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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中医学习笔记 |《配简单还是复杂的钥匙由锁决定》

 我是一瀛 2024-04-20 发布于北京

《配简单还是复杂的钥匙由锁决定》

▲ 一瀛

这段时间稍微密集地遇到人家把脉、证和方子发给我,让我帮忙确定一下方子是否对。常常遇到的情况是人家已经治过了,用过几个方子没有搞定,然后过来问我。

比方说,早几天分享的《顽固性咳嗽一则》的这个医案。

七岁女孩

主诉:咳嗽

脉象:不太有力,脉跳109次

证:心下按痛,小便少,一天两到三次,今天还没有大便,前几天每天都有大便(一天约一次),流鼻涕会咳得不停,白天偶尔咳,还有她动不动就爱哭爱喊,还爱投诉,心敏感,缺乏安全感。她妈妈说她缺爱。

她发来舌头的照片。舌质红,上面布满草莓粒粒,从舌象上来看,是热。嘴唇红,再结合脉跳109次,初步断热是大局之一。

她补充小女孩的咳嗽夜里加重,有时夜里咳嗽整晚,睡不了觉。加上前面讲的小女孩动不动就爱哭爱喊,还爱投诉,心敏感,缺乏安全感。她妈妈说她缺爱。再结合脉不太有力,跳得又快,能量上有阴虚阳亢的可能。

小便少,一天两到三次,可能表不解。今天还没有大便,前几天每天都有大便(一天约一次),里也可能不解。先表后里,解表,走最初第一步。

流鼻涕会咳得不停,白天偶尔咳,西医之前说她的咳是因为鼻涕倒流,鼻涕冲出来就不咳。这么说来鼻涕是她咳嗽的一个重要原因。并且鼻子的问题也是归类于表。

心下按痛,有心下痞的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咳嗽久了,咳嗽是人体向上调能量往外排邪的方式,咳嗽得多,咳嗽得久,长久让人体向上调能量往外排邪,用力地从心口处调动能量,因为调动得频繁,心下会疼,这是自然的。

结合分析,初步给她断阴虚阳亢,表不太解,有热,可能有心下痞。

于是设方阴虚阳亢用药选择了知母和麦冬。解表用药麻黄。疏通肺部用药杏仁。去热之药生石膏。鼻腔的问题有鼻涕这些,鼻腔特殊用药辛夷花或者苍耳子择其一。咳嗽久了,要收摄一下,用酸收之药,五味子。加了一味下行药,茯苓下行也利水(女孩也有小便不利嘛),以及一点点黄连。黄连有强大的下行之力,对于阴虚阳亢的格局,除了补阴用类似生地、熟地、麦冬、知母、阿胶等之外,往往还需要加上酸收下行药,比如五味子、山萸肉、乌梅、酸枣仁这种酸收药,以及下行药茯苓、怀牛膝、白芍、龙骨、牡蛎等等,当然有热还可以加黄连,黄连去热也下行。

设方为:麦冬、知母、麻黄、杏仁、生石膏、辛夷花、五味子、黄连和茯苓。

晚上九点半敲定的方子,女孩的母亲熬了药,服下半剂,第二天早上九点发来:喝完后一整晚没咳(之前是躺下睡前咳很长时间,中间也会咳),但说凌晨五点开始有几次咳得不停,白天没怎么咳。

具体分析可以点开文章:古中医学习笔记 | 《顽固性咳嗽一则》

她问我开方的思路,我把思路写成文章,发给我建的一个“医案分享群”,这个群是因前年我发起的抄《大医至简》,自愿加入抄写的人组的群,再后来为了不打乱抄写群的纯粹,另建了这个医案分享群。群里目前有32个人了。里头医案和医理的探讨很热烈。陆陆续续有人想加入这个群。但都没有开放。这里已经形成了它自有的氛围,大家在其间悠游自在,我担心多一个突然到来的人会打破这种氛围。

我把这篇文章发在分享群里。她当然也在的。

那个时候她在群里发来,“这是我几剂药没搞定的医案,后来求助于一瀛师姐,现在孩子好了。我第一剂用药就漏了表渠道这个大局吗?我当时给孩子用:麦冬、知母、生石膏、五味子、半夏、杏仁和葶苈子。我当时就是滋阴降亢清热宣肺的思路。孩子咳嗽有所缓解,但第二天却发烧了。然后我就给孩子用白虎汤,从38.3到38.7,当天接着用麻杏石甘汤加天花粉,烧退,但又恢复最开始的咳得不停。我又去掉了天花粉,直接麻杏石甘汤,还是没有解决咳这个问题。只好求助一瀛师姐了。”

我才知道,她其实已经用过阴虚阳亢药,用过解表清热药。但是问题没有解决。

而我开的方子也是涵盖了这两个层面,大局上也都一样。可是为什么还是我的方子解决了问题。并且几乎速度很快。

我想到了两个层面。一个是我的剂量上用得比她的大。我觉得剂量是很重要的,剂量意味着你派兵打仗派出去的兵力。另一个就是我配置了一个相对复杂的钥匙来解锁。而这个相对复杂,并不是我的臆想,而是我根据我看到的大局,多个大局就像多个齿的钥匙来开人体的锁。

