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和犯罪: - 学者 最终,只是 思想的侦探 - 《现代性的性别》 古根海姆奖得主 芮塔·菲尔斯基 《批判的限度》 做了有趣的解读 - 他将“探案”和“批判”进行了类比 提出两者都是怀疑式阅读的风格 - 融合了阐释和道德判断 - 菲尔斯基提到: “有罪与叙事 是密不可分的 - 批评家和 侦探一样 必须讲述 有说服力 的故事: - 把事件 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追踪参与罪行的人 - 并且区分 罪责主次” - 推理和思考 不可或缺的 组成部分 - 菲尔斯基: 怀疑是文学研究者 思考之时所借用的 故事之一 - 也是对 分析讲授的文本 进行定位的方式 - 今天,小编节选了 《批判的限度》中 《探长来访》一章 - 标题取自于 英国戏剧家 普里斯特利的一部 惊心动魄的侦探剧 - 这个故事当中 一切都有联系 人人都有责任 - 没有人 —— 包括观众在内 —— 可以脱罪 ~ 批判和犯罪: - 侦探故事帮助我们认识 当代怀疑式阅读的习规 - 人们 常提到 批评家 和侦探 的相似 之处 - 两者都以自己的 慧眼和智识为傲 - 他们都能 解读符号、 破译线索、 思考难题 - 文学研究者 经常对小说当中 各色各样的侦探 表现得情有独钟 - 从夏洛克·福尔摩斯 到萨姆·斯佩德 - 刑事侦探 一直都是 令人着迷 引发认同 的人物 - 被誉为同袍、知己和同道 - 恩斯特·布洛赫: 批评家和侦探 也都喜欢在 浑水中钓鱼 - 侦探和 学者的 同气相求 由来已久 —— 形式各异 - 埃德蒙·威尔逊 在《谁在乎是谁杀了 罗杰·阿克罗伊德?》 一文中痛贬侦探小说 实情却是许多评论家 确实相当在乎 —— 倒不是关心阿加莎·克里斯蒂 而是关心一般意义上的侦探小说 以及它与自身方法的惊人相似之处 - 马乔里·尼科尔森: “学者 最终,只是 思想的侦探” - 从哲学、意识形态 和形式主义的角度 - 分析 经典侦探小说和 硬汉犯罪小说的 研究已汗牛充栋 - 在解构主义 的全盛时期 - 埃德加·爱伦·坡的 《失窃的信》催生了一个 评论和元评论的虚拟产业 - 侦探小说往往是 最新阐释理论的 乐园 - 我们很容易 对这一种相似性 做出社会学解释 - 文学研究者常会感到自己 被市场导向的价值观排挤 - 他们对于 官僚机构 心怀芥蒂 - 因为 后者即将 文学研究 贬低而为 臧否作品、 贩卖论文 - 他们易走向 疏离和失范 - 因此,学者 喜欢读那些 有个人魅力的 独行侠故事 便不足为奇 - 独行侠 善于推理 与警察的 拖拉作风 判若云泥 - 理查德·阿莱温说: 小说的侦探往往是 “怪咖”和局外人 - 他们 独自生活 房间邋遢 喜欢吸食鸦片 或者种植兰花 - 致力于追求 艺术和思想 - 周围的普通人 往往可能就会 低估了他们的才智 搞不懂他们的动机 - 这种相似性 对文学研究者而言 极具吸引力 - 丹尼斯·波特: 学界中人 都执着于 解决问题 - 他们即在 复仇侦探 的形象中 - 发现了一种知识分子 可以效仿的英雄主义 - 然而 下文所采取的 是修辞学方法 而非社会学 - 我对学者 和侦探的 共同身份 不感兴趣 (如后文所述 这种同一性身份 近年来颇受冲击) - 我感兴趣的即是 阐释方法的重叠 - 具体而言,我 将探案和批判 进行类比 - 两者 都是怀疑式 阅读的风格 - 融合了阐释 和道德判断 - 这里 相似之处 不胜枚举: 两者都偏向 审讯和控罪 - 两者都相信 瞒骗和欺诈 无处不在 - 相信每个人 都有所隐藏 - 都致力于 缉拿罪犯 - 并且喜欢 用“有罪” 和“共谋” 这样的术语 - 注意: 批判的 实践者 与侦探 都有种 职业上 必备的 情绪: - 它是 不信任的 氛围态度 - 表现 而为不肯 放松警惕 - 现在,让我们 把情绪和道德 联系起来 - 以便提出 一个假设: 像侦探一样 批判性读者 笃定要追踪 有罪的一方 - 怀疑让我们 去搜寻那些 要为违法行为 负责的施事者 - 追责 即就涉及 因果关系 - 只有当我们在 事件发生过程当中 