缺雨，差什么就盼什么，所以叫雨山。同治五年《崇阳县志》云“祷雨辄应”。所以，雨山一直是封建时代县官求雨的地方，非常著名。同治县志的雨山词条，罗列三篇诗文，燕光烇的《崇阳竹枝词·雨山》，汪世纶《雨山诗》，汪文盛《祷雨山文》，都和祷雨有关。 汪文盛系明正德六年进士，官至大理寺卿，是掌握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正三品。他家还是崇阳县唯一的“一门四进士”的显赫家族。汪文盛的《祷雨山文》写的就是雨山求雨，一番祭奠祈祷、苦苦哀求，于是，“雷驱其驾，龙启其宫。奋响出地，腾波发蒙。肤寸而合，须臾易充。我黍与与，我稷芃芃。转灾为福，易歉为丰”。 那部县志里还有另一位崇阳知县求雨的记载。明嘉靖年间知县易贞元“步祷雨山，应时澍雨”。因易知县禹步祷告，禹步是一种跛行祷神仪礼，心诚则灵，大雨滂沱。 崇阳雨山人用茅草制作茅草龙，玩的是单龙戏虎，全国仅有，作为瑶文化的活态传承，舞上了第15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的大舞台。这个茅草龙也有祈求风调雨顺的意思。 “山高石头多，冬茅满山坡；池塘难装水，动脚就爬坡……”这一首崇阳雨山的民谣，不知唱了多少世代。崇阳作家刘红诗作有句“且候牛尿浇园圃，又抠鸡蛋换油盐”。时代像万花筒一样发生了巨变，水还是缺。时代的力量是有力量让雨山人迁出雨山。崇阳雨山村，现在基本无人居住，全部搬迁到山下路口镇的移民新村里，就因为缺水。
二 崇阳的雨山，一座座渐次递高的山，抬举着蜿蜒的山路，上到山顶。通山的雨山，突兀高耸，坡陡弯急。 通山雨山得名：如果山顶聚云，必雨，故称雨山。 在季祥爹的向导下，我们的几辆车一气开到山顶，再从上往下细品雨山。 雨山主峰海拔只有816米，它是南林桥镇唯一的上了800米的山，在有几十座千米以上高山的通山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已然拥有了大山气象，山连山峰叠峰，满眼都是山。80多岁的季祥爹身形已不再伟岸，挥手指点江山却有一种气势。南面是八仙埫，北面是凤翅山，他还给我们讲老虎洞两位将军的传说。 八仙埫是雨山的主峰，四周白崖石壁，中间低凹，面积达500平方。八块巨石从地面突兀而起，如八仙聚会，仙人仙禽仙兽，朱廷立《两崖集》称为天鹅唱晓、野雁鸣阴、勒马回崖、渴狮饮水、达摩面壁、昭君琵琶、茅仙观斗、果老餮霞。 在半山腰的观音堂旧址，我们第二次停车。回望来路山巅之上，有一盘圆形巨石安然于蓝天白云之下，那叫莲花座。似是祥云绕莲花，又似莲花生祥云。莲花座的观音岩下，就是观音堂旧址。季祥爹年轻时，这里的香火还很旺盛。传说是滋养山民精神世界的营养剂，传说观音堂是一位皇妃避难出家之所。民谚：观音堂前坐，无灾也无祸。观音堂遗址后面有两个溶洞。一个是旱洞，人可以进去行走，但谁都不知它有多深。另一个洞是水洞，山泉水终年不竭。奔腾的泉水轰隆有声，穿过我们脚下公路下面洞隙，从一个几十米高的悬崖跌落。我们上山时，这道瀑布就在车拐一个弯时撞入眼帘，极富视觉冲击力。观音泉，一路欢歌，沿途有多个村塆临泉而筑。观音泉最终汇入雨山水库。崇阳籍明末御史中丞王应斗有《题观音堂二首》，其中就有“香泉酿碧潭”之句。 明代礼部侍郎朱廷立有《观音岩记》。见过大江大河、屐痕遍布通山的朱侍郎，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岩高十余丈，异石累累，珠联星附，无虑万状。其独出而下垂，本渺而末巨，状如锦囊，孤悬虚室者，视他石为最异。”“至佛堂。青山四抱，如张画幅，钟鸣四山皆响；香烟飘散，轻裛林杪，若轻云之过我也。石下泉流，淙淙有声，人云春来泉盛，瀑布遇石而激，如雪片飞溅人衣。夫以余所游诸山，此为第一，乃游者则甚少，岂地僻尔乎？” 朱侍郞写到观音岩、观音堂、观音泉，但是，他没写到巨石莲花座。因为他看不见，当时肯定被森森林木遮蔽了。他在文中已经写到“岩端古木，斜出如盖，其根抱石，盘曲如蛇虺，又不知其年数。”物是人非之处太多。朱侍郎当年从县城来到观音岩下，费时三天。从县城出发，第一天夜宿湄溪，第二夜宿黄田，第三天才来到观音岩下。如今，徐建英从县城开车到观音岩下，只需55分钟。 观音岩以岩与洞及泉同美传诸后世。同治七年《通山县志》载：“宋绍兴年间，居民万俊见云盘异常，迹之，则一洞窈然，有石磬、石榻、石盏、石果、石像”。
