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一部《轻与重》读8——特蕾莎的梦与爱 托马斯给特蕾莎留下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回到布拉格陷入了“请她来还是不请她来”犹豫里，最后是特蕾莎来了，托马斯为此而高兴；特蕾莎来到布拉格，托马斯陷入了要不要她住在家里（是要特蕾莎还是要他的生活方式）的矛盾中，结果是他把她沉重的大箱子和她一起带到了自己的家里；托马斯为特蕾莎所做的一切，让他陷入了爱与非爱的质疑中。 如今的托马斯，不由自主地爱着特蕾莎，处在沉重之爱的享受之中，却又不弃轻的生活方式，与情人保持着情欲关系。爱让他选择了重，情欲让他选择了轻。 可悲的是，爱虽然重，但由不得他不爱，由不得他不选择；情欲虽然轻，但他在所选择的轻里感到诸多不自在。二者可以兼有吗？托马斯也许在寻找兼有的路，也许，根本不存在这样的路。 特蕾莎呢？她从见到托马斯送他到火车站（不过一个多小时）到提着一个沉重的大箱子来到布拉格，然后住在托马斯家里，再到现在成了一家杂志社的摄影记者。她从爱到深爱。 如今的特蕾莎，为爱痛苦，为爱忍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陷入了爱的深痛之中。难道说，唯其如此，才表明这是真爱吗？或者说，爱必然的深痛吗？或者说，深痛是真爱的一部分吗？ 在第8节里，描写了是特蕾莎的三类梦（不是三个梦）。小说从以托马斯为故事主体悄然转入到特蕾莎为主体的故事里，把爱的两个对象不可分地紧系在一起，让他们共同成为爱的主体。 从故事世界的描写看，特蕾莎的这三类梦，是这段时间（看到萨比娜的信和听到托马斯的电话以后）以来每天夜里都会做的，她每天夜里都要在这样的梦里呻吟或大叫，托马斯不得不把她叫醒。这就是说，这里描写的梦，不是哪一个夜里的梦；这里描写的梦，或者是特蕾莎梦的代表，就是说，这三个梦，代表着特蕾莎所有的梦，它们是特蕾莎在某一天夜里做的梦，但它们代表着与它们大同小异的梦；或者说是特蕾莎所有梦的三类综合，就是说，把特蕾莎在这一段时间里所做的梦，最后分出三类，再集中所有梦里的不同元素，归纳成这三个梦。 由此，我再一次认定了米兰小说的碎片描写故事世界的艺术意义。 三个梦的复述： 1、小猫不断跳到特蕾莎的脸颊上，爪子伸到她的皮肤里。 这小猫不是一只，它们每天夜里都来抓特蕾莎的脸颊。 猫在捷克语里指的是漂亮姑娘，猫抓脸的梦，寓意特蕾莎感到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的威胁，感到所有女人的威胁，所有女人都可能成为托马斯的情人。她为此而恐惧。 2、在一个封装的游泳馆里，特蕾莎和二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在一起，排成队围绕着游泳池边唱边走，还要不断地下跪。游泳馆顶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篮子，里面有一个人，戴着宽檐帽子，看不见他的脸，但特蕾莎知道，是托马斯。他手里拿着一把枪，不断地向游泳馆里的女人（包括特蕾莎）下命令。如果有人不下跪，或者动作做得不到们，他就朝她开枪。游泳池里漂满了女人的尸体。特蕾莎感到自己无力下跪，托马斯会把她也杀死的。 游泳馆的梦，寓意着特蕾莎对托马斯的爱，在托马斯看来，她本人与他的情人是一样的。赤身裸体，听从于托马斯，跪在托马斯的情欲之下。托马斯掌握着她们的命运，托马斯手里的枪是情欲利器，那个游泳池是一个情欲的死滩，一旦有谁或者失去了托马斯的情欲，或者自己失去了对托马斯的情欲，就会死在托马斯的枪下，死在那个情欲死滩里。 特蕾莎总是想让托马斯把她与那些女人区分开来，她认为自己不同于她们。或者说，特蕾莎属于灵魂，她在这个游泳馆里，是惟一重的代表，因为她因为爱托马斯来到这里，而那些女人，她们属于肉体，她们为情欲来到这里。她们与她相比，属于托马斯的轻。 