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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药历史与文化】姚春鹏:《庄子》与《黄帝内经》——中医学术探源

 hnhksyf 2023-10-21 发布于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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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姚春鹏,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哲学与中医哲学。


内容摘要

中医理论的形成与诸子百家特别是道家思想有着密切关联,除道家创始人老子之外,庄子与中医学也具有密切关系,体现在《庄子》一书中。文章从《黄帝内经》养生学的真人、至人、圣人、贤人的人格境界,《庄子·刻意》与《上古天真论》养生学的关系,《黄帝内经》与《庄子》的写作形式及黄帝的形象,《黄帝内经》对《庄子》书中重要概念的吸收,以及《庄子》的医学成就等方面对《庄子》与《黄帝内经》的关系做了初步探讨

关 键 词

中医药;庄子;《黄帝内经》;黄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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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一书不仅发展了道家思想,而且对中医学也有着精深的认识,记载了丰富的医学史料,对中医学的发展颇有贡献。《庄子》的道、阴阳、形神等哲学观念对《黄帝内经》的影响自不待言,就是从写作形式、术语选择上,在《黄帝内经》的部分篇章中都能见到《庄子》的影子。有人认为,“庄子就是《黄帝内经》的早期编写者,他的主要学术观点和论医内容,被后世医家融会于成形后的《黄帝内经》之中。”这种观点尽管显得武断,但由此可见《庄子》与《黄帝内经》的密切关系。
据今人研究,《庄子》一书非庄周一人所作,外篇、杂篇为庄子后学作品。我们可以把《庄子》一书视为庄子学派的集体作品。如果说,庄子学派的一些人参与了《黄帝内经》的写作或《黄帝内经》时代的一些医学流派由庄子学派演变而来,大概是可能的。这里我们从一些具体问题来探讨《庄子》与《黄帝内经》及中医学的关系。《灵枢·外揣》描述九针的功用时说:
夫九针者,小之则无内,大之则无外,深不可为下,高不可为盖,惚恍无穷,流溢无极,余知其合于天道、人事、四时之变也,然余愿杂之毫毛,浑束为一,可乎?
这段讲九针功效的文字与《庄子》论道的语言何其相似乃尔。《大宗师》曰: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如果不考虑这两段文字的具体内容,只从语言风格上看,似出于一人之手。由此可见庄子学派与《黄帝内经》医学关系之一斑。

