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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 | 张志江:明光集的陈年旧事(一)

 新用户9326cauu 2024-05-01 发布于安徽

明光集的陈年旧事(一)

明光是座移民城市

“集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明光,这美妙的名字,是拜大明开国皇帝所赐,皇帝赐予城北龙庙山为明光山,因而有了“明光”二字。明光成为县级市,是在1994年;此前,是安徽省嘉山县县城所在地,叫明光镇;日历往前翻,1932年前,这里叫明光集,是安徽省盱眙县(1955年划归江苏省)所属的灵迹乡,俗称西乡;历史再往前翻,大约在明朝年间,由一个小渔村逐步形成街集,由十几户人家到几十户、几百户;人口由几十人到几百人、几千人……

当初那十几户的小渔村民,才是真正的原住民,其姓甚名谁已无从考证。随后,最早在这儿落户的,是李文忠的后代,他们大部分住在街南头,俗称为南李。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亲外甥,明朝的开国将领,被御封为岐阳王,因此明光的南李又称岐阳李氏。关于朱元璋诞生在城北五里的赵郢(府)二郎庙,他的妈妈在抹山尿布滩晒尿布以及跃龙冈、孕龙基石碑、位于三板桥的曹国坟等等传说,在一代又一代老明光人中妇儒皆知、耳熟能详,已经口口相传了几百年,相关的历史资料和文章也有很多,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明光集的人来自四面八方,可以称之为移民城市,明末清初,又陆续有清江的秦姓、徽州的汪姓、胡姓(南胡)、以及五河的胡姓(北胡),临淮的李姓(北李),陆续来到明光,即当地人俗称的明光“胡、李、汪、秦”四大家族,实际上应该称作四大姓六大家族才准确。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有钱人,来之后就置地、建房、开店铺,成为“地主”或者“工商业兼地主”,其中以南胡(一千五百石种)的土地最多。到了民国时期,明光津浦铁路以西的四山集、张湾、马场、上、下赵到马岗一带,都有胡家的土地,所以,排顺序为胡姓在前,这些人成为明光早期的住户。还有在民国初年津浦铁路通车以后,“北乡”逃荒过来的,有山东以及江苏睢宁、邳县、宿迁、安徽五河、灵璧、泗县、泗洪的较多,还有苏北、扬州以及周边邻县等地来谋生的。此时明光早已形成街集,最早的一条青石板大街,即是今日之老街。

新中国建国前,明光城区面积只有一平方公里,人口约1万,如今面积、人口都发展扩大了一、二十倍。建国后几十年的建设、整治,特别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的几次大拆迁,许多老街巷、地名已从版图上消失,不复存在了。如东街后、南大寺、西寺坡、南训大、北训大、大巷口、大井沿、大园巷、老菜市、小井巷、铁市街、火神庙、靳公祠、莲花佛堂、湾心、河下、顺河街、流亡街、环迴巷、后山街、小猪市、大戏院、四条腿炮楼、铁路平道口炮楼,车站月台碉堡;还有搬迁了三次(及以上)的火车站、汽车站、新华书店、文化馆、县医院等等;还有曾经的红旗饭店等老饭店、高级饭店以及著名厨师。这些地名和单位,对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后出生的,年龄小于60岁的明光人,可能已经记不清楚了。本文将穿越时空,带你去寻找这些老地方,揭开其神秘的面纱,追忆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以及名人轶事,从哪儿说起呢?既然明光是一座移民城市,那我就从我的祖辈从盱眙县的东乡迁徙到西乡说起吧。

从东乡到西乡的迁徙

我的曾祖父张景伦,字啟常,出生在清朝同治年间的全椒县襄河镇。光绪年间考中武举人,在驻扎盱眙县的清朝军队里当个小军官,后来就在洪泽湖东岸的蒋坝古镇娶妻生子。我的祖父张吉生(1892-1938)是长子,出生在蒋坝,那儿当时也是属于盱眙县管辖,在盱城东约五、六十里,俗称东乡。祖父自幼读过几年私塾,18岁时到盱眙县城某字号学徒,又称学生意。祖父的毛笔字写得很好,学生意就是当店铺里的伙计,卖货、收钱、记账,三年满师后在蒋坝结婚成家,祖母是蒋坝的孤儿。婚后祖父仍然继续在盱城打工,回家不多。此时忽然听说津浦铁路建成通车了,祖父年轻好奇心强,他想看看火车是啥样子,于是他就一个人跑到明光集了。由于他算盘打得好,而且是左手打算盘右手握毛笔记账,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工作--在李景记商号(经销美孚石油煤油产品又称洋油)当账房先生(会计),商号老板叫李景行(岐阳李氏)。

