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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杂志封面故事|访尼奥·劳赫(Neo Rauch)工作室(下)

 WQ_AI_LYS_999 2023-11-16 发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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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于《典藏·今艺术&投资》杂志

2019年1月刊封面

尼奥·劳赫

Neo Rauch

内省但庞大的张力

文/ 简秀枝
■ 《披肩》,2018年

尼奥·劳赫(Neo Rauch,1960年生)是德国新莱比锡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其色彩丰富、细节多样的绘画,独具一格地结合了个人和政治历史。

劳赫的构图有如谜团般深邃,他设置了似曾相识的虚构场景,其中满是各色人物、动物以及混合态的奇异形象,营造出时间、空间和形态相互重叠的叙事。

明天,卓纳香港即将为劳赫的新作举办展览《地标》(Field Signs)。在开幕前夕,我们借《典藏》杂志访艺术家工作室的文章,继续带您认识他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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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在工作室,2019年

©️ Uwe Walter


尼奥·劳赫(Neo Rauch)领着我们看画,工作室有着大大小小的作品,他话不多,伫立在画作面前,安静听我们提问,他没有作太多引导或下注解。对他来说,艺术的诠释因人而异,可以非常多元,每一个喜怒哀乐、生活背景不同,他不会给标准答案,反而期待观看者以不同视⾓作出不同的回应。偌大画室,巨作不少,也有零星小作品,都为今年春天在香港的个展预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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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宣传》展览现场,卓纳香港,2019年

劳赫的作品就像他的人,带给人强大的内省力量。这与人们过往熟悉的德国艺术家——尤其是在⻄德发展的艺术家迥然不同。可以说,⻄德艺术家深受行为艺术家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的影响,他让⻄德艺术家群在自由世界走向更为观念性的创作发展,影响着基弗(Anselm Kiefer)、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更加的外放。巴塞利兹如果没有从东柏林逃到⻄柏林,或许就不会有他知名的上下颠倒的人物倒转画面;而常年不在德国创作的基弗,更以不同国族之间的相处,反省战争带来的迫害。 

⻄德艺术家群,可以说是自由世界里外显创作的代表。大致可以说,⻄德艺术家更着重于概念,而以莱比锡画派为代表的东德这批艺术家,更具备扎实的绘画技艺。劳赫的绘画色彩醒目,尺幅巨大,人物表情木讷忧郁,有种混乱与不安的感觉,细细览赏,如梦似幻,仿真亦假,叫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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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与卓纳画廊创始人大卫·卓纳
在个展开幕现场,约2006年

旅德多年的知名策展人、现担纲“水墨现场”台北展博会艺术总监的王焜生说,劳赫的作品代表着莱比锡画派一贯重视技艺的传统,从他开始,新莱比锡画派诞生。

在九十年代初,当卓纳画廊在纽约成立之际,创办人大卫·卓纳(David Zwirner)正刚开始推广劳赫之作。美国藏家見到了画面里,那些仿佛置身梦境般的生活点滴,士兵、工人、商人,或是饮酒作乐、狂欢嬉闹、怪诞奇特,不论当下场景,或宗教性仪式,或者历史回眸——强烈的叙事性绘画风格,而作品中各种人物的边缘线,又唐突疏离,刻意不融于背景之中,如同剪贴画报,更像人生大拼盘,大为惊艳!因为,画作内容与他们熟悉的自由世界创作迥异,透过扎实的画法,带来了一种更为内省式的观画经验。从此,劳赫在卓纳画廊的推广下,从美国红回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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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Neo Rauch)

《绣花师》,2008年

布面油画

300 x 420 厘米

劳赫的画布里
印刻着莱比锡的深层底蕴

劳赫仿佛是位手握魔术盒子的魔术师,架好画布,静思片刻,馬上进入画布与他对话的情境之中,一起走览魔幻世界。问他是“意在笔先”,还是“笔在意先”,他摇摇头,创作时并没有太多预设立场。不打稿,不试小画。他习惯在偌大画布上,行云流水,任意翱翔。

劳赫谦称自己只是一个喜欢说故事的艺术家,画布会告诉他该怎么继续说故事下去,动机很单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而已。原则上,大画创作工程浩大,旷日费时,要经营得比较辛苦,但也要看创作的主题,许多饶富内心意涵的迷你小作反而煞费苦心,劳赫点滴在心头。由于他创作速度极慢,一年到头,大约只能完成二十幅作品,然而代理画廊为安排个展,以及密密麻麻的各地艺博会,需求量大,⼏乎都处在供不应求、排队等作品中。但他并不以为意,还是忠于自己的内心创作。


