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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故事:老姚头(另一篇)

 菩提树下思如泉 2023-10-12 发布于浙江

文:金泉

  他去世已经三十多年了,但在我的记忆中,他仿佛还在,脑海中常常会浮起一个画面:在老村委会那写有毛主席语录的墙垛下,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眼角褶皱、眼睛不大却很亮,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儿。这个人姓姚,村里人管他叫老姚头,他只有一个女儿,还不是亲生的。生产队还没有解体时,村上为了照顾他,安排他打更,看护村上的树林。

  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到一个比老姚头更忠心耿耿、坚持原则的人。那时候,生产队的东西已经开始有人“惦念”并付诸行动。但自从老姚头砍树之后,村里竟然没有丢过一棵树。我的小学同班同学曾经跟我讲,他有一次到树林里拾树枝,十几岁的孩子太想在父母面前做出成绩,便拿着菜刀去砍树杈。由于不敢爬大树,就准备砍一棵小树,树只有两米多高,手臂一般粗。正当他挥刀要砍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不许砍!回头一看,老姚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只离他几米远,怒目圆睁,像个黑鬼,吓得他拔腿就跑,菜刀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了。老姚头拾起菜刀,穷追不舍,边跑边喊:“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他们整整跑了一个小时,绕村好几大圈,惹得很多人观看,直到孩子的家长拦住老姚头求情才收的场。我的那个同学戏言,他当上县运动员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类似的记忆被唤醒:那是一年秋天,我们几个小孩子到南河大壕上玩耍,大壕的一边就是村里的树林,壕上丛生着杂草。我们用火柴点燃枯草,用小木棍拨弄和追打火苗--那时候这就是惊险刺激的游戏了。这时,一个矮小的身影幽灵般快速奔了过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姚头!”,大家吓得四散逃窜。那身影却没有追我们,而是用铁锹拍灭了火,然后背起粪篓走开了。而我们趴在旁边的树丛中,到天快黑时才忐忑不安地回家。

  后来生产队解体了,这片树林被一家几棵的分掉了。再后来,有头脑的人把这里的树砍了、卖了,又向下挖了三尺,卖砂子,然后返填一些土,开了稻田。听起来好像是一举三得,但那片白杨,那些林间知名的、不知名的鸟儿,连同老姚头,都只能是童年的记忆了。

  又回到我印象中的画面,老姚头“失业”了,腿脚仿佛也光荣退休了,他不再有奔跑如飞的身手,每天都懒洋洋地在老村部那儿晒晒太阳。那时老村部还剩有一个磨米厂,院子很宽阔,常常是闲暇的庄稼人扯闲嗑的好地方。几个人海阔天空、天南海北唠一通,然后都很满足地散了。老姚头孤单地坐在那里,不插话,不吱声,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大家的谈论,就是那样一天天失去了黝黑的光泽。

  现在,每到春天回到老家,见到沙尘飞扬,我就会想起他,不是亲人间的想念,是对曾经生活的地方纯朴的回忆,记念中有散不开的淡淡乡愁……

  一个没有主题的爱情故事

第一次在女友家过夜,正是春花妩媚的时节,后山的梨花像白雪覆盖般很是壮观,庄稼人却没有太多的心思赏花,抓紧时间做着稀花和授粉的活儿。我只跟着干了两个小时,就已疲乏。晚间躺在火炕上,想着已经融入到一个新的家庭,也即将开始自己的家庭生活,第一次难以入眠。就在朦朦胧胧、半醒半寐的暇想中,忽然听到猫头鹰似的叫声,并不令人悚然,尖厉夹杂悲凄,如呼唤,如哀泣,仿佛从门前那几棵挺拔的白杨树上传来,仔细聆听,又觉得很远。

第二天早上,准岳父亲切地问我睡得可好,我毕恭毕敬地回答很好,其实耳边仍似有似无那悲切而强烈的鸣叫,但不好意思问询长辈。

下午,空中飘下稀疏的雨丝,一家子都在大屋里闲谈,也没有太多的话题。于是,我和女友到她家南面的河边漫步。在青石砌成的堤坝上,北面是果树地,普通品种的果树零落几排,间隔的是起好垅的田地;往南是几十米高的没有响亮名字的山,山上槐树林一片一片的,很是茂密,但并不粗壮,偶尔可见几棵松树,零落的弯曲着突显出来;脚下是潺潺的流水,雨丝没有打出任何水花。我和女友谈起了彼此的工作情况,交流了一些业务上的看法,又觉得不够浪漫,便挽起她的手,在河堤上静静地走。离山渐近,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声,让我想起了晚上那鸟的啼唤,便问女友。女友调侃我,“你也听到了,你不说睡得很好吗。”然后话锋一转,人也严肃起来:

“那鸟叫王岗烈,学名叫什么不知道,这是村里人起的名字,如果你认真听它的叫声,好像是喊这个名字。村里人见到它的不多,听说原来是一对,就在松林里飞,吃松籽,喝泉水,像隐士一样,不和其它的鸟一起。”

“既然是悠然的隐者,叫声不该如此凄凉啊。”我插了一句。

“原来在村里是听不到它的叫声的,还有人说原来看见它们时听到的也不是这样的叫声,去年这个时候,村里有个闲汉用汽枪打死了其中的一只,剩下的一只便日日夜夜哀叫。”女友讲到这儿,眼里竟起了雾,向着山的方向凝望,我的心亦为这只哀鸣了一年多的鸟而低沉下来。

入夜,又闻声响,凝神倾听,“王岗烈、王岗烈!”--真是在叫唤它的名字。

其后一年多,几次回岳父家都没有谈及这个话题,而再次想起时,已然是带着刚刚满月的小女回来。夜晚,已没有了那似曾熟悉的鸣叫。问岳父,岳父说,对面山上的松树越来越少了,有的甚至开垦种上了玉米,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听到它的叫声了,可能是死了。我有些惊讶,但又似乎早已知道这样的结局。妻没有太大的反应,拥抱着喂着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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