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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我周六回家陪伴父亲。 与父亲闲聊间，父亲得知我的红薯吃完了，便说：“我血糖高，不敢多吃，家里还有几个，给你带上吧。” 随即，父亲不顾我的拒绝，蹒跚着去找了一个袋子，把红薯装了进去。我想，父亲肯定是怕我走的时候忘记拿吧。 这勾起了我对红薯的点滴记忆。 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有关红薯的事，是母亲带我去地里挖红薯。 那个时节是农历的八月。红薯虽然还没有大量的收挖，但为了弥补家庭日常口粮的所需，农家都会去地里挖上几窝红薯，慢慢地吃着。 那时母亲也就三十来岁。我很开心地跟着母亲，拿着小镢头，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到红薯地里。母亲挑选着被红薯拱起的大土堆挖着，出土的红薯沾着湿润的红泥土，红彤彤的，我高兴地和母亲说着挖出的红薯大小和数量。把红薯沾的泥土搓干净然后装入篮子，同时把红薯蔓子也塞到篮子里，以便回家喂猪。 跟着母亲挖红薯，我最高兴了，毕竟不但可以吃到香甜的红薯，还可以在田野里自由玩耍。 第二次有关红薯的记忆，不再是甜蜜，而是伤痛。 那是一九七七年。父亲和伯父挖红薯，我和哥哥把红薯从泥土中捡出，搓掉表面泥土，然后集中放到一起，以便装筐挑回家。 为了图快，我把捡出来的红薯往一块扔，造成红薯彼此磕碰掉皮——红薯掉皮后是不利于冬天储藏的，很容易烂掉。 记不清当时父亲有没有告诫我不要扔红薯，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父亲看到我如此捡拾红薯后，很是暴躁，痛打了我一顿。 我都已经翻滚在地里了，伯父却没有阻拦父亲一下，只有母亲护着我。那次我恨了父亲很久，连带伯父。当时真的不理解，父亲为啥会如此的愤怒。 现在想来，父亲暴怒的原因，一方面是我不懂得爱惜粮食，另一方面也是那个年代养家糊口的精神压力太大吧。 虽然挨打的经历还记着，但我早已释然。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理解了父亲，为了家，他真的不容易。 第三次对红薯的记忆，是在我十岁那年。 那次挖红薯是农历九月的一天，天气已经凉意渐浓。早上放学后，我回到家本应先吃饭，然而一进家门，母亲就告知我：“你爸挖红薯去了，让你去挑回来，回来再吃饭吧。” 尽管不情愿，我还是挑着笼窝去了地里，帮着父亲把挖好的红薯挑回来。 那时，我对父亲的安排是有些怨言的，地远且路不平，跑一趟得四十分钟，紧张兮兮的，还导致我上学迟到，挨了老师批评、罚站。  上初中后一直到大学，挖红薯的时节我都在学校，再也没有帮过父母亲挖红薯。也不知这十多年父母是如何安排农活的。 大学毕业后，我到电厂上班，每年农忙的时候，我都会回家帮忙干农活，当然挖红薯也是免不了的。 这时候，我家栽红薯的地，是一块在小山头上开垦出来红土地。这种土地结出的红薯干、绵、甜，口感特别好，是我最喜欢吃的类型。 这时候我正年轻，有些年父亲顾不上挖红薯，就会把挖红薯的任务交给我。 由于地势的原因，我是挖够一担就往家里送一担。就这样一边挖红薯，一边往家里挑红薯。 上山的路是之字形陡坡小路，空人上坡得踮着脚尖走，费劲；挑着红薯下坡，摧的膝盖不舒服，更费劲。 挖红薯过程中，由于镢头把子的摩擦，手上打出好几个水泡，水泡磨破了，很是疼痛。 干着这些活，更体会到父亲持家的艰难与不易，所以虽然吃力，我依然毫无怨言地把红薯一担担地挑回家，尽力减少父母的负担。 看着堆在院子里红彤彤的红薯，我很有成就感。这些红薯，部分会被我们兄妹几个分别拿走，剩下的除了父母自己吃，父亲也会把红薯送给来看望他们的亲戚、晚辈。至今，在我的表兄妹间还传着对我父母亲的好评：宽容和给予。 随着身体逐渐变老，父亲仅在院里栽了一些红薯，满足吃的需要，但父母仍会想着让我带走一份红薯。多年来，我吃的红薯一直都是在父母那里拿的，没有在外面买过。 从红薯收获到来年的春天，每次回家，父母总会说，你还有红薯吗，没有再给你拿上吧。 晚上，母亲还会在炉子里给我烤上两个红薯，烤熟后满屋子的红薯香味；我一边拍、揉、吹红薯，一边趁势剥下红薯皮，把冒着热气的红薯送到嘴里。母亲看着我吃红薯的样子，一边开心笑着，一边告诉我慢点别烫着嘴。 现在，我已经吃不到母亲给我烤的红薯了，想到红薯，就不由得想起母亲，想起母亲辛劳的一生，想起母亲对我们这些儿女的慈爱。 …… 周日下午，我要离家走了。父亲说：“把给你的红薯拿上，别忘了！” 我心里有些酸楚，说真的，我打算有意地忘记拿红薯，因为储存红薯的那个木桶已经空了。 这次离家，只有父亲一个人对我说拿红薯了。母亲在今年的正月里走了，去了一个叫永远的地方，我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叮咛了。 我走出院子，回头望见父亲在院子里坐了很久，我想，父亲肯定是舍不得我走，在盼着我下次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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