祖父不辞而别,久不回家,祖母多方打听,终于到明光找到了祖父。不久曾祖父也从军队退下来了(当时正值清朝灭亡,民国兴起,军阀割据混战阶段),曾祖看破红尘,不再当兵,回家颐养天年。就这样全家人由盱眙东乡迁徙到西乡。

1917年,我的父亲(长房长孙)出生于明光。住房是租的,就在大街学堂巷一带。因为祖父上班工作的地点就在学堂巷与大街的路口(今天的老街原红旗饭店旧址,红旗饭店存在于上世纪1957年至90年代。关于红旗饭店的前世今生将另做叙述)。祖父在李景记从账房先生做起,后来升为襄理(相似于经理助理),整整干了二十年,至该商号关闭歇业才转至大达公司帮工。

以上这段历史,鲜为人知,也未见资料记载,但却是真实的。是我在整理家父资料信件时发现的,源于二弟1970年在空降兵部队服役时,部队培养他入党,要政审三代人,这是家父叙述祖父在李景记帮工时的细节,给二弟写信的原稿,我从中发现了对红旗饭店旧址在上世纪一、二十年代时的描述,位于大街学堂路口门面朝西(排山,山墙打门),店堂很宽畅,后面一排是仓库和伙计住的地方……,我也曾多次去过红旗饭店,在厅堂吃过饭,厨房在里面,房子整体格局没变,厨房就是当年李景记的库房和伙计住房,厅堂是营业厅。最近又去现场拍照,房子虽老(至少有110年历史了)但仍是原样未变,只是排山水泥砂浆面上有四个残留的大字痕迹,岁月沧桑,风雨摧残,实在辨认不出是何字。

小户人家与四大姓的交融

我们张姓在中国姓氏排名前三,然而移居明光的我祖辈一家却是独门小户,举目无亲。为了生计,必然要和掌握着明光经济命脉,具有相当的经济实力和资产的明光四大家族交流融汇。首先,老板李景行是南李的,而祖父打工的李景记商行的房产,又是北李李大兴的私产,自民国初年起祖父就在这儿打工。父亲的童年是很幸福的,由于他是长孙,他的爷爷对他百般呵护,四岁起就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吟诗作对(联)。到了读书年龄,就近在家门口读私塾,此时,学堂巷里的缉熙两等学堂已经开办了,为什么没去呢?原因不详。而私塾先生、父亲的恩师就是清末秀才、明光宿儒秦建侯先生。明光的秦家,数不上明光最富,但却是重文重教的书香人家,秦家也出了不少教师和科技人才。

秦建侯先生是一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老夫子,不愧被称为明光宿儒。关于秦建侯先生教授家父的诗文,还有一段小故事:那是家父13岁那年(1929年),某日,将要放学,秦先生出一道诗题,命题得一“鞭”字,命学生下午交卷,家父午餐草草,思得一七绝,内容如下:

鞭打芦花

善全孝道闵高贤,继母无良衣去棉。

芦絮飞时因果现,幸逢老父一扬鞭。

下午录呈,而先生不信,批语四字“似有代疱”。先生为何不信?因为这是家父首次作诗的处女作,他当时仅有13岁啊。对于此事,家父印象深刻,正是得益于秦师的谆谆教诲,再加上父亲的天资聪颖和勤奋,在少年时代打下良好的基础,不论是书法国文还是诗词楹联,功底都很扎实,一生获益良多。成年后的工作之余,书法天天练,诗联常常作。父亲的小楷写的非常工整,他曾对我说,他见过他恩师秦建侯先生清朝的考试卷,朝廷规定必须要用“馆阁体”书写,馆阁体是指因科举制度而形成的考场通用字体,以乌黑、方正、光洁、等大为特点。家父虽然只跟恩师学习六年,却是一生受用,退休后将自己平时有感而发所作诗词、楹联用毛笔抄写下来并装订成线装本26册,其书法篆刻作品在省地市县多次展览获奖,成为省内知名篆刻家。

