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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佳果，名曰橄榄。 北宋欧阳修在《橄榄》一诗中写道：“酸苦不相入，初争久方和。”初嚼橄榄时，酸且青涩，嚼后却甘香无比，舌尖上荡漾着丝丝甜意，回味无穷。 潮汕乡野盛产橄榄，漫山遍野都有它的踪迹。儿时，家里承包果园，橄榄树甚多，长得伟岸挺拔，高耸入天。青橄榄生于高枝之上，每年秋季采摘成了难事，低矮一点的可以架梯爬树摘果，高一点的只能用竹竿敲打。这时，大人总会叫上我们：“不要贪玩，到山上捡橄榄去。” 对于青橄榄，潮汕人是有偏爱的，硬生生把一枚苦涩的青橄榄“化腐朽为传奇”，创新出意料不到的吃法。 比如橄榄糁，是橄榄最传统的做法。 当奶奶还在家里张罗的时候，我就开始兴奋，因为锤橄榄糁的过程充满乐趣，且橄榄糁刚锤出来的时候味道最佳。我们先将橄榄和南姜洗净晾干，南姜去皮，按“三碗橄榄一碗盐”的量备好粗盐。接着，往石臼中放入南姜，用石锤子锤成碎末，撒下粗盐，再放几颗青橄榄将其锤破，直至南姜汁和盐渗入橄榄肉中。如此重复，不消多时，一篮子橄榄就变成橄榄糁，而我已经累得手臂酸疼。 腌制后的橄榄糁没有了涩味，吃起来有甘香，带点酸，又有点咸，微辣，味道奇妙，是潮汕人早餐时常吃的杂咸。半粒橄榄糁，配一碗白粥，消食开胃。 锤橄榄时，我常受不住诱惑偷吃，酸香咸辣，好吃到停不下，咸得嘴巴张不开，肚子饥饿难耐，不得不大量喝水，再吃上三碗米饭，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笑。 橄榄糁配粥，固然是好，但还是过于单调。奶奶别出心裁，用橄榄糁煲鱼或五花肉，吃起来一点也不油腻，肉夹带着橄榄和南姜的香气，变成香美的食物，下饭极佳。 橄榄糁腌制一两年以后，就成了老橄榄糁，不仅有消暑、消食、祛风等功效，还可以治疗咳嗽。青橄榄炖猪肺也是一道名汤，可以清肺止咳。据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橄榄生津液、止烦渴，治咽喉痛，咀嚼咽汁能解一切鱼蟹毒。” 每年国庆，正是橄榄丰收的季节，路旁或旅游景点总有商贩在叫卖“买甜橄榄喽”。甜橄榄的做法和橄榄糁差不多，必须有南姜末加持，将粗盐换成白糖，拌入白芝麻和芫荽，吃起来甜辣香甘，饭后吃上几颗，消食除积，恰到好处。 橄榄合百味。加蜜汁腌制，就是蜜制橄榄；加甘草水和白糖浸一夜，就是甘草橄榄；加白酒泡一年，就成了橄榄酒；与芥菜叶一道炒制，变成了香味十足的橄榄菜。 潮汕人过年，家中摆放的果盘中，除了必备的大桔和糖果，一定要有橄榄，奶奶说这是吉利的象征。春节客人来访，橄榄是最高级别的款待，谓之：食槟毛。我一直不解其意。后来方知，槟毛就是槟榔。远古时候，潮汕地区盛产槟榔，是节日请客的佳果，但槟榔吃多了，影响口腔健康，后来就改用橄榄代替槟榔。春节期间，橄榄已过了秋收季节，保存下来的新鲜橄榄就会变得比卤鹅还珍贵。 小时候，在冬天捡到橄榄是一件高兴的事，因入冬后，橄榄几乎采摘完了。放学回家，书包一甩，趁奶奶不注意，我一溜烟跑向屋后山坡，仿佛只要双脚踩着山土，那一天才算完整。我必须亲手摸一摸熟悉的草木，看一看橄榄树安静的模样，才能安心。而若能在橄榄树下捡到一些晚熟的果子，那就是完美的一天了。 初冬的风清凉地在山间游荡，山木潇潇，一片寂然，橄榄树下的光阴呀，仿若梦境一般，真是美好。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当歌声响起，橄榄树就成了“诗与远方”，有了更辽阔深远的意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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