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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子明堂灸经》的来龙去脉

 xyf4345 2023-11-04 发布于浙江
黄龙祥
中医研究院针灸研究所文献研究室
文献来源:黄龙祥.《西方子明堂灸经》的来龙去脉[J].上海针灸杂志,1986(03):39-41.

《西方子明堂灸经》(以下简称《西方子》) 出自谁手?成于何时?是一部什么性质的书,是真,还是伪?对于这些问题,长期以来少有研究,而近来称引此书者渐多。真伪尚且不明,如何进一步评价其学术价值呢?鉴于此,笔者对该书做了多方考查,初步弄清了它的来龙去脉。现按以下几个方面做一简单介绍。

一、作者及成书年代

明·山西平阳府重刊本《新编西方子明堂灸经》题曰:西方子撰。这里的“西方”是复姓。宋·王应麟《姓氏急就篇》卷下有云: “西方氏,燕有西方虔,北平人;后唐西方鄴”,在古代于姓氏后缀“子”多用为尊称,如孔子、孟子等自称者比较少见,故“西方子撰”系后人补题的可能性比较大,元·熊氏卫生堂所刻之《新编西方子明堂灸经》即无撰人名氏可证。

又查得本书卷一瞳子髎穴下有“西方子曰”四字。梁启超先生在《古书之真伪及其年代》中明确指出:“书中引述某人语,则必非某人作,若书是某人作,必无某某曰之词。可见此书作者不是西方子,而且也不似出于针灸医生之手,至少不可能出于高明的针灸医生之手,因为作者在书中犯有一些常识性的错误(见下文。)

关于此书的成书年代,查得《中医大辞典医史文献分册》中,《西方子明堂灸经》条下有这样的记载:“元·西方子撰,元初刊行”,不知据何而言。有一些事实却并不支持这个观点,最有力的一个证据即该书中残留有后人回改未尽的南宋绍熙年间的讳字。宋人避讳之例最严,不仅要避正讳,还须避兼名。宋光宗名惇,当时应避之讳字除惇外,尚有“敦”、“弴”等二十余字。根据不同情况,有不同的避讳方法,其中“敦”字就有改作“训”字之例,如张敦礼改名训礼即是。而《西方子》中“大敦”一穴,于卷首目录、正文及经穴图三处均作“大训”[1],足证此书系南宋绍熙年间的作品。

另外,从后世医书称引该书的情况来看,最早大量引用此书的是明·朱橚等所编的《普济方》。该书同时引用的书还有《明堂经》(全文收载于《太平圣惠方》卷九十九及卷一百中)、《铜人经》(即王惟一《铜人俞穴针灸图经》)及《资生经》(即王执中《针灸资生经》)等。

如《西方子》果为元代书,引录时应排在《资生经》之后,然在《普济方》中却列于《资生经》之前,而且《普济方》针灸门之腧穴篇中所引医书中,除《西方子》年代不详外,其余均为宋或宋以前书。可见在朱橚等人眼中,此书也系宋代之作。

二、版本沿革

《西方子》一书的版本沿革比较简单,现存最早的刊本是元·熊氏卫生堂刊本(北京图书馆藏有缩微胶卷),明·山西平阳府据以重刊(四库全书所录《明堂灸经》即为平阳府重刊本),以后清刻本、《医学大成》本、《当归草堂》本均属这一版本系统。

需要说明的是,山西平阳府的重刊本质量较差,错讹衍夺之处不胜枚举。因此,光绪十年冯一梅氏作校勘记一卷,据《甲乙经》、《外台秘要》等书与 《西方子》相校, 一一指出其错讹之处。可是冯氏所云某字错者,查对元·熊氏卫生堂刊本,往往不错;也有《西方子》原本不错而冯氏却持《甲乙经》、《外台秘要》而勘称为错者,此乃校书不求善本之过。

