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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寨大桥下,有中国最蜿蜒的春天

 湖湘地理 2024-04-09 发布于湖南

每年春天,湖湘地理都会踏上寻找春天公路的旅程。

一段公路,串联起春天最美的风景,我们想要传达的,不是走马观花的游览、穿越,而是停留、抵达、深入一条公路,一个春天。

湘川公路,是湘西地区的第一条公路。蜿蜒在武陵山脉,在泸溪三角坪与湘黔线分道扬镳,沿着武水一路前行,过吉首、花垣,从边城茶峒进入重庆。

春天,是湘西最美的季节。

烟雨朦胧的武水,九曲十八弯的天险——矮寨公路,德夯大峡谷,青山掩映的山间苗寨,热闹的苗乡集市……就连太阳的影子,都生机勃勃。

80多年前的春天,湘川公路正式动工,数以万计的湖南人筚路蓝缕,用钎锤在崇山峻岭间开辟了一条中国的抗战“生命线”。

那个春天,有点沉重。这是一场大退却,也是一场长时间的蛰伏。川盐、湘米、桐油、洋货、沿海工厂西迁、抗战物资、逃离战争或奔向抗战前线的人们,路,就是希望。

矮寨盘山公路最后一个拐弯处,矗立着一座湘川公路死事员工纪念碑,纪念200余名长眠于此的英雄。他们曾站在湘西这片土地上,挥汗如雨,遥望“春天”。  

湘川公路上的梨花盛开。

1936年3月,一条湖南通往重庆綦江的公路正式开工。当年9月9日,湖南省公路局局长周凤九、总工程师欧阳镜寰率车三辆,自沅陵开出,当日到吉首,第二天到达茶洞(后来的茶峒),与重庆秀山隔河相望,试车成功,这是湖南与重庆的第一次相连。

2019年12月26日,黔张常铁路开通运营,湘西进入动车时代,重庆黔江到湖南常德,只需要三个多小时。

春天里,我们走上曲折的湘川公路,从三角坪出发,过泸溪、吉首、花垣、茶峒(又名边城镇)、重庆秀山,到达酉阳龙潭古镇。在高速时代,这有些逆时代潮流。

但是,春天是属于曲折、漫长的。

田间的油菜花、山间的梨花、桃花盛开,吊脚楼里升起炊烟……一如80多年前的模样。一切,都充满希望。追求速度的时代会抛弃曲折艰险的道路,但是,春天不会。

前一天,在永顺芙蓉镇见过几家以“三角坪”命名的粉馆。

倒不是因为三角坪的米粉出名,而是在高速公路尚未抵达湘西时,三角坪是湘西人沿着国道外出归来、中转的必经之路,对于湘西人,大概有着特殊情感,像远行的游子遥望的码头。

80多年前的湘川公路,从泸溪三角坪开始。

3月25日,我们站在湘黔公路与湘川公路交会的三角坪,很快就明白了“三角坪”地名的由来。丁字交叉路口的车辆,在路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区域。路旁的一个小卖部门前摆着几张板凳,就是临时候车厅。

湘黔与湘川公路的交会处并没有带来三角坪的大发展。多年之后,三角坪依旧是一个沿着马路延伸的小村落。三角坪,只是一个中转站,人们很少停留。

三角坪村民李明高,87岁,在这个路口见惯了人来人往,已经失去打问旅客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好奇心。“这是新中国成立前修的路,通吉首,一直到重庆去。”老人指着远方,公路在拐角处消失,重庆,在他的想象中。


川湘公路修筑的那一年,李明高3岁。他隐约记得,“家里的火塘在夜里总围满了人,是外地来的修路人”。公路修通以后,很快热闹起来,“有'一炮个’(十个)轮子的大卡车,也有四个轮子的吉普车。外国人坐吉普,大卡车上是戴着钢盔的士兵”。孩子们喜欢追着车跑上一段,高鼻梁的外国人,让孩子们兴奋不已。但是车辆很少停留,急匆匆赶路,扬起一阵灰尘很快消失。三角坪,不是他们停留的地方。在李明高的印象里,三角坪在最热闹的时代里也没有几个饭店,更别说供人过夜的伙铺和旅馆。