一、《黄帝内经》养生学中真人、至人、圣人、贤人之说源自《庄子》
《素问·上古天真论》曰:
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中古之时,有至人者,纯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辩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这里作者按等级将养生得道的人分为四等,在《庄子》中,对得道者的称呼有神人、圣人、至人、真人等。从上文看,作者将养生得道者分为两大类,四个层次。廖平在“《黄帝内经》'天人’四等名词表”中将真人、至人之学列为“天学”,将圣人、贤人之学列为“人学”。并说:“《上古天真论》'真人’、'至人’,为《楚辞》之师说。专为道家神仙去世离俗之所本。读《黄帝内经》而后《楚辞》之本旨明。下二节为《尚书》《春秋》师说,上二节为《诗》《易》神游之学。为六经之纲领,故特为提出以为标帜。知此而后孔圣'天’、'人’之学及得而明也。”认为《黄帝内经》天人之学,对理解孔圣天人之学意义重大。这里,廖平将《黄帝内经》中养生得道四等级分为天人两个层次,确为真知灼见,但似有站在儒家立场解释《黄帝内经》之嫌。事实上,在《黄帝内经》养生学中,充满着浓郁的道家色彩,儒家的味道很淡。在《庄子》书中,虽然没有具体划分得道者之等级,但对真人、至人、圣人、贤人的描述是不同的。真人、至人多有神异的能力,而圣人、贤人多具教化之品格。这也是《上古天真论》作者划分得道之人四等级的依据。我认为,《上古天真论》是庄子后学中的医家学派所为,是对庄子学说的发展。由此,可间接证明《黄帝内经》中的部分篇章特别是有关养生的内容,成书后于《庄子》。《庄子》中的“真人”形象是: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倏然而往,倏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庄子·大宗师》)
《大宗师》的真人以足根(踵)呼吸。《庄子集解》注:“成云:'踵,足根。’宣云:'呼吸通于涌泉。’故其息深深。”《上古天真论》的真人呼吸精气,王冰注曰:“真人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故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两者都是直接呼吸天地之精气。《大宗师》的真人是“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上古天真论》的真人是“寿敝天地,无有终时”,都如王冰所说,“体同于道,寿与道同,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而寿尽天地也”。
《庄子》中“至人”的形象是:
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震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庄子·齐物论》)
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庄子·田子方》)
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庄子·庚桑楚》)
而《上古天真论》的“至人”也有“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的本领。
关于“圣人”,《庄子》说:
圣人无名。(《庄子·逍遥游》)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圣人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不喜求,不缘道,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而游乎尘垢之外。(《庄子·齐物论》)
比较《庄子》与《上古天真论》中的“圣人”可见,二者都有入世而不随俗的特点,是世俗之人的楷模。“真人”“至人”已去世离俗,境界虽高,但非一般人所能企及,只能是一种崇高的理想。所以《上古天真论》开篇讲“上古圣人之教下”,没说上古真人之教下。
“贤人”的形象在《庄子》中是模糊不清的,只有如下的一些说法:
贤人尚志。(《庄子·刻意》)
贤人所以(戒)世。(《庄子·外物》)
贤人不为窃。(《庄子·山木》)
《徐无鬼》中说:“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上古天真论》的贤人,“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辩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可见,贤人较圣人更多地作了入世的工作,而其养生的境界就差得多了,也只能是“益寿而有极时”了。
由上面的比较说明,《上古天真论》中养生得道四等级的思想来自《庄子》,其形象更清晰,并具有了医家养生的特点,应当是《庄子》后学中医家学派的发展。
通过文献比读,我发现,《上古天真论》与《庄子·刻意》关系很密切。首先,“圣人”“贤人”“真人”见于《刻意》。《刻意》说:
夫恬淡寂寞,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故曰圣人休休焉,则平易矣,平易恬淡,则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虚无恬淡,乃合天德。
《上古天真论》说: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显然,《上古天真论》“恬淡虚无”说源自《刻意》。下面将《上古天真论》与《刻意》及《庄子》其他篇章中相关的语句比列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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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面的对比中可见,《上古天真论》与《刻意》等篇在基本思想及语言运用上是一致的,二者的关系是不言自明的。二者都重视“真”“精”对人的重要意义,只有“真”“精”充沛,才能精神内守,德全而神不亏。但二者的差异也是存在的。在对待世俗问题上,《上古天真论》主张适嗜欲于世俗之间,行不欲离于世,举不欲观于俗;而《刻意》诸篇主张离世异俗,行殊乎俗。在“劳形”问题上,前者主张“形劳而不倦”,后者主张“无劳女形”,后者较前者更具道家的出世色彩,而前者更具入世的特征,体现了道家与医家的分野。仔细分析可以发现,《上古天真论》具有医家养生的特色,其讨论养生之道是结合医学知识进行的,具有更强的可操作性。可以认为,《刻意》等篇是《黄帝内经》作者写作《上古天真论》时的参考材料之一。
更为重要的是在《上古天真论》中,提出了作为中医学核心概念之一的“真气”。“真”与“气”,在道家创始人老子书中就已作为重要概念出现,但老子言简意赅,没有详细地展开论述。《庄子》中,谈“真”与“气”的地方非常多,这是人所共知的,但也没有形成一个概念。就我所见的先秦典籍没有出现“真气”概念,这一概念可能是由医家最早提出的,并为后来的道教和中国哲学所吸收。但这一概念的出现,多与庄子学派的发展有密切关系。《庄子·渔父》篇有一段专门论“真”的文字。
孔子愀然曰:请问何谓真?
客曰: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以贵真也……真者,所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
《灵枢·刺节真邪》说:
黄帝曰:余闻气者,有真气、有正气、有邪气,何谓真气?
岐伯曰:真气者,所受于天,与谷气并而充身也。
可见,二者都认为“真”是禀受于天的,在《庄子》中,“真”指精神、情感、意志等精神层面的东西。而《黄帝内经》的“真”与“气”结合,主要是指生理性的物质层面的东西。

