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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巴特 | 神话学的必要性与限制

 置身于宁静 2023-11-16 发布于浙江
罗兰·巴特 | 神话学的必要性与限制

本文节选自:《神话——大众文化诠释》
作者:罗兰·巴特
译者:许蔷蔷 / 许绮玲

BOOK


本书写作的年代(20世纪50年代后半叶),是一个大众文化产品大量出现的时代。在此背景下,罗兰·巴特带着他独有的记号学嗅觉,想要解读包含在事物和其媒介再现中的讯息。因此,《神话——大众文化诠释》不止在探讨的主题上具有多样性,而且在运用的方法上也具有许多异质的成分。


我必须谈谈神话学家本身作为结论。这个名词是颇伟大且自信的。倘若曾经有过什么神话学家,我们可以预测到,他们如果不是在感情上,就是在方法上遇到一些困难。确实,他可以毫不困难地评论感觉:无论它的错误为何,神话学一定会参与世界的形成过程。资产阶级社会中的人视之为原则而投入一个虚伪的自然当中,它企图要在大部分单纯关系的假定无辜中,发现这种无知要令人接受的深刻疏离。它所实行的揭露行为,是一种政治性行为,是建立在语言负责的理念上,因此神话学便宣称后者的自由,确切的是,神话学在这层意义上与世界和谐,并不因为它是什么,而是以它要创造出的东西[布列克特(Brecht)对此有一个有效的暖味字眼:I’ Einverstandnis, 整个对现实的了解,也是和现实的共谋]。
这个和谐使神话学家正当化但未能满足:他的地位仍然是被排斥的。神话学家借政治向度而正当化,但他仍与它有距离。他的言谈是元语言的,这语言什么都没有实践;至多,它揭露——或者真的有吗?对谁?他的任务始终是暧昧的,受它伦理的起源所阻碍。他只能替代性地采取革命性的行动:还有他功能中自我认知的性格,有点僵硬又痛楚的事物,被弄乱并极端简化而烙印到任何具有开放政冶基础的知识行为(不受约束类型的文学,是更无限地高贵,它们在它们的地位上是元语言的)。
还有,神话学家把自己和所有神话读者切断,而这可不是件小事。如果这应用到集体行为的一个特别区域,可以完好无缺,但当一个神话涵盖了整个团体,如果神话学家要解放一个神话,他必须要和后者疏离。任何具有某种程度普遍性的神话,事实上都有点暖味,因为它代表了那些什么都没有而借用它的人性。要解读“法国之旅”或“法国美酒”,就要将某人与那些已被取悦或暖身的人切断关系。神话学家注定要活在一个理论性的社交圈中;对他而言,置身社会中,最好就是诚实。他至上的社交存在于他至上的道德。他与这世界的关联,亦即讥讽的秩序。
我们必须更进一步:某一方面而言,神话学家被排除于他宣称要实现的历史之外。他对团体语言所做的毁坏,对他是绝对的,完全充实了他的分派作业:他必须活在这项分派作业中,没有回头的机会或任何付出的假设。他被禁止想象当他批评的对象消失时,这世界将凝固成像什么。乌托邦对他而言是不可能的奢华:他非常怀疑明天的真理会是今天谎言的逆转。历史从来不确定它相反事务的胜利、纯洁与简单:它在自我制造时,也揭露了难以想象的解答,难以预见的复合性。神话学家甚至并不置身于一个如摩西般的处境里;他看不见希望之乡(la Terre promise)。对他而言,明天的肯定完全被今天的否定所隐藏。他职业中的所有价值,对他而言是毁灭的行为,后者正确地掩盖了前者,没有任何东西突出现形。未来的潜在种子只不过是对现在最深沉的启示录,对这样历史的主观掌握,已经在圣正义(Saint Just)的古怪说法中表达出来:“组成共和国的元素是反对因素完全摧毁。”我认为这句话不能仔细地被了解:“你在重建之前必须清除道路。”这连系词有一种详尽的意义:对有些人而言,历史有主观的暗夜,未来在那里变成一种本质,变成过去的重大摧毁。
最后一个排除状况也威胁神话学家:他经常冒着使他宣称要保护的现实消失的风险。D.S.19 和所有言谈不同是一个技术上已定义的客体:它某种速度的能力,它以某种方式和风会合等等。而神话学家尚不能谈论这类现实。技工、工程师,甚至使用者,“说这客体”,但神话学家注定要使用元语言。这种排除行为已有一个名称,就是所谓的意识形态主义。兹丹维主义(jdanovism)在早期路卡斯(Lukács)时代,在马尔(Marr)的语言学理,在如白尼超(Bènichou)或古德曼(Goldmann)的作品中,早已被不留情地谴责(顺带一提,在尚未证明的情形下,它目前是可以避免的),和它相对的是一个意识形态难以触及的现实沉默,例如依据斯大林的语言。意识形态主义解决疏离现实的冲突,是靠切除而非复合(但对兹丹维主义,它甚至不解决它):葡萄酒客观上是美好的,但同时葡萄酒的美好是一则神话:这儿它是疑难。神话学家尽可能地跳脱这个,他处理葡萄酒的美好,而非葡萄酒本身,就像历史学家处理帕斯卡(Pascal)的意识形态,而非《思想录》(Pensées)本身。
这似乎是一种和我们这个时代息息相关的困难:只有一种可能的选择,而这个选择只能承担两个同样极端的方法:或者是假定一个能完全渗透到历史中的现实,并且完全意识形态化;或者相反地,标示一个完全无法穿透、难以简化,以及在这种情形下已诗化的现实。简而言之,我还没见过意识形态和诗之间,出现过复合体(我所了解诗的广泛意义是,探索事物难以疏离的意义)。
我们只能不稳定地掌握现实,这事实无疑让我们可以测量目前的疏离:我们经常在客体和它的去神秘化之间浮沉,无力赋予它一种整体性。因为我们如果渗透客体,我们解放了它但也毁灭了它;而假如我们承认它全部的重量,我们是尊重了它,但我们更将它推回到依旧神话化的状态。我们似乎总会被强烈非难一-阵子,然而仍然过度地谈论现实。这也许是因为意识形态主义和它的相反事物,仍然是神奇和解,乃至因社交界的分裂感到恫吓、盲目及迷惑的行为类型。然而,这便是我们必须追寻的:现实与人、描述与解释、客体与知识间的和解。


本文为北大公共传播转载
版权归作者所有
编辑 | 印秀绚
图源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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