李明高顺着湘川公路,最远到达过秀山。上个世纪80年代,包产到户,“当地没有牛卖的,专门跑到秀山去买牛”。沈从文的自传中,就曾经写到过秀山有一个巨大的牛马交易市场。老人记得矮寨盘山公路的惊险刺激,记得赶着牛行走在路上的孤独。对于李明高和公路沿线的居民而言,历史的宏大叙事过于抽象、虚幻,公路对他们来说,是具体的生活本身。

一辆车载着游客离开,短暂喧闹后,三角坪很快回归平静。

出了三角坪,湘川公路沿着武水一路前行。春天的武水平静碧绿,两旁的老树长出新芽,在河面投下倒影。路旁的各色野花开得正艳,远处青山被白色檵木花点缀,一场雨后,白色的花才显得亮丽。河对岸未被公路侵袭,零星散落的几栋木屋依山而建,屋前一两棵梨树或者桃树,或白或红的一树花。在中午时分,木屋升起炊烟,总让人无限神往。沿河的公路平缓,而且经过多次的修整、拉直,让人很难想到,这是曾经被视为畏途的湘川公路。

“你们早几天来就好了,现在油菜花都结籽了。”《团结报》的摄影记者张谨是我们的向导,为我们错过了盛开的油菜花而感到遗憾。湖湘地理的摄影卢七星也因此颇为惆怅,“这里的油菜花有河流、木屋点缀,是绝佳的油菜花拍摄地”。

泸溪县洗溪镇的能滩河已不再是“天险”,河石裸露,水流湍急却并不十分深,从这里汇入武水。

80多年前,湘川公路总工程师周凤九面对的能滩河,是河谷陡峻,河水深达20米,水流湍急、有流石的一道天堑。河中建桥墩困难,能滩吊桥成了湘川公路最后竣工的工程,一直到1938年5月才完工,在这之前,能滩河以木便桥通车,时常被洪水冲垮。

能滩吊桥,是湘川公路最后竣工的工程。

周凤九面对如此天堑,有忧思,应该也有一展身手的豪情。1936年,湖南省公路局决定修建钢链吊桥,局长兼总工程师周凤九主持,工程师周立夫负责设计,工程师欧阳缄负责施工。吊桥采用钢结构链条式悬空吊桥设计,桥台石砌,桥塔是空心圆柱式铸钢结构。悬索为链条式,由65节铸钢眼杆构成。悬链总长82.08米,横向间中距5米,锚锭以槽钢构成框架,用混凝土埋置于两岸石壁锚洞之中。吊杆每边32根,桥面每侧以4根钢圆条作为风缆将桥面拉紧,这种设计能够防止桥身水平摆动。设计、施工者要面对的除了工程的难题,还有钢材的短缺,吊桥所用的悬链和桥塔均系利用废汽车钢架,由湖南机械厂铸造。困难可想而知。相比于湘川公路其他的石墩木桥,能滩吊桥是坚固的,在解放战争时期,沿线的石墩木桥多半被烧毁,能滩吊桥完好无损,1949年刘邓大军挺进西南、1950年47军湘西剿匪都从此经过。

上个世纪70年代,新修的能滩大桥从吊桥旁经过,吊桥的历史使命完成,桥面木板被撤去,铁桥被保护起来,成了一种历史的展览。汽车经过新桥只需几秒的时间,极容易错过能滩吊桥、与那段历史擦肩而过。

我们在能滩大桥上停下车,俯瞰那座雄伟的吊桥,依旧为其壮观和精致的工艺感到震惊,吊桥横跨能滩河,桥身刷了一层银色新漆,走近,才能窥见斑驳的时光印记。


一个妇人从西边用背篓背着一捆柴缓慢走过新桥。“都是些老橘子树,砍了做柴烧。”妇人停下来歇息,跟我们介绍。

在吊桥时代,能滩村的村民过河远没有如此便捷,“赶牛羊不能上桥,需要从河中浅水的地方过去”。我们在吊桥东边桥头找到一块石碑,验证了妇人的说法,石碑上刻着对吊桥的保护条例,带着某种对吊桥奇观的敬畏:“一、桥上只许过车一辆,速度以十公里为限;二、全桥铁材木料每年加油漆一次;三、桥上泥沙积雪应打扫;四、牛羊牲畜不准过桥;五、桥上严禁乘凉游戏,两端禁止摊担;六、严禁火把过桥。”年纪更大些的村民,还见过桥两端由军队把守的庄严。