发挥了某种作用时 才能为之担责 - 换句话说: 有罪与叙事 即密不可分 - 批评家和 侦探一样 必须讲述 有说服力 的故事: - 即把事件按照 时间顺序排列 追踪参与 罪行的人 并且区分 罪责主次 - 在这两种情况下 确定违法行为即意味着 确定手段、动机和时机 - 简言之 怀疑式阅读 是一种谋划 - 旨在: 确定原因 划分罪责 - 怀疑式阅读属于 因果律的 泛文化史 - 其中诸多力量 (从语言到社会 从性到权力 从祖先到情感) 也都被用来解释 事件的最终成因 - 同时 怀疑式阅读 既产生意义 也生成道德 - 它不仅是论证 也是由头脑灵光的 侦探和狡猾的对手 构成的寓言 - 这里批判在 很大程度上 借用了古典 侦探小说的 摩尼教结构 - 唯有像侦探一样行事—— 审讯和盘问文化文本—— 才能不被误认为罪犯 (这些罪犯 被指控犯了 政治寂静主义、 积极同谋 - 或其他 更糟的 罪行) - 对文学和艺术的解释 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 指控 - 其驱动力 来自人们 识别错误、 标定责任和 追踪罪犯的 欲望 - 讲故事是推理和思考 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 这个已是 耳熟能详 的观点 - 几十年前 海登·怀特 阐述了解释和 情节编排之间 的联系 - 表明 历史书写依赖于: 罗曼司、喜剧、 悲剧和反讽的 原型模式 - 最近 罗杰·施兰克 阐明讲故事 在日常智力 活动的功能 - 知识需要发挥各种 图式或脚本的作用 - 没有它们 那么就不可能有 更高层次的思考 - 如果 没有现成的 情节模式库 使我们能够 处理和理解 纷乱的现象 - 脑子 就会变成 一团糨糊 - 是否能在 一种文化 正常生活 - 很大程度上 取决于是否熟悉 其核心故事 - 从这个角度看 - 怀疑是 文学研究者思考时 所借用的故事之一 - 也是 对分析讲授的文本 进行定位的方式 - 我感兴趣的 不是对于叙事的阐释 而是作为叙事的阐释 —— 借批判的感性 牵扯出故事线 - 并将理解与解释 联系起来的手段 - 怀疑 和讲故事之间 到底有哪一些 重要的相似性 - 这里有一个 值得注意的 反讽 - 毕竟,在文学和电影理论 叙事常常被当作头号敌人 - 批评家指责说: 故事力图简化和压缩 一个无限可能的世界 - 它们完全无视 现象的复杂性 - 它们强加那些为人物 提前设定道路的图式 - 并排除 其他的 可能选项 - 简而言之 叙事被视为 文化压迫的 机制 - 是诱导 读者选择 特定行为和 思维方式的 途径之一 - 这一种对情节的批判性不信任 源自人们日益加深的历史认识 即结构的本质是虚假与任意的 - 例如 对于20世纪初的 现代主义者来说 - 叙事不再能够揭示 自然或历史的秩序 - 而被认为是 将这种秩序 强加给 变动的世界 - 并向壁虚构出 更微妙难懂的 关联 - 然而 不信任情节的批评家 却也善于制造情节 精于编织故事 - 被D.A.米勒称为 现实主义小说中的 “权力策略”的东西 (它是 因果律的精巧网络 将看似琐碎的细节 联结在一起) - 也是那一些 善疑批评家 惯用的 - 他们确信事情 比表面更糟糕 - 看似 随意或者 不连贯的 - 实则 被隐蔽的 因果逻辑 所控制 - (想想当代的 学术文章中 - 流行的短语 如“并非巧合的是” 或“这并不是意外” - 对于批判的实践者来说 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巧合) 杰拉尔·卡迪尔的一番话 表达许多人文学者的感受 - 他写道: 这个时代环境下 警觉性和洞察力 必须是自觉之举 - 披着反思和怀疑的外衣 唯恐遭到诓骗或者利用 - 这种对 “受骗”的恐惧 刺激着批评家 采取防御手段 - 从而嗅出别人 看不到的联系 - 把偶然的细节编排成 令人不安的意义组合 - 批评家 为坏消息 做了准备 - 并 假定某人 或者某事 —— 无论 多么难以捉摸 或者难以确定 —— 一定难辞其咎 - 简而言之: - 批判性思维 既质疑于叙事 也沉迷于叙事 - 它把隐秘联系编织在一起 以暴露出地表之下的结构 - 文学批评家 就像出色的警探 必须把故事说圆 以便找出有罪方 - 上一章讨论了作为 读者的文学批评家 - 现在我们所要思考的 是批评家如何地作为 特定叙事脚本的作者 - 在大多数情况之下 这一种情节模式的 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 我们关注的是批评家 摆在我们面前的主张 - 而非这些陈述 所维系的叙事 - 当然,批评家也不能 随心所欲地编造故事 - 评论文学文本时 他们需要经常参考这个文本 并用证据来支撑自己的主张 - 这些源文本被当成全权代表 负责提供踪迹、线索或症候 - 批评家的工作 即将这些线索 置于更大的 意义结构中 - 并由此来 做出阐释 (如所示: 解构式解读 把这一程序 变得更精细 - 但绝没有 将之废除) - 在这个意义上 - 怀疑式 批评提出了 与侦探小说 相同的问题 - 两者都属于 卡洛·金兹伯格 所说的猜想范式: 仔细研究各种迹象 从结果到原因重建 - 从观察到解释 从已发生的事情 到对行为人的识别 - 金兹伯格的 那篇著名文章 将线索的现代概念置于 阐释符号的漫长历史中 - 几千年前,猎人学会了 破译动物足迹、毛发绺、 打弯的树枝和缠住的羽毛; - 学会了嗅闻寻踪、 解释和分类 - 而这一些做法是 现代知识形式和 真理制度的远祖: - 艺术史学家、 精神分析学家 和侦探都利用 不起眼的痕迹 将之作为,通向 隐秘现实的大门 - 专业侦探借助神奇的第六感 在一堆被弃置忽视的细节中 让秘密宝藏得以显形 - 因此当代批评家加入了一个由 阐释者、解码者和符号阅读者 组成的跨历史共同体 -- 侦探小说和学术批判 有着一个明显的区别: - 在后者中: 不法分子 不是 异常个体 —— 一个发疯的乡村牧师、 一个心怀怨恨的园丁 而是被评论家作为 终极原因的 更大实体: - 维多利亚社会、帝国主义、 话语/权力、西方形而上学。 - 经典犯罪小说 对越轨行为的刻画 引起了文学批评家 的不满 - 他们谴责 这种小说 只是关注 罪犯个人 - 其实是一种 可耻的逃避 - 其实是在 否认存在 系统的、 普遍的 违法行为 - 否认罪犯,其实 与法律沆瀣一气 而不是相互为敌 - 弗朗科·莫雷蒂宣称: “侦探小说的存在 就是为了打消人们的疑虑 即犯罪有可能是非个人的 因而具有集体性和社会性” -- 批判的实践 反其道行之 - 坚持认为 犯罪总是 集体的、 社会的 —— 即是由不道德 的结构造成的 - 而不能怪罪 那些所谓的 不道德的人 - 警察和政治 (通常 还加入了 大量哲学) 汇聚在一起 形成了怀疑 阐释学的 叙述动力 -- 对历史 进行逆向梳理 找出被忽略的 关联和隐藏的 原因 - 那些看似 最不可能 犯法的人 原来与社会苦难 有着莫大的牵连 - 探长咄咄逼人的提问 就如同施了魔法一般 - 引出了吞吐的忏悔 和怯懦同谋的认罪 - 暴露了隐藏在资产阶级 生活核心的烂疮和溃疡 - 他编织了 一个故事 - 在这个故事中 一切都有联系 - 每一个人 都有责任 - 没有人 —— 包括观众在内 ——可以脱罪 - 同样,文学研究的探长 如今,也来到犯罪现场 - 一心 想将看似无辜的东西 转化为政治上的有罪 - 就像普里斯特利 的主人公一个样 - 他们 踩着泥泞的靴子 穿过文化的客厅 而让历史罪行的 共犯大白于天下 - 批判的方法 亦受到启发 - 将推理和政治 融合在了一起 唤出犯罪叙事 引出忏悔自白 - 文学批评模仿了 警探破案的方法 —— 不仅学习后者破解线索 也同样致力于追查真凶 - 怀疑的 情节线 具有着 自我生命力 - 使读者带着 极度不信任 去接近文本 - 寻找犯罪的 蛛丝马迹 - 让我们想想 怀疑阐释学 是如何选择某种套路 来组织阅读和推理的 - 然后再来考虑一下 还有什么别的因素 ——除揪出罪犯的正义冲动 ——在故事讲述中至关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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