我们第三次停车在雨山水库大坝上，通山的雨山居然有水库。雨山水库是通山县富水之外的第二大水库，总库容达1300多万方，是通山县城10万人口饮用水源。半座通山县城饮用。崇阳雨山下雨靠求，是少雨盼雨才叫雨山，通山雨山是雨多得只能叫雨山才名符其实。通山雨山多雨，山上下雨山下晴，常常雨过不了雨山水库的大坝。成为一个无法解释的奇观。 大多数水库很美，雨山水库是美水库中的佼佼者。青黛重山环侍，绿翡翠似的水倒映着山之倩影。一座长着三棵青松的半岛曲折伸向水面，飙升了美的品位。站在大坝上看水库，分明是一幅醉人的水墨画。 雨山水库滋养了很多，她一定是滋养文学的。徐建英的娘家就在水库大坝左侧的雨山村里。小时候，从村口里进进出出，第一个映入眼帘就巍峨的水库大坝以坝体上那四个龙飞凤舞的毛体字“雨山水库”。 后来，徐建英喜欢写小小说，她的小说里经常出现一个叫“湖村”的典型环境，湖村显然就是故乡雨山村了，那就是鲁迅笔下的鲁镇、沈从文的湘西、萧红的呼兰河、孙犁的白洋淀、贾平凹的商州、莫言的高密东北乡。因为有雨山这个精神家园和文学根据地的滋养，徐建英的小小已在全国小小说领域崭露头角，多次进入全国小小说十大排行榜，她的作品常常成为中学语文试题的阅读材料。 后来又听说，通山县最早写出长篇小说的女作家黄慧心也是雨山人。她曾在7年时间里出版过《南国诸君》《风月豪情路》《漂仔漂妹》《雪绒花》等4部长篇小说。她是咸宁市首位出版长篇小说的女作者，也是咸宁首位省作协签约作家。 此次上雨山，张长征也是同行者。我曾读过他的一本书，感觉他的语言粗砺狂野。这次雨山之行，他写了篇《雨山有伞》，文风大变。他写雨山水库之美：“三面山环抱着、簇拥着款款落座的雨山水库，如同安放着龙王太师椅。一汪库水依偎着山，也仰止于山。山的伟岸，水的缄默，两两情投意合，弄得心境如同山峦起伏、树木葱笼、溪涧泉汨”。是雨山瞬间改变了他的文思与文辞，有此一激，他今后是不是都会文风大变呢？
三 现在，不管是有雨的雨山，还是没雨的雨山，都受到了资本的润泽。 过去瑶人在崇阳雨山开辟了一万多亩连片垒石梯田，今天被国家林草局作为人类改造利用山地资源的范例，命名为“石漠化公园”。以本地回归创业家夏双良为董事长湖北香椿谷公司，在“石漠化公园”种上30多万棵香榧树。管理香榧树者，是住到路口移民新村的雨山村民，年长些的骑摩托车年轻些的开小车上下雨山，他们成为早出晚归的农工。 通山杨芳林乡寺口村八仙埫农业观光园，园主孔祥主在上海经营大理石多年，把全部积蓄都拿回家乡创业。他流转荒山坡地8000多亩，开山修路，栽种苗木，创建农业观光园。观光园里栽种香榧、红豆杉、油茶、桃、李等经济林，种植有机玉米、花生、南瓜、西瓜等农产品。加上八仙埫固有的八仙奇石景观，这里成为高品质的农旅结合的基地。 四 水库坝外，通山雨山村村口，竹林旁边，竹篱笆围着一个鲜花盛开的花园。花园里有一座竹篱茅舍，我们的晚餐就在这里。舍主汪红星是徐建英的发小，曾在缅甸做珠宝生意，现在回到家乡。他是网红，他在茅舍里直播带货，用一部手机连接世界，把雨山的土特产卖到山外的城市里。这一夜，我们吃土菜，喝洋酒，侃大山，情满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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