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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行:文旅吐鲁番

 冬不拉拉 2024-05-13 发布于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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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次到新疆,纯粹的旅游观光,追溯唐玄奘东归路线,走走古老的丝绸之路,品味千年古道散发的时代气息。

首站是吐鲁番。到乌鲁木齐机场已是下午3点多,在机场租好车就直奔吐鲁番。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指着远方,雄心壮志般高嚎几嗓。戈壁随行,茫茫一片,紧随大路行驶就好,在白云飘飘的天空注视下,任你想入非非,但绝不会让你误入歧途,因无它路可走。车辆不多,道路宽阔,导航不时提醒已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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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山岚出现,光秃秃的,犹如画着的曲线,凸凹有致。驶近山脚下,悬崖峭壁,砂石裸露,一片灰色。见惯了这种地貌,只想着这是啥时形成的,顶上有着什么?想,刚开了个头,车已驶过山脚下,直接钻进峡谷里。

峡谷两边崖壁直耸,陡峭的山体随时就有山石滚落之感。路在谷底蜿蜒穿行,不知疲惫地向前。这也是唯一可走的道路,当时玄奘是不是也走这条道?我瞅瞅车窗外那不见山顶的峻岭,又胡思乱想着。

终于穿过峡谷,闯入另一片戈壁。风呜呜地吹着,大片的风车在那摇晃,到了达坂城。看到“达坂城”字样,顺口哼起“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姑娘没见着,“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啊,两只眼睛真闪亮”的影子却刻在心里。感谢这片土地,感谢王洛宾,给了多么美妙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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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高速,到达吐鲁番。吐鲁番,张骞凿空西域时的必经之地,是古丝绸之路的重镇,西域三十六国的车师前国、车师都尉国等所在地,唐朝高昌国也在这里。当年玄奘西去取经在此与高昌国国王结为兄弟,也就是西游记里的唐僧在高昌国的故事,后东归时,高昌国已归顺大唐,国王早死,他也就没有再北上高昌国,直接取道若羌、敦煌,走河西走廊回到长安。

吐鲁番的确是片热土,一到地方,明显感觉热气腾腾,好似火焰山在燃烧,释放着不可一世的狂热。“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到吐鲁番肯定要去看看葡萄沟。怀揣无法想象的憧憬,前往葡萄沟。

到葡萄沟已是傍晚7点30分,天还亮着,此时的吐鲁番,太阳炙烤,热浪滚滚,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在向你展示她的热情火辣。好在抢在景区停售票的最后一刻赶到,坐上渡车,慢慢地向闻名的葡萄沟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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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沟位于火焰山的一处沟谷,狭长平缓,南北长8千米,东西宽600-2200米,距吐鲁番城市中心10千米,海拔300米,哈尔甘孜郭勒河贯穿而过,是国家5A级景区。沿着宽阔的水渠进村,顿感凉爽,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两边是掩映在树林和葡萄架下的院落,傍边就是一片片绿色的葡萄园。没有看到葡萄架下摘葡萄的姑娘们,却看到阿凡提风情园、王洛宾音乐艺术馆等熟悉的名字,这也足以让我兴奋起来。吐鲁番的一幕幕西域风情,犹如轻歌曼舞少女脸上的面纱,正慢慢地掀起一角,动感神秘,随即又随风一吹,覆盖,若隐若现,吊足胃口。

景区内,我走马观花,匆匆而过文史馆、土特产商店、小玩意纪念品店,倒是在葡萄藤下的木卡姆长廊久久伫立。一串串垂下的葡萄,晶莹透体,与那顶上的绿色相映,可谓泾渭分明。抬望眼,那垂下的葡萄触嘴可及,用手轻轻托起,深嗅着丝丝的香甜。串串葡萄挤出的空间,让长廊演绎着它的深邃,总让你似乎感觉该有位维吾尔姑娘在那尽头边歌边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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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级而上,爬上沙砾遍布的山坡,可观葡萄沟的一段全貌。两边寸草不生的山崖,崖上是戈壁,一片灰褐。被抱拥的平坦谷底,到处是翠绿的葡萄园,显得生气盎然。高大的白杨在谷底的河两岸挺拔站立,与那条水带一起守护着这片绿洲。这是自然的馈赠,还是先人的智慧,无须答案,只感受到人们爽朗的笑声在这沟谷回荡着……