图片《Para》展览现场,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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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理性之梦》展览现
蒙彼利埃当代艺术中心(MO.CO.)2023年

话题当然少不了“新莱比锡画派”。劳赫不反对被贴上标签,主要是与他就学的莱比锡平面与书籍艺术学院(Hochschulefur Grafik und Buchkunst)有关,简称“HGB”的这所专业艺术学校,给了他极正向的影响。劳赫说念书的时候,外面的政治情况很喧哗紧张,但是正好他在艺术学校,学校把他紧紧地保护起来。因此,他对学校很尊敬,不仅仅在于自由的校风阻挡外在的纷扰,享受最自由的学习风气,同时还给他最扎实的基础教育,让他在学校找到人生一辈子的方向,从此勇往直前,迄今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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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Neo Rauch)
《学校》,1995年 
布面油画覆于木板
130.8 x 253.7 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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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Neo Rauch)

《新大楼》,1996年 

布面油画

215.9 x 287 厘米

劳赫出生于莱比锡,虽然不是在莱比锡成长,但却重回这儿就学、教学、创作迄今,这座城市深深滋养着他。他如今的工作室位于莱比锡斯宾纳佩画廊区(Werkschau),这里的前身就是一座棉布厂。莱比锡过去一直是德的工业、交通枢纽,从著名于世的莱比锡书展,到莱比锡布商们赞助成立、历史久远的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就見到这个城市的底蕴。就像HGB这所专业学院,也因为城市的传统,其实非常重视技艺的养成。

王焜生就指出,HGB对学生的绘画、雕塑、版画、插画、印刷等各門类学科,非常重视“手作”的技艺,因此莱比锡画派就有一股⻄方世界所没有的扎实绘画底蕴,当九十年代人们质疑“绘画已死”之际,劳赫仿如横空出世,带给⻄方世界新的艺术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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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Neo Rauch)

《谷》,1999年 

布面油画

200 x 250 厘米

东德⻄德 柏林围墙
劳赫作品的关键字

在劳赫的创作历程里,大环境的变化对一位敏感艺术家来说刻⾻铭心。1989年柏林围墙倒塌,两德合并,恰好是劳赫准备步上“三十而立”的关键之龄,政治巨变,社会冲击中,周遭与语境的瞬息万变,对他的生命轨迹和创作,都是空前的挑战与机会。

“一位创作者的童年,往往在三十岁左右结束,而柏林墙倒塌那年我刚好三十岁。”当时,他感到天助自助,自己的生命卓然独立,而艺术探索正在大开大阖。两德统一后,在旅行上带来的自由,是封闭的东德子民始料未及的。虽然当时生活非常拮据,捉襟見肘,但世界变大,全新的社会氛围铺天盖地而来,源源不绝的灵感,俯仰都是创作元素。劳赫开心迎接新时代的到来,而在创作风格上的转变,更像是内外交融,循序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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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Neo Rauch)

《哈兹》,2002年 

布面油画

210 x 250 厘米

极具剧戏效果的叙事
引人入胜

政治社会上的转变对他的创作利弊兼具。一幅好画的酝酿,是缓慢的,不会受到政治时局太直接的影响。即使发生了划时代的大事件,一个艺术创作者,还是得抱紧自己心头的指南针,它会带领你翻山越岭、披荆斩棘,最后抵达作品创作终点。

一位老收藏家说:“我喜欢劳赫的作品,即使作品上下颠倒放,依旧动人。他的技巧及绘画功力,让我感动。”叙事性(Narrative)、超现实主义(Surrealism),劳赫对这样的归类没有反对。但一提到未来式(Futuristic),他停顿下来,确定听到英文字义后摇摇头,他自己没有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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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Neo Rauch)

《莱波雷洛》,2005年

布面油画

250.2 x 209.9 厘米

劳赫的作品,经常出现光怪陆离场景,很像梦境,这些人物形象和叙事情节,真的是来自梦境吗?为什么画中人物之间的关系,总是处于紧张或危险的状态?劳赫笑一笑,他说,创作至今,作品中直接重绘梦境的情况,其实只出现过兩次,最多不超过三次。