桥头另一块石碑刻着设计、施工者的名字,只是不知何时,碑上的名字都被凿得无法辨认。依稀能认出一个“周”字,也不知道是湘川公路总工程师周凤九,还是桥梁设计者周立夫。

庆幸的是,这些湖南公路的开辟者们,历史记住了他们。不朽,并不需要在石头上刻下名字。

矮寨镇排兄村,湘川公路、包茂高速从村前穿过,再往前,是德夯大峡谷。

 第一次坐车走上矮寨盘山公路,身在其中反倒感觉不到其中的曲折和凶险。湖湘地理领队李宏握紧方向盘,却显得并不紧张。他的放松是因为路况比他5年前来这里时好得多,虽然弯道依旧,却路面平整,小车在锐角弯道上拐弯并不十分吃力,大货车则显得尾大不掉,要在弯道倒上几把车才能顺利通过。“上世纪80年代,全是砂石路,没有护栏,看着都让人紧张。”年纪大些的摄影卢七星,经过30多年前的矮寨盘山公路,更能体会其中险峻。

被称作中国公路奇观的矮寨盘山公路到底有多险峻?

请你想象一下,一个坡度大于70度,水平距离不足100米,垂直高度440米的斜坡,要在其中修筑一条供车辆爬升的公路,坡度不能太大,将是怎样的一幅场景。矮寨盘山公路长约6公里,就折叠于这样一个斜坡之上,形成13道锐角急弯,26截路面几乎平行上下折叠,前面的车辆就像在自己头顶行驶。公路最宽处不超过7米,最窄的地段不足4米,两辆小车在最窄段不能同时通过,曾经是湘川公路最容易拥堵的地方,在悬崖之上还设有一个专门的交警值班室,指挥交通(现在已废弃)。路边就是悬崖,一不留神,就是车毁人亡。

当年公路施工的难度,可想而知。

据说当年施工时,先在大山的斜面上,垂直切割出一道道长条“台阶”,然后再将“台阶”两端连接,实在无法连接的便架设“天桥”或悬空叠出一个圆形的转盘,让汽车成“∞”形转弯。老照片里,还能看到修路者腰上捆着绳索,悬空打钻的场景,令人心生畏惧。

矮寨盘上公路上,牺牲筑路工人纪念碑。

据《湖南公路史》记载,湘川公路全线投入劳力40余万人,上路工人一天最多达3万余人。工人们肩挑手扛,打夯呐喊,开凿放炮,该是怎样的一种热烈而又艰辛的画面,我们无法想象。承担天险矮寨的修筑任务,大部分是从长沙、宁乡、湘乡、宝庆、醴陵等地招募而来的民工,这些外来者对当地气候颇不适应,风餐露宿,染病或者因为安全事故死亡多达200余人。筑路工人,用他们的生命在湖南公路史上留下一笔,以开路先锋的形象矗立在山坡之上,铜像手持钢钎,指向天际。而最后一个弯道,则是牺牲者的纪念碑,每一辆车在此处的转弯、盘旋,都像是一次致敬。

2012年,矮寨大桥修通,跨越大峡谷,天堑真正成为通途。进入湘西,矮寨公路已经不再是必经之路,却因为其险峻而完成了向观光公路的华丽转身,与穿行云端的矮寨大桥组合成一道新的交通奇观。一快一慢,一条笔直、一条曲折,诉说着湘西公路发展史。如果足够幸运,能够赶上大峡谷的云海,矮寨大桥像浮于云上,而矮寨盘山公路在雾中若隐若现,是摄影者钟爱的奇观。在高速时代里,也不乏想要慢下来的游客,选择更为漫长而艰辛的盘山公路。

矮寨公路路面在去年被涂上颜色,无人机视角,像一条斑斓的巨蟒。沿着公路蜿蜒爬升,穿过“中国第一立交桥”,是一处观景平台,矮寨尽收眼底。

梨花间打鼓的土家族姑娘。

车子经过盘山公路爬上山顶,湘川公路与包茂高速平行延伸,在往边城茶峒的路上,两者不时交织或平行,像两个相互较劲的伙伴。对于一个并不赶时间的游人来说,国道确实远比高速可爱得多,高速是封闭的,是点到点的旅行,而国道蜿蜒在田间村落,总能收获到意外的惊喜。

