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刘广迎 ‖ 朱光潜谈“规模法度”

朱光潜先生不仅是著名的美学大师，而且在书法方面也有较高的造诣。有一次，朱光潜与沈尹默在一起谈论书法，沈尹默先生说：“书家和善书者有分别，世间尽管有人不讲规模法度而仍善书，但是没有规模法度就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书家。”

朱光潜先生谈了自己学习书法的经验以及教训。他说，曾经有一个时期，虽然没有正式下功夫写字，但二三十年间没有一天不在执笔，原来总是相信书法可以全凭自己心裁，因为苏东坡就说“我书意造本无法”吗，但是，等到正式留意研究书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字竟然是那样的差。写了几十年的字，竟然还未脱“疵境”，纯粹是白耽误功夫地在做无用功。

问题的病根在于开始就没有讲一点“规模法度”，失误即在于忽视了基本功夫，只求耍一点小聪明，卖弄一点笔姿，流露一点风趣。后来才知道，稳境虽平淡无奇，却极不易做到，而且不经过稳境，较高境界便无从达到。

朱光潜先生说：“作文如写字，养成纯正的手法不易，丢开恶劣的手法更难。孤陋寡闻的人往往辛苦半生，没有摸上正路，到发现自己所走的路不对之时，已悔之太晚，想把’先入为主’的恶习丢开，比走回头路还更难更冤枉。”（朱光潜《谈文学》）

朱光潜先生这里虽然是在说作文，但举得例子实际是写字。他强调，学习书法从一开始就应当讲究“规模法度”，否则“到发现自己所走的路不对之时，已悔之太晚”。 沈尹默先生则指出：“没有规模法度就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书家。”由此可见“规模法度”对于书法之重要。

“规模法度”是什么？两位先生均未具体说明。显而易见，所谓“规模法度”，就是学习书法的规律，亦即一定要按照书法的规律来学习书法。愚以为此中最重要的，一是临帖，用名碑法帖来规模自己的格局；二是用笔，以用笔法度来规范自己的体势。通过对于古往今来一切优秀法帖的临习，反复揣摩其用笔规律、技巧，把握其神韵，会群妙于一心，勿忘勿失，定会学有所成。

反之，学习书法，如果不去认真的下一番临帖功夫，一不讲究结体，而不讲究用笔，那就会写成通常所说的“自由体”。明项穆曾经批判那些不讲规模法度的现象。他说：“若夫任笔成形，聚墨为势，漫作偏欹之相，妄称险放之姿，疏纵无归，轻浮鲜着，风斯下矣，复何齿哉！”（《书法雅言》）

2011．03

（本文原载2013年第5期《桃花源》杂志。后收入《御云随笔集：那一轮明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12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