馆阁体字样

父亲少年时的同窗好友李大鹤先生,字一鸣,他也是南李的大户人家出身,缉熙学堂是李家为主创办的,他为何舍近求远,也拜在秦建侯老先生门下?答案就不用讲了吧。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在明光小学(实验小学前身)读书,李一鸣老师教过我算术(数学),李老师为人和蔼,戴着高度的近视眼镜,戴个帽子,像一个老学究。调皮的孩子们背后都称他李老头子,有一天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都往教室里跑,我的脚步稍慢了一点,我也说了一声李老头来了,结果被李老师听见了……下课后,他找我谈话,语重心长的教育我,对人要尊重,对老师更要尊敬,你回家问问你爸爸,我是你爸爸的同学,我叫李大鹤……我羞愧难当,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说李老头子了。李老师教子有方,他的长子李国机大哥是中科院上海冶金研究所高级工程师。

明光小学有位李大赉老师,教过我音乐,他很出名,他的夫人胡世民老师也在明小任教,他常去我家的房东李国常家,故也比较熟悉(李国常夫人叫胡世兰),他的长子国玉兄,是我的好友,我向他求教过无线电修理技术;一位教语文的女老师,叫胡悌文;还有一位教美术的秦老师(男),可惜名字想不起来了。在我的同班同学中有许多四大姓的,如胡娣、李明、李金莉、李永芹、李永泰、李明星、汪锡茹、汪锡慤、秦树声等,还有童绘,他外公是南李的。1955年一(甲)班学生约40人,四大姓近四分之一。同学中的胡娣曾任明光二中副校长;李明是嘉中物理教师李大柱的女儿;李金莉、汪锡茹、汪锡慤都当过教师。

避难十年重返明光

1930年,曾祖父病逝,当家人走了,父亲却又多了两个年幼的妹妹, 祖父的负担加重了,父亲被迫失学下来,自学刻字和印刷手艺,想挣钱补贴家用。可是力不从心,收效甚微,于1933年16岁时赴十里洋场上海去学技术。这一去直到1938年元月,日本侵华,抗战爆发,父亲接到祖父的通知,回到明光数日后举家开始逃难,目的地是祖父的出生地蒋坝。在洪泽湖岸边盖两间茅屋暂栖身,不料数月后祖父又病逝,21岁的父亲从此挑起家庭重担,在蒋坝和人合伙做小生意,教过私塾,最后以刻字为业养家糊口。承蒙经商富有的外公慧眼识人,看中家父的才华和人品,于1942年将贤淑善良的长女许配给家父,从此夫妻二人齐心合力共同支撑着这个小家。但父亲思乡心切,终于在1947年携全家回到阔别十年的明光。

这时全家有祖母、父亲、母亲和达海哥哥4口人,两个姑姑均已出嫁到外地。到明光后先在河下安家,在顺河街三道码头附近租了汪伯祥家二间小屋,1948年5月我在这儿出生了。1951年搬到大马路18号(今人民路47号,原新华书店对面),李大安(字竹平)家第二进的两间瓦房。天下竟然有如此的巧合,这是多年后听李大安之子国常叔叔讲的,说这两间房就是我祖父在李景记当账房时的办公室和库房!前文说李景记商号在大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是1933年父亲去上海以后,李景记商号搬迁到大马路李大安家的门面房(1957年成为刻字社),这一片原是南李家的房产,在1956年的私营改造时都改成公房了。1957年,我家住的二间房被安排给一名副县长住,我们家又搬到方家巷父亲的好友王成功伯伯家闲置的房,但这是暂时的,因为王家子女多(10个),随时会要房子。1959年秋,王家要房子了,整天埋头忙于工作的父亲急得团团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老房东李大安已过世,其子李国常夫妇将自住的三间两头房南屋(不足14平)腾出来给我们家暂时栖身,当时他们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一家住在北屋,中间堂屋和小厨房两家合用。我的祖母轮流去两个姑姑家过,来时就住堂屋。剩余我和弟弟妹妹随母亲睡一张大床,父亲则每晚临时打地铺。其实这样两家都不方便,只是因一时没找到房子的权宜之计,但却看出国常叔叔一家人的真心诚意和善良,使我们两家的友谊持续至今。我们家在此蜗居了半年多,于1960年春搬到龙泉巷。以上就是我们家移居明光后与当地四大家族融洽相处的片段回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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