我的方子里滋阴药和清热药的比重大。滋阴麦冬和知母加起来有50g,清热有生石膏80g和黄连3g,我还给了出路,用了麻黄和辛夷花加起来有25g。

见到了人体迅速回应,仿佛在告诉我,我听懂了它真正的诉求,给出一个恰当好的药物助力,使得它很快能调整回来。

有时候真正的诉求只有一个,而其他是因它核心诉求没有解决而给人体带来的附带问题。有时真正的诉求有好几个,解决其中一个不能推动整体问题的解决。

这时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人体就像一条流动的河流,这时河流中有很多树枝拦在河面上,使得河流不畅。我们治病就像是检查员,去检修河水不畅的原因,发现这些树枝拦在河面上,原来是一个枝条是核心,是它被勾住了,使得后面的树枝都七七八八歪歪斜斜并在一起,使得整个河面不畅。我们处理就是把那个枝条拨弄开,解开这个关键卡点,后面的纸条瞬间就被河里的水冲开冲散,河面通畅了。河流恢复了正常的流动。那个关键卡点,我觉得是“大局”。

但如果我们检查河面,发现仍然是树枝挂在一起导致河面不畅,仔细检查发现有几个枝条缠缠绕绕,勾结搭连,导致河流流不动。这时就需要去解开这几个枝条,而并非只挑去其中的一支就能见效。

第一种情况,我称之为用一把极简的钥匙去开锁。

第二种情况,我称之为用一把复杂的多齿的钥匙去解锁。

究竟是用极简的钥匙去开,还是复杂的多齿的钥匙去开,这是由锁来决定。锁是什么?锁是人体的困局。钥匙是我们依据困局找出的齿,齿是大局,钥匙是我们依照大局而配备。

讲到这里,我脑海又随之浮现一个问题,那“能量第一原则”是不是一把万能钥匙?

这个问题问得妙,我学古中医,脑海经常会问我很多问题,我常常跟着这些问题,思考这些问题,在临证时去验证这些问题,去找答案。

比方说,这个能量第一原则。

我觉得“能量第一原则”是一种赤诚的呼喊,呼喊所有出手开方的人要在脑海中,要在血液里刻下这句话,因为不顾及能量,单纯攻伐,是要伤人体之根本的。

怎么理解呢?

我是这么理解的,我们把人体外化成一个国家,当这个国家陷入贫穷和瘫痪状态时,这个国家的君王在这种情况下穷兵黩武,这个国家就很可能要费了。而如果这个君王贤明,先休养生息,并且慢慢梳理瘫痪,这个国家才可以走向生机。

休养生息,是仁政。

休养生息,重农耕,轻徭赋,人心复朴。

对于人体,也是如此。

人体的根本就在脾胃,是中土,是后天之本,因此要恢复脾胃的运化,守中土,建中土,才谈治病,才谈那些开疆拓土,鸿业远图。

但“能量第一原则”,我们又不能把它死死抱住,把它弄成一把万能钥匙。

在实际临证过程中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情况。关于能量第一原则,比如说临证时发现病家的证非常非常多,有时我用一个极其简单的方子,这个极其简单的方子那其实是断了大局的,比如说当一个人能量很弱,弱到人体属于失控的状态,那人体很多证实际上是能量弱至失控的外显,这时候我只用建能量的药加上稳定的药,几味药下来,人体的很多证就消失了,人恢复了健康。这样的时候,我体证到“能量第一原则”。当人体有了能量,人体就会自己搞定失控的状态,让人体回到正常,确实真实不虚。

但又不能“能量第一原则”搞实,变成一个定法。一旦变成了定法,那么就容易变成一种思维,我只要给人体能量,人体就能恢复失常,人体也就把病治了。

我就试着去思考这为什么。明明能量第一原则没有问题,但为什么不是时时效验呢?

当我想起,治病有两条,一个是能量,一个是渠道。

如果是能量导致人体失控,而人体当下的渠道是顺畅的,那么给人体能量,问题就能解决。因为人体是缺的能量。

那如果是渠道瘀堵吃掉了人体原本的能量,使得外显人体的能量不足,这时候却不是补能量。虚不受补,补也补不进去。有时候补了还上火,能量淤塞散不出去,进一步造成瘀堵。反而是清理渠道的瘀堵,瘀堵清除,能量自回。

那如果是能量不足也是实情,渠道瘀堵也是实情,都是大局,那么就需要同时顾及,既补充能量,也要清理渠道。这中间又要分,如果能量很弱,瘀堵也很严重,那么药物的匹配是大大地建能量,少少地去瘀堵。这一点很重要的。

