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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是好色的。 无论是影视作品还是文学作品，他们对于“色”都有着相当的执着。 在日本很多关于情色的著作中，对于男女的交际过程都有着大量的细致描写，但却很少刻意地渲染性感受。 这在我们看来，似乎有些不可理解，因为我们是从单纯的情色方面来审视的，以肉身的极致体验作为幻想对象，但在日本美学中，这些不厌其烦的过程，才是身体美学的精髓所在。 藤本箕山在《色道大镜》中说：“好色，虽然是调动一切官能来追求生理上刺激的行为，但参与其中的人，又在小心翼翼地避免堕入兽性，同时又赋予了人间美好的温情和期许。” “色”，不仅仅是指情色，而是以两性的身体为载体，延伸出去的具有普遍意义的美。 它有着真情实意，有着文化积淀，也有着对于爱情本质的深刻理解。 很多人认为，情欲是一种沉沦。 但“色道”的观念正好相反，情欲，是一种抽离。 肉欲的乌托邦 但凡是“道”，都很难理解，尤其是与好色挂钩，就更难说清楚了。 在《日本色气》这本书里，作者对“色道”做了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解释：色道，就是为好色寻求伦理和美学上的依据，并加以哲学上的体系化、形式上的艺术化，从而让情色这种灰色地带，上升为类似于宗教的那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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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它是将物质上的肉体精神化。 这种精神，围绕着一个核心的审美观念：“意气”，这不是咱们说的意气风发的那种意气，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那么“通粹”一词跟日本人观念中的“意气”比较接近。 日本有四大美学概念：物哀、幽玄、侘寂、意气，前三个很多人都比较熟悉了。 而意气美学是日本传统审美文化的最后一个阶段，和最后一种形态，它有种看破红尘的意味。 当一个人的内在毫无杂念，行为潇洒达观，在洞悉了人情世故之后依然保持着内心的纯洁，这就有点儿意气的味道了。 如果说侘寂表达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那么意气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际美学了，它要求交往的无功利性。 川端康成的《雪国》中，表达的就是这样一种意气的美学形态，女主人公驹子的无功利性，让男主岛村无限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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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很多文学作品，读来都有种云里雾里的美感，字里行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多数都受到了意审美观的影响。 但是这与好色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种交往产生于男女之间，讨论的是情感与肉欲的关系。 所谓快餐式的爱情，见了面感觉不错，就想干啥干啥的那种，用意气的观点看，是毫无美感的。一旦双方肉体接触，美感就消失了，男女间的完美状态，存在于旋转木马式的无限追逐中。 这种追逐不是动物性的，而是带着傲气与矜持，带着精神上的放肆与克制。 江户时期的女性非常温柔，逆来顺受，有点像中国古代的传统女性，讲求三从四德，但是这样的女性很少会令男人神魂颠倒。她们少了份青楼女子的“意气”，就如同艺伎一样，无论多么有钱有势的男人，说不接待就不接待，这样的傲慢让意气有了味道，有了风骨。 它不属于年轻的女孩，而是熟女身上特有的性感气息，她们懂男人，懂爱情，也洞悉人性。 涉世未深时，她们面对爱情会沉沦，会不知所措，会轻易被爱所伤。但是当真心一次次受到无情的背叛时，她们就养成了一种面对爱情时落落大方的气质，一种把谎话当真话听的淡然。 “人心好比飞鸟川，时深时浅难蠡测”，一切随缘，这就是意气中的“谛观”之心。 情欲，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有些羞于启齿的、过于沉重的词，但是用色道的眼光看，情欲如浮云，最终都是一场虚空，是一个肉体的乌托邦。 色道，恶所中开出的花 色道，是在町人阶层中产生的。 1600年，日本大名德川家康统一了日本，拉开了江户时代的序幕。 