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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记忆

 夏天微语789 2024-01-29 发布于江苏


玩转临朐


原创

2024-1-1907:46山东

小时候老是盼着过年,盼望着长大,觉得一年时间好长。工作后很想常回家陪伴父母,过年时更是归心似箭,但因为工作原因常常不能如愿,时间久了,虽有遗憾,却也释然。人到中年,父母渐渐老迈,即便不能回家陪父母过年,年前年后也总得携带妻儿回家小住。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父母去世以后,便没有了回家过年的念想,唯觉日子过得快了许多,印象中才过完年不久,就又要过年了。现在过年时,更多的是走亲访友、同学同事聚会,轮番“赶场子”,年后人们见面,虽也总是笑容满面的相互祝福“过年好”,但总是感觉越来越少了以往的年味。时令已进入腊月,又是新的一年来临时,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特别怀念儿时的过年。

我的老家在临朐县的农村,记忆中的过年应该是从腊月开始,一进入腊月,便开始推碾推磨,为过年做准备。母亲从盛粮食的瓮中取出平时舍不得吃的小麦,仔细筛干净,用温水一遍遍反复擦拭,去除表面的尘土,待麦子表面晾干后便让父亲用小车推了去磨坊磨成面粉。小麦第一次研磨出来的是“白面”,用来蒸馒头待客,第二次及以后数次研磨后的面粉便是“粗面”或叫“黑面”,加了玉米面后蒸成卷子,便是家中过年时的主食。其他如玉米、地瓜等,都是由母亲带着我们姐弟用碾辗、用磨推。将玉米用辗碾碎,用水泡一天,用水磨磨成玉米糊子,母亲利用晚上时间摊成煎饼,将煎饼一个个摞起来放进砘子,吃的时候把煎饼取出来洒上温开水即可。地瓜干用辗研碎,用旱磨一遍遍磨细,用细罗一遍遍罗出地瓜粉来;最难辗的是小米。先将小米用温水泡了,晾干后用碾辗。先将小米壳辗破去掉,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碾压,并用细罗出米粉,直到研到没有米渣才算大功告成。研磨的米粉晾干储存,客人来了,取少许米粉(我们叫“米糖”),用开水冲了,即美味可口,营养价值又高,若是再加少许红糖,便是一种享受了。磨豆子、做豆腐过程中充满期待,刚制成的卤水豆腐蘸上酱油,不等吃到嘴里,口水就要流出来,若是父母兴致较好,给我们每个人舀上一碗豆汁,涩涩甜甜的豆汁喝下去整个心里都是甜的。而父亲张罗着炸肉、煮肉时,我们则总是不时围着父亲和锅台转,期盼着父亲高兴的时候会给我们一小块肉吃,……。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过后农村的人们便忙着置办年货。那时没有冬暖式大棚,冬天百姓的餐桌上以白菜萝卜菠菜等便于冬季储存蔬菜为主,父亲在院子的空闲处挖了约一米宽、两米长的地窑,把地里种的萝卜山药菠菜分别放进地窑,用土埋了,上面再放一层玉米秸,到吃的时候掀开玉米秸,将蔬菜从地窖里取出来。过年招待客人需要的蔬菜品种较多,还需添置必要的日用品,就只有赶集。当地的集市在公社驻地,离我家约八里路,逢农历四、九成集,置办年货的最佳时机是腊月十九、二十四的集市。一个原因是劳作了一年的村民,年底生产队里结算时,富裕一点的户能分上几百元钱,一般的人家也能分到几十元钱,村民们正好用这钱置办年货;二是临近过年了,这两个集市为“大集”,南来北往的客商较多,年货也全,这个时间离过年还后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置办年货后也方便加工。赶集时孩子们最愿意去的地方是鞭炮市场,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令人流连忘返,但穷人的孩子知道父母艰辛与生活的不易,我从没有主动要父母买鞭炮。即便如此,除夕夜、正月初五、正月十五及给爷爷奶奶上坟时的鞭炮,父亲总是不会忘记,而除夕夜要放的鞭自然是头数最长的。

腊月二十九、三十是天下集,也叫“穷汉集”,是专门为早先没钱置办年货的人家设置的。我们家的孩子上学的人多,挣工分少,生产队里分红时时常分不到钱,或欠生产队里钱,多数情况下是快要过年了,才能跟生产队里借到点钱置办年货,就经常会在“穷汉集”上买东西。

每到过年时节,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新衣服新鞋穿,我们家买不起新衣裳,母亲总是在过年前的几天,把孩子们的旧衣服拆了洗干净,用烘笼烘干后尽快做好,我们当天就能穿上“新衣服”。有时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我便躲进被窝,等母亲把新衣服做好再穿衣起床。到了除夕夜,母亲总是通宵达旦,给我们每人做一双新鞋,楦好了,让我们大年初一能穿了新鞋出去拜年。望着煤油灯下辛勤劳作的母亲,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即盼望着过年能穿上新衣服,又生怕母亲累坏了。虽是生活艰难,我们也有快乐的日子,常常是除夕或者正月十五,父亲带着我们兄弟三人扎个大灯笼,灯外面糊上红纸,灯笼里放一个自制转盘,连接母亲剪的孙悟空、猪八戒等各种剪纸造型,底部点上蜡烛,随着热气流上升,转盘开始转动,孙猴子等各种剪影便滚动投射到红纸灯壁上,引得无数邻家小孩围观,这时我们会高兴得欢呼雀跃。

