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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厝、旧巷，老厝都不再有人住了，旧巷静悄悄的，偶尔，我就会一个人到老厝看看，在旧巷斑驳的墙壁下沉思，从巷头走到巷尾，在内心里寻找往日的足迹，旧巷走出去就是村里的大外埕，生于斯，长于斯，老厝、旧巷总是散发出许多童年美好又难忘的记忆。 旧巷左边前两间屋子以前是小叔一家和奶奶居住的，第三间房和第四间房是森才伯和老姆的住房，第五间房是河伯一家做厨房客厅的；右边的大房是我家的，下面的房子是森成伯一家的。在二十多年前大家都搬迁了新居，如今，老厝这些尽是瓦片屋顶的平房再无人留守了，有的房门都在岁月冲洗中坏掉了，墙体老化，小叔和河伯屋子前剩留下烧柴火的土灶，以前奶奶住的房子和河伯的房子旁边还搭建有鸡舍。小巷两旁的地面旮沓都生长起各种植物。人生更替，老姆、奶奶、森成伯、河伯和我的父亲曾经一起在这旧巷老厝生活过的他们都已经陆续离开了人世。物是人非，有时来老厝、旧巷看看，心里总是满载似曾相识的画面，那些往日和亲邻生活在一起热闹的时光。 那天，我又一次走进旧巷，到老厝看看。在森才伯的屋前放置了一个陶瓷水缸，在旁边我发现了一个老物件，是用竹篾编制成的圆柱形竹篮，竹篮有个盖子，也是竹片编扎而成，竹篮两边还有结系紧实长长的挎把。整个竹篮完好无缺，提起来感觉还很结实，只是通身颜色已经暗黑，这是历经岁月的积淀。我心里寻思着这个老物件该怎么称呼，它又是从哪里摆到旧巷中来。一阵思索后，我认定这个老物件就是一个市篮，森成伯的房子房门板已经坏去了一半，估计是让谁把它给丢舍在屋外来。 小时候听奶奶和村里老辈人讲过，市篮是那些离开家乡去过番（下南洋）的乡亲必备的行旅箱，过番的人们，带着一个市篮，里面放着“过番三件宝”（几件旧衣服、已经切成的几块的甜粿、一条浴巾），泪别亲人，背井离乡，登船涉洋，冒着生命危险在海上飘摇，去探求未知的人生路。当年，大量潮州人迫于生活的困窘，或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去过番。出洋的华侨，远离亲人，在南洋、在海外，独自打拼，艰难谋生，血泪纵横。思乡情切时，这些漂泊在外的人就会托批客（水客）捎回书信（侨批），同时把务工后省吃俭用得来的一些钱物，一并托批客带回，接济家乡亲人。据说，受到委托的批客（水客）也是靠着这个市篮往返水陆给过番者的亲属捎回书信（侨批），也要把家乡亲人的思念，带给海外的苦力人。在物质缺乏的艰难岁月里，市篮成了联结海外侨胞和家乡亲人的纽带，而如今，市篮承载着潮人过番的记忆。 我们村里也有一批乡亲去过番，过番的乡亲我们称为番客。小时候，听说番客回乡来探亲祭祖，有的就会分发从海外带来的“罗蒂”糖。我记得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清晨，妈妈抱着我在外埕，村里过番回来的一位老叔就走过来打招呼，他捏了捏我的脸蛋，微笑地问我“要不要跟老叔来去过番”。听奶奶讲过，我爷爷的兄弟，也就是我的亲老叔，也是跟着去过番的，但是后来却失去了联系，老叔的房子也就让奶奶住着。过番的乡亲有带头捐资重修村里祖祠，听说村里的书斋文明轩也是番客乡亲出资建设的，有番客还在乡里率先建了六层的洋楼。 对于老厝、旧巷里发现市篮这个老物件，我不知道它是否当年为准备去过番的亲人准备的，还是番客回乡带来的，但我知道这个市篮它承载了历史，珍藏着记忆，我的内心对它充满了好奇。我随手掏出手机，对着市篮拍照发上朋友圈，不想，它的出现也引起了微信朋友圈里时任市政协副主席的陈耿之先生以及潮州文化研究中心编辑林炜璇还有一众亲友的点赞关注。没有想到，潮州文化研究中心编辑林炜璇随后通过微信和我联系，说文化研究中心正在筹备搞个潮州历史文化物品展览，问我这个市篮可以卖给他们吗，要我报个价格。我内心一阵紧张和激动，真没想到这个差点被当作废旧物品清理掉的老物件果真就是一个具有历史文化价值、承载潮人过番记忆的市篮。心中担忧的是这个市篮出现在旧巷老厝外，我还不知道它到底是属于谁家的老物件，我寻思着出个价钱卖出去是不好的，但是这个市篮送到潮州文化研究中心一定是它更好的归属，它能得到更好保护并由此焕发出难以估计的价值。我刚想把发现市篮及潮州文化研究中心准备购买它的事情向森成姆说说，林炜璇又发来微信说他们领导说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争取把这个市篮买下来。我心中涌动一阵暖意和责任感，毫不犹豫地对她说：“免用钱，这个市篮无论是谁的，我想主人一定愿意免费捐赠给潮州文化研究中心。” 当天下午，一阵雨过，我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迎接林炜璇和她的同事的到来，一起到老厝旧巷交接这个老物件——市篮。林炜璇对我说：“这确实就是潮人过番的市篮，见到这么有历史价值的物件你怎么不晓得先好好收存起来？”看着林炜璇的同事拿出准备好的薄膜袋小心翼翼地把市篮装套进去，放进小汽车后备箱，我内心有说不出的喜悦，相信这个市篮会在今后焕发新的光彩，成为潮州历史文化的又一物证，赓续潮人华侨的血脉亲情！ (陈伟滨) 编辑 张泽慧 责任编辑 詹树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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