比如我们在排兄村遇到的一片还未结籽的油菜花、花垣邂逅的一大片梨树林,还有梨花间打鼓的土家族姑娘。

我们到达边城茶峒,已经是下午,按照导航沿着319国道(湘川公路是其中一段)一路前行,却兜了个圈子,这个圈子足够“大”,跨越了贵州、重庆、湖南三省(市)。从重庆洪安古镇回到湖南茶峒来,行政区域的划分,很容易让人生出“一脚踏三省(市)”的豪迈来。

古镇老街静谧,清水江河水清幽平静,就连旅店的老板都显得格外热情、周到。

茶峒是湘川公路湖南段的终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也是出省的中转站。“那时候没有长途汽车,只有短途,去重庆那边都得在茶峒转车。”侯光浩开着一家以“翠翠”命名的客栈,就在清水江边,一线江景,在旺季,总是供不应求。

侯光浩虽然只有60多岁,却自诩是最了解茶峒历史的人,于是开始讲起故事来。“洪茶大桥,原来是木桥,1949年,刘邓大军到达茶峒。国民党烧毁了大桥,解放军就坐船,搭浮桥过河。新中国成立后,重建了木桥。上个世纪60年代才建的石桥,下面的桥墩还是原先的桥墩。”他知道,在解放军进入茶峒前,茶峒老街三天戒严,“不知道是什么大官到这里来,后来才知道是刘伯承和邓小平”。这些故事他是听老人们说的,在老人们老去之后,他成了茶峒历史的发言人。


傍晚,我们在码头乘船过河去,茶峒的游船只负责将游客送过对岸,回来就交给重庆的船,这是约定俗成、避免纠纷的规矩。船靠了岸,拾阶而上,迎接游客的是一座写满语录的塔,步入老街,“复兴银行”格外醒目,这曾经是刘邓大军司令部驻址,翠翠已经被茶峒“抢注”,洪安于是强调红色文化。

洪安古街没有整体开发,只有零星饭店和客栈,老街上停满车。80多岁的翟千富与一个老伙计坐在石凳上抽烟,“从哪里来呀?”老人主动搭讪,他坚持认为湘川公路在上个世纪20年代修的,“我出生前十几年就有马路了。”他笃定地说。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大半辈子都与这条路紧密相连。新中国成立后,翟千富被重庆一个兵工厂招工,湘川公路成了他与故乡的连接线。“回来一趟不容易,兵工厂是秘密的,回家很严格,而且路途太远了,要坐三天的车。第一天从重庆到涪陵;第二天,从涪陵到彭水;第三天才回到洪安。”年轻时候的翟千富,也沿着湘川公路东行到过沅陵,“比重庆的路还险,特别是矮寨那一段”。老人现在已无意远行,在日落黄昏,回忆总是沿着湘川公路蔓延。

夜幕降临,我们从洪茶大桥绕回茶峒,大桥两端的门楼,让桥显得格外庄严。

酉阳龙潭古镇。

我们决定继续沿着湘川公路西行,到当年川东南第一重镇龙潭去,湘川公路,应该要从“湘”走到“川”。

龙潭古镇起初的位置在酉阳渤海乡梅树村,据说因为两个龙眼位于镇东西侧而得名。清雍正年间,场镇毁于一场大火,才迁往龙潭河旁,是川盐入湘的孔道,也是桐油集中之地,水利之便,让龙潭成为川东南商业重镇,被称作“货龙潭”“小南京”。

1922年的春天,沈从文随部队在龙潭驻扎半年,去“龙洞”中的大石板上“听风吹水”,或者到河边高崖之上看船只上滩,是他最大的乐趣。这段经历,被他写进书里,《一个大王》写的就是那段经历,女匪首王幺妹,美丽而悲伤,像龙潭的春天。

龙潭古镇的中药店,传了三代。

无人机视角下的龙潭镇,面积广阔,规模像个县城,古镇被高楼环绕着。我们是在不经意间,从一个菜市场旁边进入到古镇中去的,从喧闹的菜市场进入宁静的老街,有穿越之感,一拐角却热闹起来,一户人家正在办白喜事,在街中搭棚,两行麻将桌依次排开,来凭吊的客人,很快就上了桌。老街上最深邃、宽敞的门面,一定是麻将馆,几十桌麻将座无虚席,令湖南望尘莫及。