二、《黄帝内经》与《庄子》的写作形式及黄帝的形象相类
《庄子》用对话体的写作形式,通过黄帝、广成子、庄子、惠施等人的对话,阐发了世态的演变、人生的哲理、养生的奥旨;而《黄帝内经》也是采用黄帝与岐伯、伯高、鬼臾区、少师、少俞、雷公互相问答的形式,阐发医学与养生之理。
《黄帝内经》中,黄帝尊岐伯称天师。《上古天真论》说:“昔在黄帝……乃问于天师。”王冰注:“天师,岐伯也。”《庄子·徐无鬼》有“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的记载。
《庄子》中黄帝的形象是:
黄帝……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庄子·在宥》)
《黄帝内经》中黄帝的形象是:
黄帝问于岐伯曰:余子万民,养百姓,而收其租税。余哀其不给,而属有疾病。(《灵枢·九针十二原》)
余闻先师,有所心藏,弗著于方。余愿闻而藏之,则而行之,上以治民,下以治身,使百姓无病,上下和亲,德泽下流,子孙无忧,传于后世,无有终时。(《灵枢·师传》)
余闻得其人不教,是谓失道,传非其人,慢泄天宝。余诚菲德,未足以受至道;然而众子哀其不终,愿夫子保于无穷,流于无极,余司其事,则而行之,奈何?(《素问·气交变大论》)
《庄子》和《黄帝内经》中的黄帝形象一样,既是一位访师求道者,又是一位体抱道德,养生有术,欲布仁德于四海的开明统治者。

三、《黄帝内经》对《庄子》重要概念的吸收
天年  “天年”一语首见于《庄子·人间世》。《人间世》说:“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未终其天年,而中道已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又见《庄子·山木》及《大宗师》。天年,指有生命者之自然寿限。在《黄帝内经》中指人的自然寿命。《上古天真论》说:“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灵枢》有《天年》篇,讨论了人生百岁十个阶段的生理特点。天年,又称“天数”“天命”。
天和  《庄子·知北游》说:“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庄子·庚桑楚》说:“唯同乎天和者为然。”《素问·五常政大论》说:“不尽,行复如法,必先岁气,无伐天和。”《灵枢·胀论》说“阴阳相随,乃得天和,五脏更始,四时循序,五谷乃化。”天和,即自然之和谐。儒家重视“人和”,《孟子·公孙丑下》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而道家和医家更重视“天和”。
天子  天子的含义,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就是“帝王”。但抛开特定的文化背景,就“天子”一词的字面意义看,不过是天之子的意思。在《庄子》和《黄帝内经》中,就是此意。《庄子·人间世》说:“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素问·宝命全形论》说:“人能应四时者,天地为之父母;知万物者,谓之天子。”显然,这里的天子不是指帝王,而是指懂得自然之道的人。正如王冰所云:“知万物之根本者,天地常育之,故谓曰天子。”《庄子集解》“宣云:天子,人君。”注误。
人气  《人间世》说:“且德厚信矼,未达人气。”《黄帝内经》多见“人气”。
神气  《素问·调经纶》说:“神气乃平”《黄帝内经》多见“神气”。
平气  《庚桑楚》说:“欲静则平气。”《黄帝内经》6见。《灵枢·根结》说:“上工平气,中工乱脉,下工绝气危生。”意与《庄子》同。
中医学的督脉之名和很多的穴位名称源于《庄子》。督脉为人体奇经八脉之一,其走行起于少腹,出长强穴(尾骨尖)行于脊背正中线,上额交颠上,入络脑与任脉相接,其详细走行路线见载于《素问·骨空论》。《庄子·养生主》曰:“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庄子集解》“李桢云:人身惟脊居中,督脉并脊而上,故训中。王夫之云:身后之中脉曰督。缘督者,以清微纤妙之气,循虚而行,自顺以适得其中。”督脉,经脉也。《黄帝内经》督脉之名,取意自“缘督以为经”,故李桢、王夫之有此训释。
下面举证源于《庄子》的经穴之名。
天府  《齐物论》曰:“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灵枢·本输》曰:“腋内动脉,手太阴也,名曰天府。”
昆仑  《至乐》曰:“观于冥伯之丘,昆仑之虚。”《灵枢·本输》曰:“昆仑,在外踝之后,跟骨之上,为经。”
清泠渊  《让王》曰:“吾羞见之,因自投清泠之渊。” 清泠渊为手厥阴心包经穴名,不见于《黄帝内经》。《灵枢·大惑论》有“清泠之台”之名。
涌泉  《盗跖》曰:“跖之为人也,心如涌泉。”《灵枢·本输》曰:“肾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为井木。”
至阳、至阴  《在宥》曰:“我为女逐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女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至阳,督脉之穴名,不见于《黄帝内经》。又指太阳经,《素问·著至教论》曰:“三阳者,至阳也。” 张景岳注:“太阳,至盛之阳,故曰至阳”(《类经·疾病类》)《灵枢·本输》曰:“膀胱出于至阴,至阴者,足小指之端也,为井金。”
灵台  《庄子·庚桑楚》曰:“不可内于灵台。”督脉之穴名,不见《黄帝内经》。
商丘  《人间世》曰:“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灵枢·本输》曰:“商丘,内踝之下,陷者之中也,为经。”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上述名词在《庄子》中都不是穴名,是《黄帝内经》作者及后世医家在给穴位命名时从《庄子》中借用的,当然在意义上是有联系的,考察其联系不是本文的任务。本文只是以此说明《庄子》对《黄帝内经》的重要影响而已。