景区出来,就近找家酒店住下。酒店对面就有家新疆饭店,我决定晚上要吃大盘鸡了。点了小份的大盘鸡、两个烤包子、一小份豆面、两串羊肉串,一端上来,傻眼了。小份的大盘鸡也比内陆城市大份的大。慢慢吃吧。边吃边与服务员聊天,告诉她烤包子不好吃,记忆里烤包子是外焦黄,内嫩香,不硬,爽口。她用新疆味的普通话说,现在的烤包子是加热的,是不太好吃,要想好吃的,明天早上楼下早餐摊上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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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山,芭蕉扇,铁扇公主,这是以前从影视作品中对火焰山的印象。312国道旁的火焰山,前几天还说地面温度达到了70多度,可到达时却凉风习习,也许是阴天的缘故。一条彩虹门,孙大圣站在云头,肩背芭蕉扇,抬手瞭望:辽阔的戈壁,赤红的山脉,在茫茫天际,寻找一条西去的道路。这前方的无知,让胸腔里的信念跳脱出坚定:路就在脚下。

一根巨大的温度计矗立在戈壁里,测量着火焰山,也似乎在测量天地间的距离,真是“思想有多远,你就能走多远”。几座西游记人物雕像,勾起人们对火焰山的幻想。历史岁月冲刷的沟壑,像千军万马向火焰山顶冲锋,腾起的尘烟,弥漫着火焰山这条红山山脉。真正吸引我的是这座山脉的背面,也就是玄奘西去取经的古道所在,即柏孜克里克石窟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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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312国道向东,走进乡道,高耸的白杨夹道欢迎,两边是葡萄园、大豆、棉花地,接受着我的巡视。不自觉地来到一个村庄,新疆特有的灰色泥墙,低矮的门楼,平顶的房屋,围绕着两条村道错落排开。几棵大树在村口静立,支撑着整个村庄的阴凉。村道狭窄,干净得不见一片落叶,村庄似乎处于静默中,这也让站在河谷岸上的村庄凸显一种神圣静穆之感。导航告诉我偏离路线,赶紧倒车,向河谷的一条小道俯冲下去。

河谷底部一条小河掩映在高耸的白杨树下,整个河谷阴凉,对抗着河谷上方被炙烤的戈壁炎热。驶过河谷的一座桥,路被两道残缺不一的土峰绝壁夹着,瓦蓝的天空让我忍不住下车,感受着那道时空的深邃。爬坡,冲出,一座光秃秃的山脉突现眼前,山脚下是一片沙碛。让我惊叹的是,整个山坡都是墓地,一条新修的水泥道路在墓地间向山谷深处蜿蜒。这些墓地高低不一,外观大致相同,装饰却差别极大,可判知前世的贫富差距。旷野里的这片墓地,没有任何遮挡,直视着空旷的天地,与火焰山山脉一起,直接对话着时空,有种生死直面的感觉。后来才知,这峡谷是火焰山峡谷,河是木头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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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驶在铺满沙子的火焰山峡谷半腰,空荡荡的戈壁一览无余,转过一道沙峰,柏孜克里克石窟到了。柏孜克里克石窟位于火焰山中段的木头沟河谷的西岸,开凿于南北朝后期,历经唐、五代、宋、元,是高昌地区的佛教中心,曾是高昌王的王家寺院。“唐西州时,该石窟发展成为伊州(今哈密市)、西州(今吐鲁番市)、庭州(今吉木萨尔县)地区著名的石窟寺,称'宁戎寺’或'宁戎窟寺’。”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出土唐代写本《西州图经》记载:“宁戎窟寺一所,右在前庭县(即高昌县)界,山北廿二里,宁戎谷中。”今虽不见寺庙,但石窟以及石窟里的绘画、佛像等还是隐约可见。

站在西岸,脚下是河谷,对面是火焰山中段,流沙似乎还在从山顶滑落。四周灰褐,惟有天空的蓝,飘荡的白云,谷底葱郁的白杨,将天地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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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稀少,为特窟配备的讲解员不在,工作人员让我先看看普窟。有的洞窟破坏严重,模糊不清;有的洞窟正对壁画维修。据说柏孜克里克石窟是可以看到当今世上祆教的唯一现存洞窟。祆教、火祆教、拜火教、摩尼教,也就是影视剧里的明教。洞壁上,隐约可见那团火、光明树、围坐四周的众徒,对火神的崇拜,向往着光明。

