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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旁边的祠堂

 文锦书屋susped 2023-10-07 发布于广东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父母通过与一亲戚置换自留地,在自留地上建了一栋面积不大只有一百多平方米两层楼的砖瓦房,结束了他们长期借住那位在县城工作亲戚闲置老屋的历史。建这栋面积不大的房子,于我们家来说,是一件大事。父母从城里来到老家乡下农村,白手起家,十分的不容易。父母建的这栋泥砖土瓦结构的房子,是我们家的第一代房,我们称之为老屋。

       廖姓是我们村子里的第一大姓氏。老屋旁边是廖家祠堂,这是一栋坐北朝南的二层四合院式的古建筑。建于清朝乾隆期间,至今已有300余年历史,为湘南当地清代建筑风格。与大多数湘南祠堂一样,由前后两组院落或天井院构成。祠堂为砖石木结构,抬梁式构造,硬山顶,封火山墙,小青瓦,青砖错缝平砌,黑色滴水瓦当,琉璃剪边,三山和五山屏爪角飞翘,屋高二层,建筑格局为三组四合院对称式主体,面阔30多米,进深40多米,占地面积为1300多平方米。禾堂坪面积为1300多平方米。整祠分别由禾堂坪、第一道大门、过厅、戏台、风雨亭过道、前后天井、回廊,三个拱顶大门,中间这个稍微大一点,旁边两个略小。第二道大门也有三个,不过形状则不同,是传统的长方形大门,与第一道大门一样,也是中间的大,左右两边的门略小。廖氏祠堂受江南多雨湿润气候影响,各类构造设计,均遵循“天人合一”的设计理念,所以瓦面设计升起、举高曲率自然流畅,前后走水、排水秩序明确,屋内采光、通气亦阴亦阳。天井两侧为走廊,有利于通风采光,且屋面内坡呈“四水归堂”式,雨水流于天井从暗沟排出,民间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说法。宗祠采用中轴线南北对称布局的建筑手法,令人有气势磅礴,蔚为壮观之感。属公共性设施,民间院落建筑,布局与自然环境和谐统一。

       站在传统意义的角度来说,祠堂是一个家族重要的活动场所,或者公用场所,相当于现在城市居住小区的会所吧。聚族而居的湘南传统村落,宗族制成为居民共同文化归属和心理认同,祠堂是人们心目中最重要的建筑类型,受到家族成员的高度重视。祠堂的选址极强调风水,尤其重视堂号家声。有人认为,祠堂是封建社会之大产物,较早见于杜甫《蜀相》诗:“丞相祠堂何处寻”。稍后,则见于宋代司马光《文潞公家庙碑》:“先王之制,自天子至于官师皆有庙……秦专君卑丞,于是天子之外,无敢营宗庙者,汉世公卿贵人,多建祠堂于墓所。”这是祠堂的一词比较详尽的解释,后世封建氏族的宗祠也称为祠堂。廖家祠堂,不仅是本村廖姓人氏的祖祠,而且还是方圆十几里地廖姓人氏的祠堂,规模相对比较大。


       廖氏祠堂作为公共活动场所,在空间安排上注重开阔,檐廊宽大,回廊舒展,梁、枋用材硕大,使整个宗祠气势恢宏,宽敞明亮。古人对宗祠庙宇设计十分讲究,建筑工艺水平很高,廖氏祠堂也是如此。祠堂内梁、枋、柱础、窗棂、屏风、门墩石、门楣、角柱石及格扇上等建筑构件雕刻有人物故事,瑞兽花草,门楣构造复杂,层次丰富,装饰性强。祠内石刻、木雕既有园雕又有浮雕、镂空雕,各种图案雕刻得惟妙惟肖,封火墙上兽爪角翘,前后墙三字墙墀头灰塑圆雕和浮雕几十处,均为人物故事,珍禽怪兽、奇花异草,形态各异,工艺精湛,栩栩如生,具有极高的历史和艺术价值。这些浮雕雕刻精美,体现了那个时代民间工匠的最高水准,也是祠堂最为传神的地方,不幸的是,大部分或自然倒塌损毁或在“破四旧”年代被人为破坏。以前,正殿有神龛,供奉着祖宗的牌位,还有一些石雕神像,每逢清明,廖氏家族的男丁便聚集此地焚香祭祖、祈福纳祥,还会备上酒席,这也是一年中祠堂最热闹的时候。正殿是家族议事的重要地方,族老们在这里商议家族大事、调解邻里纠纷,以及惩处那些违反族规和破坏公序良俗的族人。

       老屋与廖家祠堂的距离只有五、六米。祠堂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改为学校的。左右厢房分上下两层,木板楼、木格窗,走在上面咯噔、咯噔作响。底层的最后一栋的五间房后来改为了教室,二楼阁楼的采光不好,门窗紧闭,少有人进出,对我来说一直有种神秘感。有五间教室,四个年级。学校共有六个老师,校长姓许,就是我们村子里的。教室布置简单,没有讲台,木头架上支着一块大黑板,一张高脚的长方桌上摆放着粉笔、黑板擦和一根长长的竹条。