三、《西方子明堂灸经》的组成

由于该书本无撰人名氏,又不见于历代经籍志、艺文志,来历不明,颇有伪书之嫌。笔者初阅此书,即发现其结构与同类诸书迥异,书中大部分腧穴主治文字均为“主……;主……;主…… ”格式,如郄门“主心痛;主衄血呕血;主惊恐畏人,神气不定”。这种格式前无先例,颇为奇特。以其必是将某种针灸书中分散于各病症之下的主治条文辑出,按穴名重新归类而成。
腧穴主治分散于各病症之下的早期医书,只有《甲乙经》及《备急千金要方》卷三十中的“孔穴主对法”。遂分别取与该书对照,结果发现该书中的腧穴主治文字每与“孔穴主对法”相合,如上述郄门穴的主治,“孔穴主对法”曰:“主心痛(528 页上);主衄血呕血(531页下);主惊恐畏人,神气不足(536页下)。”与《西方子明堂灸经》 完全吻合,且腧穴部位二书也均作“在掌后去腕五寸”。这些内容与《甲乙经》、《外台秘要》、《铜人经》诸书均不相同,显然郄门一穴的文字完全出自《千金要方·孔穴主对法》。

然而待将所有穴逐一对照之后,二书又未能全合。于是又选用宋代前后诸书复校,终于查明《西方子》系选编《千金要方·孔穴主对法》、《明堂经》、《铜人经》三书而成。现举手太阴肺经少商、孔最穴为例对勘如下(见表1、2):

表1.孔最穴对校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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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2.少商穴对校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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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本书所有腧穴,用上述方法逐一进行校对后,得出如下结论:

1. 腧穴的排列次序除个别穴外,均与《千金要方》卷二十九“明堂三人图”的排列顺序同。

2. 腧穴部位多选用“明堂三人图”,少数穴采用《铜人经》及《明堂经》。

3. 腧穴主治主要采用《千金要方·孔穴主对法》及《铜人经》,少数穴主治选用《明堂经》文,膏肓俞穴主治还采用了宋·庄绰 《灸膏肓穴法》的内容。

4. 凡《千金要方》中曰“不灸”之穴,本书除“天府”穴外,均不列主治病症。

5. 灸穴壮数主要采取《外台秘要》之说,亦有少数遵《铜人经》及《明堂经》者。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千金要方·孔穴主对法》也好,《铜人俞穴针灸图经》也好, 都是参考了前代诸家针灸书籍编成。那么,《西方子》是否也是参考了与前两书选用的相同的前代针灸书而编成的呢?这个可能性也不存在。

理由是:《西方子》不仅抄录了《千金要方》的原文,同时还照抄了宋臣的注文,如少府穴下“大节又作本节”即是,而且,前者的错字也原样照抄,如大横穴,宋校本《千金要方》误作“在腹哀下二寸”,《西方子》仍依错抄袭。诸如此类难以一一枚举。

值得一提的是,“头临泣”、“足临泣”;“手五里”、 “足五里”等穴,古代均分别同作“临泣”、“五里”。《西方子》编者对于这部分腧穴往往不能明辨,多有舛误。如果是抄自《铜人经》或 《明堂经》,因其腧穴部位与主治文字相联,当然不会弄错,如果抄自《千金要方·孔穴主对法》,因其腧穴主治前未附部位,便不知所属了。结果不是将足临泣的主治条文附于头临泣穴下,就是将同一条主治内容分别归属于手五里与足五里。编者的专业水平之低由此可以想见。可能正因如此,在全书编成之后,未敢署名。

另外,此书的小字注文不知出于何人何时,还有全书的体例也有前后不一致处,元·熊氏卫生堂重刊本名曰《新编西方子明堂灸经》,是否经过后人的新编,亦不得而知。由于此书前人很少研究,故后人对它的来历不太了解,甚至有些名家也不明其真相,如《四部总录医药编》即将《郡斋读书志》所收录的《明堂针灸图》三卷与此书混为一谈,亦为智者之一失。

四、结语

通过以上对《西方子》一书源流的考查, 可知,此书系南宋绍熙年间无名氏抄录《千金要方》、《明堂经》、《铜人经》等书之文杂合而成,既无新增内容,也未做好整理工作,其中还有一些失误之处,其学术价值并不大。

因此,今后不宜依据此书校订针灸古籍,同时在编写《针灸发展史》及《针灸文献学》等书时,有必要对此书做进一步地研究,以期对此书做出明确而又比较切合实际的评价。
针灸生:韩坤照
针灸师:李宝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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