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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离于“虚”“实”之间的米兰•昆德拉

 置身于宁静 2023-07-15 发布于浙江

何为虚?何为实?古人还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一定在想,难道我们耳朵听到的一定是虚?眼睛看到的一定为实吗?

正如陈鹏主编在大益文学书系《虚与实》的序言中所说:“'实’很难追究,否则就会变得非常虚。那些了不起的经典无一不是通过实实在在的现实指向可感却不可见的'虚’,指向激动人心的复杂和庄严,指向伟大恢弘的国度和疆场,指向'道’之中那一个个高大又渺小的人”

以我的理解,“虚”与“实”就连那些善于创造世界的小说家们也无法彻底斩断两者之间的联系。他们常宣称自己是“现实的记录者”,但我们也能从他们笔下那些可触碰的“实”寻找到一些“虚”的蛛丝马迹。小说家们创造了逼真的“现实”,又通过这些看似真实的“虚构”去探寻那些如同谜一样的更加虚妄的东西。面对这个本就复杂的世界,或许我们无法追寻虚实的踪迹,因为追问过程中我们自身也陷入到了迷惑的状态里。

米兰·昆德拉便是这样,他用“虚构”与“真实”的博弈,不仅套住了自己,也套住了那些沉迷于他作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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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益文学”书系第七辑《虚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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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捷克裔法国作家,1975年起定居法国。多次提名诺贝尔文学奖,曾获捷克国家文学奖,欧洲文学奖等。代表作,长篇小说《玩笑》 《生活在别处》 《不能承受生命之轻》 《不朽》等,短篇小说《好笑的爱》,随笔集《小说的艺术》《背叛的遗嘱》等。

似实似虚的人物塑造

在米兰·昆德拉的小说《慢》中,作者和妻子薇拉驾车行驶途中,一辆疾驰而过的摩托车让作者对速度产生了思考,由此引出了18世纪法国作家维旺·德农的小说《明日不再来》的故事。他将这两个故事用“蒙太奇”的手法,把不同的场景分割成不同的镜头交替上演,他自己也像凑热闹似的,时而跑出来在文中发表自己的见解。几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故事互相交错在一起,在他的笔下整本小说看起来线索颇多,但并不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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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这是文森特!你认不出他来了吗?”

“文森特?坐上摩托车的那个人?”

“是啊。我怕他开得太快。我实在替他担心。”

——米兰·昆德拉《慢》

昆德拉还让两个虚构的小说人物与作者本人相遇了。文森特似乎已不是一个故事里的人,他像是真实存在,存在我们身边的人,昆德拉把“虚”与“实”交错在同一时空里,使得我们已经无法辨别何为真何为假,就如同庄周梦蝶一样,不知庄周为蝶还是蝶为庄周。这种深陷迷雾的错觉,正是昆德拉的魅力所在吧。

“虚”与“实”的角色交错在昆德拉的作品中并非偶然。在他的《不朽》中,他把真实的历史人物:歌德与贝蒂娜写进了他的这本小说中,在史实的基础上带着虚构的色彩,描绘着歌德与贝蒂娜的“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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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露出微笑:“我知道,欧内斯特。我做的和我刚才对您说的有矛盾。如果说让我自己流露出这种孩子气的虚荣心,

这是因为我们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

——米兰·昆德拉《不朽》

昆德拉戏剧性的让歌德和海明威这两位跨年代的大文豪在《不朽》中相遇,运用着“柏拉图式的对话”发表着他们对不朽的看法。“故事”和“证据”、“虚构”和“真实”被杂糅在一起,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也不一定是虚幻,如果一不小心走了神,便掉进了昆德拉的叙述“陷阱”里,而无法自拔。虚虚实实、“虚”“实”交融,我们已无法去辨别,也无心去区分。

虚虚实实的性爱描写

《不能承受生命之轻》中的特蕾莎总想要透过自己的身体来认识自己。从孩子时代,她就常常站在镜子前,以为通过对自己肉体的仔细揣摩可以看到与其他生命体有别的东西,看到那被称为“灵魂”的东西,但看到的终究只是一具躯体。在自己身上无法寻到“灵肉”的统一,特蕾莎又把希望寄托在她与托马斯一次又一次的性爱过程中,哪不知,更是虚无。

