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德：唯美而已

置身于宁静 2023-11-23 发布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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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

一

他身材高大，足有1 米 93 ，却一直有发胖的趋势；他走起来大摇大摆、拖拖拉拉；他面色苍白，有浅色的大雀斑，瓷蓝色的眼睛；他说话速度很快，嗓音很低，语调柔和却言辞犀利。

他是奥斯卡·王尔德。

王尔德1854年10月16日生于爱尔兰都柏林，是家中次子。他的父亲威廉·王尔德是一名牙医，后因协调爱尔兰的户口调查有功而被维多利亚女王授为爵士；他的母亲珍·怀尔德是一位诗人，也是一位爱尔兰民族主义者。

威廉的私生活不检点，经常陷入桃色事件，1864年甚至因此事被告上法庭。在法庭上，威廉举止失态、语言混乱，此时10岁的王尔德坐在场下；说来也巧，30多年后，王尔德也坐在了父亲当年坐过的位置。这一年，王尔德就读于普托拉皇家学校，但他在男孩间并不受欢迎，“他在同学中人缘不好，既不漂亮又不活泼，且喜欢替别人乱取绰号。而他本身亦有一个令他烦恼的绰号'灰乌鸦’。因为他衣冠不整，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模样很懒散，手和脸都是脏兮兮的，指甲里又有污垢，也因此他的同学对他没有良好而深刻的印象。”没有合适的玩伴，王尔德便喜欢上了自然和文学，尤其是希腊文学，“他和别的孩子性格迥异，不喜欢游戏或斗殴，也不像大多数的孩子喜欢玩刀弄枪，而对草地和自然景观兴趣活泼。在学术方面他厌恶数学和科学，当他对课目厌烦时，他会用措辞巧妙的问题，将老师的注意力引导向另一个方面。他主要的兴趣是诗和古典文学，尤其对希腊古典文学的兴趣最浓。”虽然经常受到老师的斥责，但他还是获得了该学校代表古典文学成绩最佳荣誉的普托拉金质奖章。1871年，王尔德获得了圣三一学院的“皇家学校奖学金”，以17岁的年龄进入都柏林圣三一学院。在圣三一学院读书期间，他阅读了大量的古典文学作品。毕业后，他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被牛津大学迈格戴林学院录取。牛津，无数精英人才汇聚之地，只有在这里，王尔德才能展现自己的才华横溢。他熟读经典著作，精通诗歌散文；言谈超俗，幽默风趣；出口成辞、提笔成章；此外，就连他的服饰也是色彩鲜艳、式样奇特。他已经在伦敦社交界已经小有名气。

1877年，王尔德与另外两位年轻人陪马哈菲教授一同到希腊旅游，被希腊的自然景致和精美建筑倾倒。

二

1881年，王尔德自费发行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诗集发行之初就受到了“笨拙”杂志社的攻击，后来王尔德想把诗集赠送给牛津大学俱乐部，又遭到了拒绝，“不是因为这些诗没有内容，或其他任何原因，事实上，此诗集大部分根本不是奥斯卡写的，而是由许多著名的作家写的，他们是莎士比亚、雪莱、拜伦……以及其他六十几个人所写的。俱乐部图书馆已有这些诗人更完整的版本，王尔德先生所赠的诗集实际上是他们的，我建议不接受。”王尔德曾说，他一生追求两件事，钱和名誉。这一年年底，王尔德开始访问美国，寻求钱和名誉。在美国海关，被官员问及有无申报物品时，王尔德说出了那句著名应答，“除了我的天才，我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申报的。”离开纽约时，他又留下金句，“善良的美国人死时，他去巴黎；罪恶的美国人死时，他留在美国。”这趟美国之行没有给他带来意想之中的收获，他便前往巴黎扬名，他想用自己的才华去征服浪漫之都。