但是他始终试图在绘画中,模拟做梦情境,成为一种个人风格,尤其他会在画面中,放入一些人物,有正面人物,也有负面的,并让他们共处一室。在他们即将交锋之时,再将他们束缚住。这一过程透过画境般的呈现,也会长留于观众的意念中。

劳赫还利用各种纵深的透视⾓度,使画面产生深远感,把观者引入特殊打造的情境,看似明亮,但又模糊的时空中。叙事性与宗教性在日常生活中的转换,成为一种新的绘画表现方式,他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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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Neo Rauch)

《寒冷的五月》,2010年

布面油画

210 x 300 厘米

劳赫带有哲思的画面,既有宗教般的神圣与凝重,又有共产社会下的庶民情景,相异的人物与时空,同处在那可知与不可知的画面里成为劳赫的故事,一切待观者抽丝剥茧这极具戏剧性的创作。意大利收藏家柯波拉(Antonio Coppola)形容,观看劳赫的画作,就像阅读莎士比亚的戏剧,不需要馬上能进入,但每一年、每一年的的阅读,都能带来极为不同的感受。

以劳赫的特殊性为例,许多艺评家都同意他就像一座桥梁,将东德的老派画家和统一后德国年轻画家之间连接起来。例如他绘制大幅油画,以1950年代身着老式制服、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人为主题,其绘画风格则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与波普艺术之间周旋。劳赫的作品打破了人们对于既定绘画的想像后,他成为继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巴塞利兹、馬丁·基彭伯格(Martin Kippenberger)、基弗之后,承继新一代伟大德国画家盛名。

莱比锡美术馆长汉斯‑维尔纳·斯米特(Hans‑Werner Schmidt)曾对劳赫这样评价:“他并非想标榜劳赫在莱比锡绘画史上的地位,但很明显的,他是连接1970年代、1980年代,乃至当今绘画的重要一环。他以教与学体现了莱比锡绘画传统及图画结构,这种结构在不和谐的色彩堆叠中,以神秘莫测之物,刺穿了叙事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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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Neo Rauch)

《雕塑家》,2014年

布面油画

280.7 x 210.8 厘米

不和谐的构图

却让绘画再创新颠峰

劳赫透过自身的绘画,成功鼓励许多年轻艺术家重新回到绘画上。

美国艺术评论家罗伯特·斯托尔(Robert Storr)也认为,莱比锡的艺术家群,正在回归一种文学化、叙事性的图像表达方式,赋予其不安、混乱的气息。

再看劳赫的作品风格,他延续着社会主义及写实主义重视形象塑造的传统手法,这也解释了为何其笔下作品,让人联想起赞美革命社会主义与工人阶级的政治宣传海报。而劳赫的具象画,对外界来说,尤其是初次接触其创作的⻄方藏家而言,很是陌生,更容易让人联想到东德时期,是失去家园的社会主义乌托邦的悲怆余音。画面人物置身于花园、厨房或厂房,举止各异,或是穿着奇怪服装、牵着奇特的动物流连在海边。劳赫的绘画与理性的当下,和此时隔绝,驻留在一个恍如隔世的、触动大家情感和心智的东德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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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位于莱比锡的工作室,2019年

摄影:Uwe Wal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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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劳赫(Neo Rauch)

《披肩》,2018年

布面油画

300 x 250 厘米

劳赫的画面,观者就像被吸入了某段似是而非、暧昧模糊的历史。叙事性和宗教性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成为一种新的绘画表现方式,可知与不可知的故事叙述着人和世界、社会与自然的一切。而艺术家纯熟的绘画技巧、叙事性的内容、神秘的视觉效应、当代性元素等等,综合组成了一股独有的魅力,深深吸引着收藏家。

但自诩艺术创作忠实园丁的劳赫,他不管市场,除了举办个展时会出席,完全不过问艺博会。看得出劳赫的生活力求简单,平日不接受媒体采访,也不爱被打扰。守着画布,守着创作,还有守着母亲浅浅微笑下的遗照——劳赫直觉妈妈不曾离开,与他的创作同在。不管春夏秋冬,恒温的工作画室,与妈妈同享创作时的静谧,是他大半生艺海浮沉,孜矻创作中,安定自信的极大能量。时时端详母亲遗照以及父亲炭笔遗作,近一甲子的离散前缘,牵系着永不止息的爱、创意,还有梦想,似淡犹浓、生生不息。

全篇完


本文原载于《典藏·今艺术&投资》
2019年1月刊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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