这不是叹息,不是呻吟,是一种真正的尖叫。叫得那么厉害,托马斯不得不把头偏离她的脸,惟恐声音太近会震破耳膜。这叫声不是一种肉欲的发泄。肉欲是各种感觉的总动员:当一个人激动亢奋地观察对象时,会极力捕捉每一种声响。而她的尖叫旨在削弱各种感觉,消除听

力和视力。事实上,她所叫唤的是她那纯真理想主义的爱情,并试图以此来消除一切矛盾,消除灵与肉的双重性,甚至消灭时间。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特蕾莎与托马斯的性爱过程并不是柔情似水的,反而是像火山爆发般那样热烈的,与其说他们之间是肉欲的发泄,不如说是一场灵魂的拷问。他们的爱、性是对抗的,因为托马斯永远无法给予特蕾莎她想要的那种无法描述的东西,肉欲的发泄并无法让她到达她那纯真的理想主义里。如同特蕾莎这一生命个体一般,灵与肉或许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冲突体。

特蕾莎对灵的追寻,也正是昆德拉所要追寻的东西。就像特蕾莎常在镜子前凝视着裸露的身体一般,昆德拉的小说就如同那面“镜子”似的。一面是昆德拉小说中那些真实可见的肉体,镜面所呈现的虚像除了在逼真的反映着这个现实世界之外,更多的是昆德拉对于人类“存在”这一哲学命题的不断追问。他想要依托“肉体”去探求“存在”这类虚妄的哲学理论。

如果说杠杆是阿基米德能翘起地球的支点,那么“性”是便是昆德拉支撑其“哲理”的支点。对于他来说,肉体承载着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昆德拉通过对性、肉体的真实、细微的描述,来激发人们思考和探索,寻找那些虚无——灵魂、存在。

“在我的作品中,一切都以巨大的情欲场景告终。肉体揭示了人们的本质,展现他们的生活境况。”

——米兰·昆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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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实游离的双重身份

移民官:“嘿,你打算去哪”

昆德拉:“哪都行。”

移民官给了他一个地球仪“那你自己挑吧”

他看了看,慢慢转了转,回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地球仪?”

这样的回答听起来似乎很幽默,但仔细深思之后感到的却只是万般的无奈。昆德拉生于捷克,居于法国,他一直都想寻找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地方,但他却一直都在游离。他是矛盾的,他热爱他所居住的法国,但他却仍然感到孤独。他曾在《相遇》中这样写道:逃到法文里,宛如躲入僻静的修道院里。就让我们把纪德的拒绝当成某种高贵的做法,为的是保护一个异乡人不容侵犯的孤独:一个永远的异乡人。米兰·昆德拉,既是一位作家,也是一位流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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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德拉出生在一个艺术氛围非常浓厚的家庭,父亲是一位钢琴家,从小受熏陶的他十分的热爱音乐,他也热爱绘画和文学。大学时期的他就读哲学系,后留校教授世界文学。在其小说《玩笑》出版后他的名字开始被世人所知。但生活并没有这样一帆风顺下去,1968年的“布拉格之春”使得《玩笑》被列为禁书,1979年《笑忘录》的出版使昆德拉彻底的成为一个流亡者。他决心要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决心开始他的“不归路”。他与妻子去往法国并加入法国国籍,定居在那。他对法国是迷恋的,在他的心目中,法国始终是他的精神家园。他的作品在法国受到了喜爱,他也想用写作来回报给予他精神养分的土地,他尝试用法文写作,并抹除那些在他以往的作品中常出现的捷克背景,《缓慢》问世,但带给他的并不是赞美和推崇,更多的是来自法国批评家们的质疑,和捷克国内无情的痛骂。批评与质疑扑面而来,热爱的土地和曾经的故土都不接纳他,他选择了遗忘。他开始忘记自己的归属,忘记自己被人们所贴上的标签,不停的埋头创作,此时的他既不属于捷克,也不属于法国,他只属于一个叫做“别处”的地方。

昆德拉的写作像是一场从“实”去往“虚”的旅行,在这场旅行的最后他不再去追寻那些实在的东西,他不再去纠结他究竟属于哪,就像追问人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他的心中想必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答案。对于米兰·昆德拉而言,他的世界“虚”与“实”本就是相互贯通的,或虚或实,虚实莫辨。“虚”“实”的界限在昆德拉的世界逐渐消失,这种似幻似实的美,让让他显得更加的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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