江户时代是日本封建时代的高峰，这一时期，商业和手工业渐渐发展起来，一个新兴的阶层产生了，这就是町人阶层，也就是城市居民，主要包括商人、町伎、工匠及从事手工业的人。 町人特别善于经商，有钱，但没有地位。 那个时代的日本，十分重视等级秩序，跟咱们一样，将人分为士、农、工、商四个阶层，町人的地位是最低的，完全没资格谈什么人权。 公元1649年，德川幕府颁布了《告城镇居民》的告示，里面的11条禁令全都是针对町人发布的。 它规定了町人不能穿丝绸衣裳，不能用描金家具，住的楼房不能超过三层等等，总之，不把这帮款爷当人看。 政治上的压制，让町人们非常不爽，但他们也没有实力揭竿起义，只能开启土豪式的消费发泄法。 他们在法律的条条框框外，挖空心思地追求极度的奢华和享乐，最直接的，就是去买春。 这一畸形消费，催生了“游里”这一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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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里”说白了就是妓院，也被人们称为“恶所”。 1617年，江户幕府设置了官方许可的妓院，这一考量，是因为分散的娼妓们实在有伤风化，当然，主要是因为政府没钱，妓院是个捞税的好地方。 江户时代的公娼，也叫“吉原”，吉原分3个等级：太夫、格子、端，太夫的身份最高。 想要成为太夫并不容易，要姿色撩人、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拉弹唱手到擒来，同时，还要善解人意，能给男人们很高的精神享受。 我们之前讲过的艺伎，就是由太夫演化而来的。 男人们在这里纵情声色，抛却现实的失意和束缚，在谈情说爱中寻求着婚姻家庭之外的纯爱。 尽管，妓女与客人之间本质上是一种消费关系，但是这与世俗上的消费又不太一样。 嫖客与妓女之间，不能存在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恋爱，这是违背了色道的精神的。 因为，色道止于欣赏美，享用美，但不过分沉溺于美，它有着君子的气量。 一直以来，妓院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与正统的社会、家庭观念格格不入。但是，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它又自成体系，一切不合理的，都在这里得到了洗白和升华。 这样的内外张力成了大量的文学作品、电影、歌曲、浮世绘等的精神源头，也形成了以灵肉合一的身体为归结的独特审美：色道。 哲学家阿部次郎说：“色气的本质是一种肉体话语，它的终极指向是灵魂的自由。” 而色道本身，就是一种哲学。 真正的美，都色气满满 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宁静一身红色泳衣从泳池里钻出来的那一刹那，健康阳光，胸前白兔乱跳，又欲又纯，勾起了每个男生青春期时最原始的性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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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色气满满的少年春梦！ 这一镜头甚至被很多人捧为姜文电影中的巅峰，他着力表现了对于肉体的迷茫、躁动和憧憬，非常真实，每个人的青春期都是这么过来的。在生理上，这是种悸动，在心理上，这是对异性的审美。 色道说到底，是一种美道。 美，是一种很难驾驭的东西，被“美”俘虏的人，要么成为美的牺牲者，要么成为美的毁灭者，却难以成为美的守护者、创造者。 但真正的审美，就必须与美保持距离，入乎其内，超乎其外。 就像很多粉丝对于偶像的那种喜欢，很多人对于王一博们的追求，难道真的是人格上的崇敬，道德上的尊重吗？无非就是种对美色的贪恋。 这不是浅薄，对美的追求是人的天性。 但凡真正的美，都散发着色气。 《赎罪》里有这么一句话：“美只是一条窄窄的光谱，而丑却形态万千。”世间绝大部分人都在这光谱之外丑得千姿百态，因而那光谱之内的美，便成为了世人的追逐。 如果说美是种宗教，那“美”无疑拥有着最多的教徒，它能轻易跨越国界，跨越文化的障碍。 文学、艺术、自然都有着各自的美，但是让人疯狂迷恋的，还是要落实到身体之上的。 因而，日本的物哀、幽玄、侘寂，它们的终极审美还是指向了“色”。 这就是“色”之所以能上升为“道”的内在力量了。 作者：柳嘟嘟。拾文化（ID：shiyafengshe），以理性的姿态看待人和物，以文化的底色，传达情感、新知、文化和生活。文化改变生活，信仰照进心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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