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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条

 麦浪孤帆 2023-11-17 发布于云南

脚步的远方,是每一寸未曾到达;心灵的远方,则是每一瞬牵引你幻想的渴望;岁月的远方,又是每一个你不在意的瞬间被时间驱赶而往的将来……


前几天回父母家的时候,母亲兴奋的对我说新腌的萝卜条好了,味道特别棒,让我带点回家吃,我嫌麻烦就拒绝了。

母亲没再要求,只是喃喃了一句“唉!你们以前挺爱吃的呀!现在怎么……”。

当时我并没在意,只是因为还有些事情就匆匆离开了。直到刚才,翻手机相册看到前些年全家一起到外公家拔萝卜的照片才又想起这件事。

对于那次拒绝,终究还是有些后悔了。


时间一晃三年,那时候外公还在。萝卜就是外公和外婆种的,是的,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吃到外公种的萝卜了。
我的外公外婆是农民,拥有叫城里人羡慕的田园——他们也只有田园。
属于他们的土地,每一寸都有他们滴落的汗水。这一个个的大萝卜,不值钱。其实不值钱的并不止萝卜,而是几乎无论种出什么都一样的,不值钱。
我们都劝外公外婆,别种了,到城里享享清福。可他们却总是摆摆手,说那是受洋罪;再说,叫这样的好地荒了是犯罪。

萝卜成熟了,老两口就通知孩子们一起回去拔。谁都知道,这拔萝卜只是非常含蓄的“回来看看我们吧!想你们了”表达而已。
母亲和三个姨妈及家人每次相约回外婆家都是少则十几口人、多时二三十人的大部队,光一顿饭就够舅舅舅妈和老两口折腾的。
拔萝卜时长辈们总是能拔一个萝卜就顺带一段滋味各异的旧事来,总是说着那时苦,啧着这时甜。小一辈对于吃苦是没什么概念,爬山是游戏、挖地是游戏、拔萝卜是游戏、听阿祖和爷爷奶奶们讲述过往也只是游戏而已,他们只知道嘻嘻哈哈的“小弟弟,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
人多力量大,在旧时往昔的加持下尤其要大一些,一片萝卜很快就拔了个干净。大家虽意犹未尽,但看到堆成山的收获却又犯了难,那么多的萝卜哪里吃得过来?也不禁感叹:这些萝卜得造出多少屁呀!

思来想去,只好有屁大家放了。把萝卜挑回家,先洗干净再给住在城里的亲朋好友们送去。
光送萝卜就得折腾两三天,更要命的是还送不完。毕竟谁家也受不了顿顿萝卜不是,再说排骨也挺贵的。
送不完了,就得自己消化。困难是有的,但终究敌不过好吃的灵魂;切了,腌萝卜条。
其实,就腌萝卜的做法在小城流行的就有许多种。
譬如把萝卜推成萝卜丝,晒干再腌。这种主要是和猪肉或者剁碎的猪骨一起腌的,腌好后可煮可炒可单吃可佐食。口感劲道,口味微酸(加红糖的话)甜辣,特别好吃。
只是这个荤腌的东西,操作不好容易那啥(自行脑补拔)。所以一般人不太会去弄,也不愿意去弄,毕竟太费事了,实在想吃了买点就好。

又譬如“扒萝卜”。
这个是先把萝卜切块,煮熟(过程中不能沾荤油),冷却后再加辣椒茴香籽等香料调料拌匀腌制。
其口感似熟透的柿子,味道极酸。就如今城里人厨房里的那种小锅小灶,要做这个也属于费事的一类,所以做的也不多。这个还是更适合用柴火灶大铁锅来折腾,只一锅就搞定一年、甚至几年的。
就我个人而言,不太喜欢这玩意。对那种类似腐烂的口感还是有些抗拒,可自我记事时起,外婆家总也有那么一坛子,直到现在也依旧还有。
再譬如“曝腌”,又称水腌。
这个最为简单,做法类似做泡菜,不同之处是这个不是泡的。
把新鲜萝卜切条,直接加盐小米辣拌匀后直接放入坛子腌制就好了。一般一星期左右就可以吃,口感也和泡萝卜一样,酸辣脆爽。想起就流口水,加点酱油味精和香菜小米辣碎一拌——感觉没有比它更懂得如何消灭冷饭的了,妥妥的冷饭杀手。
萝卜腌菜的制作方法千户千种,不统一,也无需为了是否一致而纠结,自己喜欢就好了。

我还是说我母亲最拿手的这种萝卜条的腌制方法吧!关键点是整个过程不要被荤油污染,不然将前功尽弃。
洗净的萝卜切条,晾晒至六七成干。水分的多少决定的是萝卜条最终成品的关键,水分太多容易偏酸或出现不好的口感且不利于长期储存,水分太干又会导致萝卜条成品嚼不动。
晒到六七成干后就可以调味腌制了。

主要调味料有鲜辣椒(舂或者磨碎),喜欢辣的就用辣的品种,只是喜欢颜色的就选用不辣的,这个以个人喜好为准。
红糖捣碎、盐、高度白酒、茴香籽就差不多了,当然也有加花椒的。
然后把所有东西都倒入大盆搅拌均匀,再放入坛子压实,然后把坛子放到阴凉的地方,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时间就好了。注意坛子一定要密封。
对于萝卜条的腌制方法也各有不同,但我还是喜欢母亲腌的。味道酸甜辣,嚼起来爽脆可口又有着一份特别的厚重感,这大概就是家的味道罢,其他地方吃不到。

时间是奇怪的东西呀!可以让人苍老,也可以让普通的东西变得不寻常。
其实,我每次回父母家都很喜欢跑到地下室去看看,去看看那些静静矗立着的比我父亲年纪还大一些的老酸菜坛子。那些酸菜坛子不值钱,却每一个都藏着一些或酸或甜的故事。它们不语,装在坛子里的滋味却叫每一个从这里为起点而离开的人惦念。
我喜欢这些藏在大大小小的坛子里的美妙滋味,每次回去吃饭也总要先在满桌的菜肴中先把酸菜找出来夹上几筷子,不然即使吃了海味山珍也总会觉得这顿饭吃得不够完整。

我一直认为至上的美味就无非如此了,家里的日常而已。

在外面疯饿了就跑回家,添一碗冷饭,掏几个藠头几根萝卜条就满足的不得了的童年已远。但那坛子还在,且每年都会重新装满;从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就这样,几十年不曾断过。

这就是传承吧!一个家的味道。混淆在童年游戏之后饥肠辘辘时的一碗冷饭里,参杂在满桌海味山珍之中的不油不腻里……

任时光匆匆,有些事情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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