有些洞窟,你可以看到多教共存现象,这也说明当时对不同宗教的宽容。有些洞窟是多教叠加,也就是后面宗教壁画将前宗教壁画覆盖,这可以从残露的覆盖层墙体看出。对洞窟最大的破坏是将以前的佛教塑像摧毁了,因高昌后来伊斯兰教盛行,而伊斯兰教不信图像崇拜,而将佛教的壁画、雕塑等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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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孜克里克石窟的千疮百孔,与西方的探险家是分不开的。斯坦因在《西域考古记》对柏孜克里克石窟有着这样的描述:“柏孜克里克遗址位于流灌哈剌和卓沙漠填的河流西岸斜坡砾岩台地上,在荒山窄狭的峡谷之中,俯瞰着吐鲁番主要的盆地。这里有很广阔的一连串倒塌了的寺院,一部分是凿石而成,墙上都绘有壁画,为回鹘时代遗物,画的是佛教故事和崇拜,种类风格极为复杂。就丰富和美术方面而言,吐鲁番盆地中任何同样的遗址都比不上,而同敦煌千佛洞丰富的古画可以相抗衡。在1906年,格伦尉得尔教授以他渊博的佛教图像学和美术的造诣……选了许多好壁画拆下来运回柏林,古勒柯克教授以前也曾弄回一些……”斯坦因还说他自己也拆下了一些壁画,足足装满一百多箱。同时,斯坦因还挖木头沟谷的古墓:“从木头沟峡口下降处有一满是石块的荒地……那里有一大片古坟地。覆着石头的小圆锥形堆,围着石头的矮篱……墓室大都很深地掘入西砾岩或砂岩层中,由坟堆可以知道墓室……无数的坟墓先后便很快地都掘开了。把每一座坟墓作有系统的研究之后,可以明白这些坟墓都是西元后第七世纪初年到第八世纪中叶之物。”斯坦因还大篇幅地描写了坟墓入口处的汉文砖志、坟墓中的汉文文书以及陪葬品中泥塑像的精致、萨珊王朝时期丝织品的装饰风格、残片绢画的精美与文物价值等。这不禁让我想起路过的那片墓地。

《柏孜克里克石窟壁画精粹》载:“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国、德国、英国、日本等国的探险家纷纷到吐鲁番以考古为名,掠夺了大量的壁画和文物,本就破败的柏孜克里克石窟更加满目疮痍。如,第20窟原来有15铺本行经变画,每铺画高3米有余,宽2米左右,全被德国探险家盗割;第15窟同样题材的壁画,被上述四国探险家轮番劫掠,现分别收藏在德国、俄罗斯、日本、印度、韩国等国家的博物馆中。” 就这,从残留的边边角角的壁画、窟顶装饰图案、甬道的说法图、经变画等来看,线条挺拔,采用铁线描法,绘画水平极高,精美绝伦。“其绘画风格,是以中原画风为主导,与毗邻的敦煌石窟壁画相近,兼及龟兹与中亚艺术元素,融会贯通之后,形成了辨识度极高的回鹘风格。”看着这些残存不全的洞窟,你除了心疼,也只有忍不住骂道: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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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游说柏孜克里克石窟是皇家寺庙,分三层:最低一层是寺庙,僧人住的地方;第二层是洞窟,有壁画、雕塑;第三层是大佛像,就是如今站在地面看到的那两个高土墩。当时都是沿着下面峡谷的河沟走,唐玄奘西去取经走的就是下面河沟小道。当时半山腰的这片戈壁没有路,人们是从下向上朝拜,抬头礼瞻大佛。石窟下面的区域目前没开放,不能从下仰瞻石窟,只有站在洞窟前的平台,久久地凝望着这个河谷佛国。可以想象,当走在无尽戈壁的峡谷沟底,身心疲惫,生无可恋之际,抬头,大佛就在流沙弥漫的上空默默地注视着你,给你注入一股无穷活力,顿感生命的意义,原来你所遭受的一切都被佛祖看在眼里,一切的苦难都是值得的,让你深切感到:信仰是有力量的。

