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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蒿断石寨山行

 华文国雅科研院 2023-10-21 发布于江西
       选择在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单独出行,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次并不轻松甚至很可能乏味的行程。
  离开市区,由铜陵市义安镇向南陵县寨山村出发,沿途的荒芜还是超越了我的预想。白色的芭茅、一枝黄花占满山谷。西风摇曳处,几无半亩禾粟。挑着担子的老人在山道上漫行,谈论着我停车拍摄的是什么野草。在村庄一角,我看见三位老者正在为一点边角地块争执不休。巴掌大的地块是由乱石垒出来的。丛林莽莽,这里的山连茶树都看不到。
  上坡下坡,转弯再转弯,为了避让途中偶尔相遇的车辆,我不得不多次倒车。在狭窄的县、乡道边,终于看到“寨脚”的指示牌,然后见到几户人家、小片停车场。空阔的石板上雕刻着诗人李白执笔的浮雕图像,难道这里就是记述中的寨山吗?我停车问询唯一可问的居民,得到回答:“这里就是。”浮雕背面,果然看见那首创作地点颇有争议的名诗《南陵别儿童入京》。
  花坛里撒播的草籽多已凋谢,只有鸡冠花兀自红艳艳。用片石层层垒叠的石墙,应当是山寨特有的标志。墙头绕藤,墙体通风,这些不规整的石头被民工的手垒砌得工整而又艺术。
  从先前攻略得知,寨山村最显著的标志是一道“踏断山”。山梁在望,我沿着一条乱石垒成的道路开始登踏。藤蔓拂径,野草占道,我不得不用手推开一株又一株瘦挺的蒿草。野蒿高过人头,很少有直立的,大多倒伏横斜着。蒿草的叶片一半干枯,一半低垂,顶端的花絮或败或谢,一副凌乱的样子。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蜗居寨山的日子里,心怀大梦的谪仙人不得不日日与蓬蒿相见,从发丝里揪出飞蓬的草籽。或许,他的酒杯里不仅有月亮,也会飞落草絮。拨开大把的蒿草行进,我忽然对这首名诗产生的环境有了几分相信。将蓬蒿写入盛唐诗篇的李白,除了于此荒凉的寨山,还会在何处呢?据记载,李白的两个外孙女均嫁给农夫,在古南陵落地生根,“编户甿也”,她们的一生都注定与蓬蒿相依为命。
  蓬蒿深处,芭茅和荆棘密布,难以容身。漫长的双节长假,或许我是唯一的造访者吧?终于来到踏断山的断崖前,虬根深扎,累石纵横。断石块像打碎的玻璃,棱角分明,无一规整。这堆乱石让我想起千字文的开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在李白游踪古迹保持相对完好的秋浦河畔曹村,我也曾见过类似的石抱树、树抱石,难道它们始终与谪仙人有缘?
  “大鹏飞兮振八翼,中天摧兮力不济。”久久仰望,那崖壁欲坠欲振,又仿佛是一只展翅未飞的大鹏,它就是《临路歌》里的大鹏吗?长空浩浩,苍鹰未鸣,只有一片羽翼般的行云从山顶掠过。
  脖项酸胀,终于拍得几幅近距离山崖照片。石蒜、肿足蕨、女萎、紫苏、地衣、灵芝,这些是我在乱石堆附近的别样遇见。当我试图捡拾好看一点的石头时,居然连一块中意的也没有。我只好象征性地捡起两片,放在手上时不敢用力,生怕掌心会被割伤。一掷千金、豪气冲天的太白有知,一定会深感抱歉吧?
  在微型村落上方,新开辟的半亩园地里,土豆、油菜、白菜和红萝卜幼苗漾着温暖的绿光。溪流淙淙,清澈见泥,掬起一捧清泉洗面,这是丛林阳光下让我稍感宽慰的事。
  野无炊烟,村无民宿,就着空空的木质长廊,我掏出备用零食作了简易午餐。过路边山民好心提示我:“看风景、观石头,还是去西山的好。”西山又叫丫山,是国家4A级风景名胜区。
  离开寨脚,朝向丫山方向行进,金色田园渐渐如画卷展开。“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行走在一条新修的柏油马路上,我的心情也跟着诗句愉悦起来。与李白“著鞭跨马涉远道”不同的是,如今我驾驶的是一辆轿车。
  “壤草凌故园,拱木秀颓垣。”今天的寨山,较之唐代,是荒废了还是兴盛了,不得而知。或许,荒芜就是一种留存,而消失正是一种延续。在货车越来越密集的国道上,我忽然又想回到晌午落旧的时空里去,像牯牛反刍,像一把折叠椅,让自身深陷于光阴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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