能量和渠道,是两条腿走路,都要兼顾。

我觉得治病是没有定法的,那些法都是应时应机而现。想抱住定法往前走,很可能会被带到悬崖峭壁上去。但为什么又有医圣指路,医圣又派使者来传法。我觉得是医圣参透了人体的规律,看见人体生病时,人体陷入困局的几种情况,给出药物的排列组合来解决问题。医圣把法记录了下来,留给世人。

六经八纲,是定法,也是方便之法,方便找到人体的症结所在。方便有方便的好处,同时也是枷锁。我最初学习时,一上来就是六经八纲,把病证都排出来,像做题一样,很机械。在学古中医的几个月,有一次治病,我去我的医案记录里把这个医案找出来。这个医案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有意义的。

病家女 37岁  

脉象:阳

主诉:头痛头晕,喉咙干痒,黄痰,鼻腔有一团热气

半表半里:口苦、咽干、口臭、容易心烦、胃口不好不想吃饭、容易生气、头眩晕、眼睛干涩痒

表:很不容易出汗、怕热、乏力、鼻息烫、黄痰、咽喉异物感、咽喉发痒、每天小便三四次

里:大便一到两天一次、大便量少

瘀堵相关:唇口容易干燥、每天喝水300ml、午后犯困、情绪容易波动、易忘事、吃得多反而瘦、皮肤容易干燥痒掉皮屑

女性相关:月经有血块、经血发暗、正在经期、月经规律、月经延迟3-5天,经期5-7天 

其他:面色发黄、面色发黯、白天倦怠睡不着、多梦、经常晚睡、很少运动

分析:

脉:偏阳

寒热:热

病位:表、里、半表半里

瘀堵:血瘀

根据六经八纲,三阳同病,治从少阳。若在之前,我很容易开大柴胡加生石膏之类的方子。

但细细分析:她口苦、咽干、口臭、容易心烦、胃口不好不想吃饭、容易生气、头眩晕、眼睛干涩痒、很不容易出汗、怕热、乏力、鼻息烫、黄痰、咽喉异物感、咽喉发痒,主诉的头痛头晕,喉咙干痒,黄痰,鼻腔有一团热气,这些都指向她的里热。

里热是她最紧急的大局,虽然她有血瘀,又恰在经期。

怎么最快解决里热呢?

我想到麻杏石甘汤,生石膏是一味寒凉之药,寒而下行,凉则有向外散之力,所以能去表里之热,麻黄开汗道,加上半夏,是考虑到黄痰,喉咙异物感,这是因热而治的痰痈,半夏降逆止呕散结。

麻杏石甘汤加半夏,半付药喝完,当时就头不痛不晕,鼻息烫也消失了,睡得好好。同时去解了大便,感觉到月经的量加大了。人周身舒畅。一剂而解。

上述是我的医案记录里找出来的,包括那个时候的分析也记录了下来。那个时候觉得医案是自己学习过程中走过的路,需要细细记录,写下分析,方子和服药反馈。

这个医案,之所以对我重要是,我无意识破掉了“三阳并病,治从少阳”这条定法,当时我开出了大柴胡汤去生姜大枣加生石膏,但我总觉得不对。在我脑海当中,我浮现的是病家一团热,热困在人体内,出不去。

既然表里都热,那皮肤就是人体面积最大的散热之地,皮肤是有成千上万个毛孔可以散热。既然有表证,那么就选用在表把热散掉。于是下麻杏石甘汤。半剂药热就散走,一剂药,大便排了很多,同时月经量加大,人周身舒畅。

当病家给我这个反馈时,我兴奋地跳起来了。

天哪,我居然不掉入做题式的六经八纲的思维模式中去,而是去看人体的画面,去看人体的大局,这种看见是活泼泼的看见。

后来,我又经过一些病家,依着病家的情况,开出了“表里同治”的方子。十大原则有一条“表里同病,先表后里,里紧急,先里后表”,这个原则是对的,但没有涵盖所有。我居然用表里同治,解决了一个十几年便秘的问题。但这里的前提是这个病家能量充裕,我敢于在表里的路同时开战。

还有遇到了脉证不相应,脉和证有冲突,那必然有一个呈现的是假象,需要去伪存真,找准大局。

我明白治病的是人体本身,而我们所用药只是帮了人体一把,让人体有了药物这个助力后,得到这个帮助后,有了力气来解决困住人体的问题。人体是治病的核心力量。

我深信这一点。因为在临证时,如果没有了解到人体的诉求,不顺人体之势,就很难真正地解决人体的问题。还有一种情况是,临证时的确抓住了人体的诉求,也给出此方向的药物,但人体剂量过小或者过大,都可能无法让人体有效地启动解决问题。

顺人体的大势,匹配解锁助力大势的方子,还有一个剂量上的支持,这是很重要。

回想自己学古中医这条路,不为破除原则而去破除原则,也不是一味地只是遵守各种原则。人体是活泼的,灵动的,不可思议的,我们以有形去量度无形,任何的法都有其局限性。法无定法。我们也要灵活。

人体是流动的河,法也尚应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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