沿着木头沟河谷出来,直接到高昌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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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故城,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火焰山南麓木头沟河三角洲、吐鲁番市东面40多千米的三堡乡,总面积200万平方米  ,是西汉至元明时期(公元前1世纪—公元14世纪)吐鲁番盆地中心城镇  ,历经西汉高昌壁、高昌郡、高昌国、唐代西州和高昌回鹘等时期,时间跨度长达1400年左右”。斯坦因在《西域考古记》对高昌故城也有描述:“高昌故址,唐朝以及后来回鹘统治时期的吐鲁番都城。周围土砖砌的城垣,面积约有一平方英里左右,成不规则形,内有各种建筑物的遗迹,都是用土砖建成的。大部分是佛教寺院,其中规模宏大的为数不少。历年以来,附近乡村的农民尝将此堆积尘沙的遗迹拆去,以为肥田之用,有许多掘剩的小建筑物也被他们铲平,以好多得耕地。”偌大的故城遗址,也是不见几人,一片颓废残垣。只有那时间冲刷的留痕,勾住以往,追溯着高昌的繁华,也只有茫茫天地才可诉说那欢歌乐舞的曾经。

走在这片土地上,脚底沙砾带起那遥远的鼓点,敲着你跳动的心房,让你去倾听杳杳的钟声。高楼鳞次栉比,勾画着“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走过玄奘讲经庙宇遗址,追昔诵经磬钟盘绕的这片砾石上空,那是一种怎么的盛况。我无法想象,只有用手触摸着它的残垣,凝视着这片被岁月抖落的时空。我也想象着,在这纵横弯曲的巷道,每片瓦当的沟沿,流淌着西域旋舞的曲调、小贩的吆喝声、商贾的驼铃声、弹布尔的弹奏声……这片乐土,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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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峪沟,又一个佛国的峡谷。斯坦因说吐峪沟,“有为以前佛教和他教僧侣住过的无数石窟,像蜂房一般点缀在风烛了的小山峻壁之上,下面是一道小河,由此流向以产葡萄和葡萄干出名而很繁盛的小腴壤里去。山坡不堪陡峻,建有窄狭的台地,上有小寺院和僧寮遗迹。”这些无数的石窟我没见到,倒是看到了山坡上很多废弃的低矮房屋。

吐峪沟是“新疆现存的最古老的维吾尔族村落,已逾1700年历史,至今还保存着维吾尔族最古老的民俗风情” 有“民俗活化石”之称。走进村口,就会见到著名的古代宗教遗迹,吐峪沟霍加木麻扎,也就是全称为艾斯哈布·凯海夫麻扎,据说已有1300多年历史。吐峪沟以前有村民居住,整个小河谷两边民房紧临密布,狭窄的缝隙间道,透露着遥远年代的连接与回荡。不见片瓦、土木结构的低矮平顶房屋与山体融为一体,整个山谷因这片红灰色,倒塌残垣,一派颓废的村庄而显得厚重与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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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吐峪沟里遇到卖鲜榨西瓜汁的姑娘,说没有人在这村里住了。现在的房屋都是危房,不宜居住,村民都搬到山谷下面附近的新生活区。这些做生意的人家,有的是自己的房子,有的是租别人家的。山谷里有个千佛洞,就是我重点要看的吐峪沟千佛洞,姑娘告诉我千佛洞维修了好几年,到现在还不对外开放。听到这话,我有点失落。还好的是,吐峪沟的房屋有着自己的特色,仔细看着它的窗棂雕刻、院落布局,似乎每个地方都能告诉你它曾经的故事与岁月沧桑,让你心甘情愿地在此消磨时光。

旅游业的兴起,当地将主干道两边的房屋进行加固、维修。为了交通方便,一条大道直接修在了山间,无数石窟就在大路之下,也消弱了它的险峻。这也让我无法想象斯坦因当时感受到的整个山谷的险峻,以及信徒信仰的那个宗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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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吐峪沟半山腰上,眺望整个山谷,曾经香烟袅袅、僧人攒动的山谷,历经历史的洗礼,显得宁静、随和,静得可以听到飞鸟的翱翔;山谷里的村庄、桑树、葡萄园,每天迎接着天南地北来往的商人与游人。这种无缝的对接与传承,只有那高耸的维吾尔麻扎在空中宣誓着时代的久远,也眺望着未来。

从吐峪沟出来,太阳依旧炙烤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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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停车场的路上,捡到一个小巧精美的骆驼陶雕,这让我炙热、狂躁的心平静了下来,顺便在村口路边当地村人的摊位上买了几斤葡萄干、桑葚干,以便在路上慢慢品尝、咀嚼吐峪沟的味道……

2022.8.22

(该文载于《丝路百科》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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