       许校长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他的字写得好。至今还记得,我的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许校长教我们读了好多遍,他确信班上的每个学生都能读好后,就教我们写,在黑板上,他画了一个大大的田字格,从“毛”字写起,告诉我们,撇怎么写,横怎么写,许校长他是用红色的粉笔写在田字格中间的,写出来非常漂亮。第二课是“中国共产党万岁”。程序与第一课一样,不过,学第二课时,同学们的学习热情慢慢地高涨起来了,进度也快了一些。学校没有钟铃,上下课,就是值班老师拿着一个铁锤,敲打几下悬挂在一个木柱上的铁板,听到铁板声,我们就会或冲向祠堂外的禾坪或从禾坪走向教室。学校没有操场,更没有蓝、排球场,禾坪就是我们的运动场。我们在禾坪里你追我赶,或跳绳,或踢毽子,或在地上抓石子。有时候,还跑到离祠堂不远的田间去,在田埂上抓蚱蜢、螳螂,抓回来给大家一起玩。那乐趣,真是今天的孩子怎么也体会不到的。

       那时候没有家庭作业,几乎没有什么学习负担和压力,回想起来,上学就是好玩。在这所简陋的学校,一切都简单。简单的学堂,简单的老师,简单的教学,可正是这种简单,留给我儿童的记忆是终身美好。村里许多人都在这里上过学,我在这里也有一年的求学经历,后来便转到大队安排的另一个地方上小学了。

       那年月,祠堂都比较热闹,且不说这里有学校,就是门前的大禾坪,也给祠堂平添了几分人气。

       在祠堂里观看电影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小时候,大家是坐在广场上自带小板凳看着露天电影,听着老式放映机哒哒哒哒地声音,对于当时也是十分开心。晴天时,电影是在祠堂门前的禾坪上放映。如遇下雨天,就改在祠堂里放映。当年,每个公社都有自己的放映队,轮番在各大队放映。下雨天在祠堂里观看电影的人远比天气晴朗在祠堂门前的禾坪上放映少很多。电影播放前,男女老少们就拿着小板凳来到旧祠堂占位置,摇着油纸扇、嗑着瓜子的乡亲们聊着烂熟于心的剧情。站在后排的村民索性站在自己的凳子上,或上二楼走廊寻找“制高点”观看。这些穿着背心的壮汉、摇着扇子的老人、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和邻村赶来的娃儿,他们跟着电影剧情流露出喜怒哀乐的神色,这美好的记忆如同电影画面一样深深定格在我们的脑海里。

       我从小就生活在祠堂边的老屋里,祠堂是我们经常去玩的地方。从我懂事起,就知道祠堂的边屋里经常停有几口老棺材,一直在那里。没人去动它,也没人提起要搬走它,包括平常做丧事的时候,也没人去关注它。我们这些小孩子在祠堂捉迷藏时,一看到这几口老棺材,浑身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汗毛也跟着竖了起来。
       生产队许多会议和其他活动有时候也在祠堂举办。开会我没份参加,但其他小孩子可以参加的,我们都会过来凑热闹。如生产队给社员分什么东西,特别是遇生产队的牛摔死,在祠堂里处理,生牛肉会分给各家各户,牛头和牛骨头则熬成汤后再分给社员。我们这些小孩拿着锅碗盆子,去等候分汤。每当分牛骨头汤和牛肉时,整个祠堂我们的心情十分愉快,如果过年。

       几十年过去了,
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去祠堂看看,明显地感受到祠堂老了许多,像极了一位年迈体衰、奄奄一息的耄耋老人。历经370多年沧桑,老宗祠风侵水蚀,年久失修,逐渐成为危房。让人吃惊的是,靠我家老屋祠堂这边一堵塌倒半截的墙上,还长出了一棵“砻桐树”,也即泡桐树。我几次向父亲提出来将这棵树锯掉,都被父亲否定,我问父亲这是为什么?父亲说“这是姓廖人的事,与我们无关。祠堂里长时间的荒凉无人,倒显阴森,祠堂没有倒塌的部分房屋被人堆满了柴草,一些柱子和横梁长期遭受雨水浸泡,摇摇欲坠,部分墙壁濒临倒塌。深入祠堂内部,越往里走越感到阴气逼人,走在左厢房边的时候,我透过窗户望里看去,里面都是杂草丛生,碎砖残瓦,让人十分惋惜。

       老屋旁边的廖家祠堂,曾经有过的辉煌,有过祠堂与学堂的“双料招牌”,人头涌涌,熙熙攘攘,也记录着它的过往。如今却破败不堪,如果没有人去修缮,继续让风雨侵蚀的话,若干年之后,便会完全倒塌,成为一片废墟,成为历史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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