他在巴黎拜访了雨果、都德、左拉等他崇拜的人物，甚至还模仿起了已故文学大师巴尔扎克的穿着。白天奥斯卡工作时，穿着式样仿照巴尔扎克的僧侣似的白色睡衣，头上带一块土耳其玉，此外，还拥有一根象牙杖。他说他不仅想学巴尔扎克的装饰，更想努力养成巴尔扎克那样勤劳产出作品的习惯。

1884年，王尔德与康斯坦斯·劳埃德在英国帕丁顿区的圣詹姆士教堂举行婚礼。两个儿子西里尔与维维安分别在1885年与1886年出生。当了父亲的王尔德在和儿子们的朝夕相处与耳鬓厮磨之中获得了许多灵感，这段乡间时光也是他创作的黄金时期。他的儿子后来回忆说：“父亲有时会趴在育婴室的地上，轮番装成狮子、狼、马，平时的斯文形象一扫而空……玩累了时，他会让我们静静听他讲童话故事，讲冒险传说，他肚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受孩子们的启发，1888年5月，王尔德的第一部童话集《快乐王子及其他故事》出版了，这本童话集收录了《快乐王子》、《夜莺和玫瑰》、《自私的巨人》等名篇。

王尔德追求语言的表达效果，追求美。几乎所有和王尔德熟识的人在回忆他时，都会提到王尔德无与伦比的口才。同时代的爱尔兰诗人叶芝曾说：“我和奥斯卡的第一次会面，是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我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用这样完美的句子和我谈话，就好像是他前一天晚上精心写成的。我认为所有奥斯卡的听众所得到的那种人工琢磨的印象，来自句子的完美和组织这些句子的深思熟虑。”

三

1891 年秋天，王尔德偶然认识了牛津大学的高材生阿尔弗莱德·道格拉斯，即为人所熟知的“波西”。两人的第一次会面并无任何特异之处，只是一般性的交谈。几天后，两人在阿尔玛特俱乐部第二次见面了，王尔德从此时开始被道格拉斯所吸引。大约1892年5月开始，王尔德不停地邀请道格拉斯一起吃饭，给他写信、写便条、发电报、送礼物，还为他写了一首十四行诗。他对波西的“友谊”也不计代价，一掷千金。波西是贵族家庭的孩子，出手阔绰，交友广泛。在认识波西的三年里，王尔德为波西花费了接近 5000 英镑的现金。

道格拉斯的父亲昆斯伯里是世袭的侯爵，不知何故，他与道格拉斯有着长久而深刻的矛盾。王尔德和波西的交往使昆斯伯里对儿子更加讨厌，王尔德被迫卷入他们父子的争斗，成了他们之间矛盾的牺牲品。

1892年年底的一天，王尔德与道格拉斯正在皇家饭店吃饭，发现昆斯伯里正在临桌窥视他们。王尔德要求道格拉斯去请他过来，昆斯伯里虽不情愿，但还是过来了。两天后，昆斯伯里给儿子写信，说自己收回以前对王尔德的所有评价，他认为王尔德是位迷人、聪明的绅士。

但这种相对友好并未维持很长时间。1895年年初，昆斯伯里听到了各种关于王尔德与道格拉斯的传言，认为王尔德很可能是位同性恋者，于是就开始写措辞严厉的信，要求儿子终止与王尔德的关系，否则就断绝他的经济来源，但却遭到了道格拉斯的反唇相讥，这更让昆斯伯里恼羞成怒。

1895年2月，昆斯伯里到王尔德常去的名人俱乐部贴上纸条：“致奥斯卡‧王尔德——装腔作势的鸡奸者。”王尔德看到这张卡片时极为恼火，认为昆斯伯里应该在私下解决矛盾纠纷，不应该到公众场合公然斥责。