小年过后,年味更浓了。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火药味和久违的肉香,大街上行人匆匆,没有了往日的悠闲,见面总是笑着问“置办的怎么样了”。农村的习惯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敬灶神,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蒸馒头,二十六煮肉炸肉炖鸡鱼(用煮肉的汤炖了萝卜白菜海带等,是全家正月里的美味佳肴),二十七做豆腐、洗衣服(做豆腐的浆水是很好的去污剂),二十八写对联,二十九短时休整,或者查漏补缺,三十一大早便去上坟,然后是挂高灯、贴对联、打扫院子、水缸里挑满水、将年夜要燃放的鞭炮放在干燥处或太阳下晒好备用,然后便是包水饺。包好水饺,简单吃了晚饭,一家人在一起聊一会天便尽早睡觉,准备过年了。

过年是得半夜起来的。睡梦中被父母叫醒,屋子里较冷,也不敢多说话,父亲做菜,母亲则忙着把敬奉“八方来神”的菜一样一样摆满院子的供桌,点上香,虔诚地期盼诸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万事如意,我们则给父母打下手。随后便是一家人吃菜喝酒聊天,再后便煮水饺,煮出来的第一锅水饺是要先供神的。等我们喝满酒、吃满水饺(年夜里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什么都说好听的,以图吉利——但无论说什么好听的日子总没有改善),母亲便在供桌前焚烧给各路神仙准备的钱粮(叠成各式各样的黄纸或金色纸),待焚烧完毕,燃放爆竹,恭送诸神,接下来就是拜年了。

拜年是有讲究的。先是给父母拜年,向父母问“新年好”,有时也磕头,以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及一年的辛劳,随后到同住一个院子的二伯家中拜年。然后我们兄弟三人与二伯家兄弟三人提着小灯笼一起给姑姑拜年,返回时我们再到舅舅家拜年(姑姑、舅舅家都与我们一个村)。回家后到堂伯、叔家中拜年,随后便是大哥带领叔伯堂伯兄弟一起走家串户的给族里老人拜年,十几个人一同出入,队伍颇为壮观,也令族里老人们艳羡。我们的家族较大,待给长辈们拜完年回到家已是中午,后来大队里建了新村,部分叔伯在离村庄二里多路的新村居住,我们还要到新村去给老人们拜年,回家的时间就更晚了。

初一下午是自由时间,父母在这个时间有时也会到老姊妹家中相互串门、探望,我们则是或凑在一起打扑克、聊天,或相聚到场院里、村头的小桥上嬉戏、放鞭炮。跟我们年龄差不多的叔叔们,有时也同我们一起玩耍,这时我们便没有了长幼尊卑,无拘无束,尽情欢乐。拜年时我最愿意去的是姑姑及舅舅家,到他们家中时,没有那么多的拘束与礼节,年迈的姑姑、舅舅总会把我们叫到床前,给五毛到一元不等的压岁钱,开心极了。

初二便开始走亲戚。我们家的老亲戚较多,但最愿意去的是姑姑、舅舅及姨妈家。舅舅家离我们家较近,家中表兄妹较多,舅妈又做得一手好饭菜,更令我们向往。只是后来几位表姐相继出嫁,年初二时姐夫们都要去,我们感觉地位受到了挑战,到舅舅家的时间便改成了正月初三,就不没有那么热闹了。

年后走亲访友是中国的传统,但文革中有一年,上级以“破四旧”为由不让走亲戚了,为的是“过革命化春节”、“干到腊月二十九,吃了包子再下手(干活),”并在村子路口安置岗哨,堵截出门的乡亲,也没有阻止住人们的出行。那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大,人们躲过村外的岗哨,从麦子地里踏过厚厚的积雪,走出一条路来,走向自己的亲戚家。

正月初五为破五,十五是元宵节,这两天同样是一年中重要的日子。特别是元宵节晚上,孩子们手里舞动着点燃的滴滴金,炫耀着谁的滴滴金多,谁的燃放的颜色好看,或者在大人的指导下放炮仗,而令我最兴奋的便是燃放自制花炮了。把普通的鞭掰开,将里边的花药取出,混合了研细的铁屑或铜屑,便是花药;取一块半头砖,做成花埵,将花药放到花埵里,花埵上面放置引线,底下用湿土封禁,自制礼花便完成了。小伙伴们各自制了礼花,争相搬到大街燃放,望着五颜六色的花儿在空中绽放,兴奋极了。

按照农村的习俗,过了正月十五,新年也算过完了,一年的劳作又要开始了。

我在键盘上敲打着过年的记忆,朦胧中鞭炮响起,大街上人头攒动,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见面时相互问候“过年好!”仿佛行走在儿时年夜的大街上。

2024.1.18 腊月初八(图三/网络)

李汝勇,笔名布衣行者,临朐县冶源街道办事处人。就职于潍坊市益都中心医院,教授,主任医师。曾担任医院内科党支部书记,工作之余,尤喜读书、摄影和运动,多篇习作被医院内部刊物或汇编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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