中药店、编织背篓的铺面、茶馆、针灸馆……不用刻意装潢出古朴,随便一打听都可能是传了三代的百年老店。生意不见得好,店里却总是热闹的。街上的老人自己端着一缸茶、背了竹凳往店门前一坐,拿出烟斗,烟叶不切丝,直接卷了放在烟斗锅里,深深吸上一口,开始天南海北地摆调。算命的先生没有固定的铺面,却无需招牌,在老街最热闹的地方一坐,“信众”就很快聚拢来,手里拿本泛黄的书,总让人觉得像个游吟的诗人。中年男人带着家里上好的两捆烟叶,蹲在屋檐下,显得有些木讷,也不叫卖,等待着顾客上门……没有商业气息。随性的重庆人,并不在乎4A级景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的招牌,相当“佛系”,我行我素,不取悦外来者,老街之上甚至于找不到一个吃饭的店铺,有的只是苍蝇小馆,经营粉面。

龙潭古镇。

“湘川公路修通后,其实对龙潭的水运影响并不大,水运的式微是在合作化运动之后。”带着老花镜读报的李桂生,在古镇的一片麻将声中像个另类,龙潭古镇因水而生,人们习惯了水的商业法则和生活方式,随性而自由,现代公路无法改变。

应该庆幸古镇的固执,让我们多年之后,依旧能感受到沈从文悲情而浪漫的古镇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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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寨里的石墙

是当年修路人凿下的石块

出吉首19公里,是湘川公路上最有名的矮寨盘山公路。加上2012年修建的矮寨大桥,一时成为热门景点。有了无人机的加持,能够在这里拍到绝美、壮观的风光片。

我们到达矮寨时,天公不作美,天灰蒙蒙的,矮寨大桥蒙上一层薄雾,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这条幽深的峡谷,是中国地势第三阶梯向第二阶梯爬升的典型临界点。现在看来是难得的峡谷奇观,而在当年修路人看来,更多的是难以逾越的一道天堑。

“要致富、先修路”,矮寨享受到来自湘川公路带来的福利,是在公路开通多年之后,当公路和峡谷成为一道景观,旅游者蜂拥而至。矮寨沿路建起了统一的砖房,将木屋挡在身后,饭店、旅馆林立,苗寨模样都变得模糊起来。

当我们穿过矮寨时,正好赶上赶集。集市格外热闹,身着民族服装的苗族老人,背篓里的货品已经高过头顶,还没有停下逛集市的意思。我们在矮寨努力想要打问关于矮寨公路的故事,却是徒劳,得到的回答多半是,“矮寨公路啊,国民政府时修的,修路死了好多人呢”。细算起来,当年参与过修路的人们,年过百岁,当年记事的孩子,也年过九旬了。


中国高速交通广播的记者比我们幸运,他们五年前来到这里,找到了两个曾经参与过修路的老人。在老人的回忆中,修路不再只是艰苦卓绝、勇于牺牲的宏大叙事,“劳工们用钢钎铁锤开山凿石,后面是军队在岩石上打炮眼放炸药”,“当地的老百姓已经不收纸币,工人们结算也要求光洋”,“吃的是栗子米,煮的饭黑、硬,没有菜”……亲历者的回忆,比盘山公路上的纪念碑更打动人心,可惜,我们没来得及记录。

位于矮寨大桥正下方的新寨村,是矮寨镇保存最完好的苗寨。却并不十分吸引游客,更多游客直接奔向峡谷更深处的德夯苗寨。新寨与马路隔河而望,清一色的吊脚楼,隔着一条河,像隔着一个世纪的时光。穿过新寨的风雨桥,进入寨子,令人印象深刻的除了古朴的木屋,还有寨子里无处不在的石墙和石板路。寨民们把薄而平整的石板发挥到了极致,或者砌院墙,或者铺路,甚至当作院子里的地板,齐齐整整,与木屋相映成趣。

大概因为赶集的缘故,寨子里人不多。“这些石头都是当年修路的时候凿下来的,山底下有的是,背着背篓去捡就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修自家新木屋,在完工之后,他准备去捡拾一些石块,做院墙和石阶,可以省去不少花费。在接下来的幸福村、排兄村等沿途村寨里,石块垒成的墙,成了村中独特的风景。那些修路的工人们,大概不会想到,他们开凿、爆破、丢弃的石块,80多年后仍守护着当地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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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然时序同呼吸


文字|唐兵兵

图片|卢七星 矮寨奇观旅游区公众号

微信编辑|方远亲(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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