王尔德去咨询律师，想知道昆斯伯里言论是否可以诉诸法律，或可以采取什么办法阻止昆斯伯里激烈和侮辱性的行动。朋友罗斯、汉姆弗雷律师和道格拉斯本人都催促他将昆斯伯里告上法庭，以诽谤罪逮捕昆斯伯里。道格拉斯对父亲的仇视使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父亲在公众场合下威风扫地、颜面丢尽。当王尔德说到他没有足够的财力打这场官司的时候，道格拉斯甚至向他保证由他的母亲和哥哥替他出打官司的费用。

王尔德认为，以他诗人、小说家、剧作家、艺术评论家的名声，更鉴于他那世人皆知的雄辨口才，这场官司打下来，一定是他赢，且一定赢得漂亮。然而，这一次，他完全地错了。他对昆斯伯里的控告是他在自我陶醉、得意忘形时所采取的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行动。

1895年4月3日，奥斯卡·王尔德控诉昆斯伯里侯爵诽谤案在老贝利法院开庭，法庭早早就座无虚席，更多的人是慕名而来想亲身体会王尔德的口才。最先进来的是昆斯伯里侯爵，独自站在被告席前；过了一会儿王尔德才进来。简短地问过证人之后，王尔德开始接受庭审。昆斯伯里侯爵的辩护律师卡森对王尔德的讯问很有技巧，他的讯问围绕两方面：文学方面和事实方面，都集中在王尔德过去的各种关系。面对严谨认真的对手，王尔德却调侃打趣，讽刺挖苦，似乎忘了这是在法庭，而不是在酒吧和咖啡馆……当天审判结束之后，王尔德知道已经没有获胜的可能，只能宣布撤诉，昆斯伯里无罪释放。

这不仅仅是一场失败的官司，更使王尔德被当成同性恋嫌疑犯，违反了当时英国禁止同性恋行为的法律。

四

1895年4月26日，王尔德被控有伤风化案在老贝利法院开庭审理。根据当时英国 1855 年苛刻的刑事法修正案第 11 部分，陪审团做出判决：王尔德罪名成立。法官宣布王尔德被判入狱服苦役两年。

在法庭上，王尔德畅谈“美”和“爱”。“这种在本世纪内不敢让人知其姓名的'爱’，是一位长者对一个青年的一种伟大感情。比如像大卫和约拿单之间存在的感情，比如柏拉图把它当作他哲学的基础的感情，又比如可以在米开朗基罗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中见到的感情——一种深沉的、精神性感情，它既纯洁，又极完美；在它支配下，才产生出像米开朗基罗和莎士比亚创造出的那样的伟大艺术品，以及我的那两封信。尽管如此，它们在本世纪仍被误解——被误解到这种地步。由于这种误解，我才处身于眼下这种境况。它是美的，它是优雅的，它是最为崇高的感情。在这里没有任何不自然的东西。它是精神性的；而且，只要年长者拥有才智，而青年又拥有生命的所有快乐、希望和欢闹，它就会不断地在年长者和青年间存在着。尽管如此，世人却无法理解。世人对它大加嘲笑，有时甚至由于它还把人送上手枷。”

王尔德此刻终于明白：“大众的宽容真是美妙。它宽容一切，唯独不宽容天才。”

王尔德受到的惩罚远远不止于此。在服刑期间，他的房子和家具被拍卖一空；妻子康斯坦斯与两个孩子改姓为荷兰德，移居意大利；社交界和文学界的大多数朋友都对他避之不及，只有寥寥数人如萧伯纳仍维护他；也没能在母亲临死前见上最后一面……他自己也在狱中患上了中耳疾病。

1896 年，伦敦的监狱里，下着小雨。一个囚犯在监狱阴森发霉的角落里蜷缩着，用笔密密麻麻写着什么。这时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是看管他的人进来了。他放下笔，思考一会，又补完最后两个字，停了下来，双手把一摞信纸，一支笔和几本书递上。在狱中，王尔德为道格拉斯写了一封《狱中信》，信中表达了王尔德对道德拉斯爱恨交织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