可托马斯悬挂在馆顶的巨大篮子里，不把特蕾莎看作是灵魂的象征，而是把她与那些女人一样看成是情欲的肉体。这让特蕾莎感到害怕，又感到无助。无比的害怕和无助。这害怕和无助让她夜夜恶梦。 3、特蕾莎死后的事情。 她躺在棺材里，棺材很大，她的身边尽是女人的尸体。特蕾莎惊叫着她没有死，她还有各种感觉。那些尸体在冷笑，她们对特蕾莎说，她们也一样，也有各种感觉。还有一些真正死去的尸体，她们也在笑，她们的笑和活着的女人一样。那些活着的女人笑着告诉特蕾莎，她的牙齿以后会烂，卵巢会得病，脸会长皱纹。她们告诉她这很正常，她的牙齿已烂，卵巢已经得病。脸上都长了皱纹。这时候，特蕾莎想尿尿，她想，我既然还想尿尿，就证明我没有死。那些活着的尸体又大笑起来。她们说，你想尿尿，这很正常，你所有的感觉都还会持续很长时间。就像有人砍掉了一只手，但很长时间内都会感觉到手的存在。我们这些人已经没有尿了，可是我们还总是想尿。 在这个梦里，那些活着的女人尸体，她们已经没有了情欲的身体力，或者说，她们失去了情欲生活，这样的身体能力死去了，可她们的情欲感觉（肉欲的感觉）还活着；她们是老去的女人，曾经为情欲（肉欲）活过的女人。 那些真正死去的女人尸体，是连肉欲或者情欲都死去了的女人，她们连情欲或肉欲的感觉都没有了，就是说，她们已经没有了想尿尿的感觉了。这是一些十分老的女人，她们的身体还活着，但所有的活着感觉都没有了。她们同样的笑，是一种彻悟的笑，笑她们自己，笑如她们一样的还活着的人，笑肉体和情欲本身。 特蕾莎惊叫自己没有死，实际上批的是，她并不像别的女人尸体，托马斯不应该把她抛进他对她们失去了情欲的女人里面。首先，她的灵魂没有死，她爱着托马斯，并且是深爱。从她的身体看，她想尿尿的感觉，表明她有着很强烈的情欲，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力。她可以实现托马斯的情欲满足。
把这三个梦联系在一起，它们就不再是特蕾莎的恶梦，而是所有女人的爱的梦魇。就是说，它们是每一个女人爱其所爱的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与别的女人争爱阶段。一个女人爱了，接着就是为自己的爱去争取爱。这种争，是爱的普遍性。就是说，女人在自己的爱里，所有的女人都会成为自己的情敌。并且，所有年轻漂亮的女人都会让自己的爱受伤。她们就像猫一样，会随时抓破自己的脸。 第二个阶段，爱的堕落和被堕落。 爱，永远无以证明（向爱的对象）自己的存在。而情欲则不同，她可以用交欢来证明自己的快乐和享受。在这一点上，爱的交欢和情欲的交欢同样以肉体来实现，爱的交欢无以证明在这快乐和享受之中，爱的存在在哪儿，爱占有几分，甚至于肉体的欲望决定了快乐和享受的强弱，爱在这样的过程里，模糊或堕落了，堕落成了情欲或肉欲的同伴。 爱的堕落。其初，爱以性和性欲体现和实现，经过一段时间后，或者说，在性的不断重复过程里，性欲成了性行为的惟一因素，爱渐渐湮灭了，只剩下了性的单一行为。最后，性的行为失去了连性欲的兴趣，性行为或者成了一种负担，了无情趣，只是一种男女关系的维持。爱在这个过程里，自我堕落。 爱的被堕落是指，女人爱的对象，或者从一开始只把她当作性欲望的实施和实现者，或者慢慢地轻蔑她的爱当她是一个漂亮的肉体，只与她保持着性的关系，这时候，女人的爱在她所爱的男人那里，感情被堕落了。 第三个阶段，是女人身心皆老阶段。 既可怕又现实的女人梦魇。爱从来都是现实的牺牲品。 小说家为什么要用梦来描写特蕾莎的嫉妒。 从反证的角度看，如果描写特蕾莎个人的故事，表达她的嫉妒，虽然也可以实现她嫉妒之深的表达，但有可能把她描写成一个嫉妒狂，显得可笑而不真实。 梦就不同，梦是一种虚虚实实的存在，如果你觉得它太离奇，就可以归它为梦，如果你觉得它很真实，它又是现实的下意识反映。 更重要的是，把特蕾莎的嫉妒用梦境的艺术描写出来，不仅便于归集，并且更容易实现伦理的深化和普遍化。 从这一意义看，我看到的更是伦理世界的人物，而不是故事世界的人物。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