四、《庄子》的医学成就
《庄子》书中还记载了很多医药知识,并且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反映了庄子时代中医学的光辉成就。《庄子》一书不仅是一部重要的哲学著作,也可以看成是一部医史文献,是研究先秦时期医学史的重要参考资料。可惜,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书中提到了内外科多种疾病,又特别重视精神疗法。庄子已用阴阳学说来分析疾病。庄子认为,阴阳是人类生存的根本。《大宗师》曰:“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如果“阴阳之气有沴”(《庄子·大宗师》),“天气不合,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庄子·在宥》),就会使人生病。《在宥》曰:“人大喜邪毗于阳,大怒邪毗于阴。阴阳并毗,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伤人之形乎?”“毗”,意为伤害、损伤。这里阴阳是指阴阳二气,意思是过度的喜怒情志变化,会伤害阴阳二气,如果自然界的阴阳二气同时被伤害,导致四时气候异常,寒暑失和,而伤害人体。《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阳。”源于此,庄子认为,无论自然之气,还是人体之气都必须处于“虚”的状态才能正常,所谓“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反之,阳气充满暴张,即“以阳为充,孔阳”,就会“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进而导致疾病。(《庄子·人间世》)
在《人间世》中,叶公子高在讲到自己的病情时说:“事若成,必有阴阳之患……今吾朝受命而昔饮冰,我其内热欤。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这里的“阴阳之患”仍然是指由于情志扰动,而损伤人体阴阳二气。《庄子集解》“宣云:喜惧交战,阴阳二气将受伤而疾作。” 叶公子高认为自己所患的是“内热”之症。在《则阳》等篇也有“内热”之症的记载。“使其君内热发于背,然后拔其国。”“并溃漏发,不择所出,漂疽疥痈,内热溲膏,是也。”
何谓“内热”之症呢?《素问·调经论》说:“帝曰:阴虚生内热奈何?岐伯曰:有所劳倦,形气衰少,谷气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气热,热气熏胸中,故内热。”《黄帝内经》认为,“内热”的产生机理是阴虚,而导致阴虚的病因有多种。在叶公子高是由于情志郁结化火,灼伤阴津所致。《人间世》还讲了郁怒化火而发生的心厉。其文曰:“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于是并生心厉。”《庄子集解》曰:“兽困而就死,鸣不择音,而忿气有余,于其时,且生于心,而为恶厉。欲噬人也。以兽之心厉,譬下人有不肖之心。”“心厉”是由心气郁结化火而生的一种恶疮(恶厉),《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可见,庄子已深刻地认识到精神情志因素在人体发病中的重要作用,但庄子并没有给出治疗的具体方药。
我认为,在庄子时代中医学已经积累了很丰富的药物治疗经验。只是在庄子看来,药物治疗绝对是消极的方法。除非必要,否则是不会采用的。庄子认为,天地万物皆一气所化,气化的规律就是道,人认识把握了阴阳之道,“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庄子·刻意》),“浮游天地之间,物物而不物于物”,对天地、对人生有了深刻的觉解,体道抱神,达到了《天地》篇所谓的“执道者德全,德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的境界,“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庄子·田子方》),病何由至,药何由用?从某种意义上说,庄子不仅是深知医道的哲学家,而且是精神治疗的大师。庄子不言医而医在其中矣,不言药而药在其中矣。在庄子,医药、养生皆其纯德全道之余事。庄子对人类疾病的根源有深刻的洞见,因而从根本上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的“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的圣人,非庄子之流莫属。
《庄子》中的药物与医学基础知识列举如下:
《庄子·徐无鬼》:药也,其实堇(乌头)也,桔梗也,鸡癕(鸡头草)也,豕苓(猪苓)也,是时为帝者也。
五藏,见《骈拇》。六府,见《列御寇》,“形有六府”。百骸,见《庄子·齐物论》。九窍、肝胆,见《庄子·达生》。
由上述可见,《庄子》与《黄帝内经》及中医学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目前中医理论界对中医与道家关系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老子《道德经》,对《庄子》未予以充分关注,这是一个尚需深入研究的课题。

本文原载于《中医药历史与文化》2022年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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