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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通鉴》遇见纪检干部】
 慕容垂率大军围攻邺城。镇守邺城的前秦征东大将军、长乐公苻丕（苻坚庶长子）派侍郎姜让去把慕容垂臭骂了一顿，然后，又规劝慕容垂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还是迷途知返吧。 慕容垂说： 我受到主上不世之恩，所以，希望能够保全长乐公，放他率军返回长安，我则恢复大燕，与大秦永远结为友好邻邦。长乐公为什么看不清现状，不将邺城归还给我呢？如果他执迷不悟，我将全力攻打，到时，他恐怕想单身匹马逃生，也没有机会了。 姜让正色道： 当年，将军不容于燕国，投命于大秦，燕国的土地，别说一州一郡，哪怕一尺一寸，有将军你的份儿吗？主上与将军，虽非同族，却一见倾心，他对将军的尊宠，超过了功勋旧臣，可与王室宗亲比肩。自古君臣际遇，有过这样的吗？为什么只不过王师小败，你立即就图谋造反了呢！长乐公是主上的长子，为国家守卫东方土地，他难道会将百余座城池拱手让给你吗？大夫死王事，国君死社稷，将军既然背弃君主，打就是了，何必那么多废话！只可惜将军以七十高龄（慕容垂五十九岁），头颅还要被悬挂在白旗上，从忠诚之士变为叛逆之鬼，我内心为将军悲痛啊！ 慕容垂沉默不语。
左右请慕容垂把姜让这厮干掉，慕容垂说： 狗冲着人狂吠，只是因为那不是它的主人罢了，狗有什么罪过呢？ 慕容垂礼送姜让回去，之后，又给苻坚上表，解释了自己起兵的原因，请苻坚把苻丕召回长安，并表示，自己只是想拿回燕国的故地，愿意永远作为大秦东方的藩篱。 苻坚大怒，回信痛骂慕容垂，其中有这么一句： 你已垂老，老而为贼，生为叛臣，死为逆鬼，阳世阴间，受你毒害，中原百姓，何痛如之！
正月二十八日，慕容垂攻破了邺城外城，长乐公苻丕退守内城。关东六州（指前燕帝国旧日疆域）的郡县，大都送来人质请求归降。 正月二十九日，慕容垂任命陈留王慕容绍代理冀州刺史，屯驻广阿（河北省隆尧县东）。 慕容垂率丁零、乌桓的二十多万兵众，架云梯、挖地道，猛攻内城，不能攻克。慕容垂修筑工事坚守，将老弱士卒安置到肥乡（河北省肥乡县），又建新兴城，用来存放物资装备。
后燕范阳王慕容德攻陷前秦的枋头（河南省淇县东南淇门渡），设置守卫力量后返回。 虽然慕容垂已经搞得轰轰烈烈，但还是有不少地方，犹疑观望。东胡人王晏，占据馆陶（河北省馆陶县），声援苻丕；鲜卑、乌桓，以及郡县百姓，据守坞堡壁垒，不肯归顺。慕容垂派太原王慕容楷和镇南将军、陈留王慕容绍讨伐他们。
慕容楷对慕容绍说： 鲜卑、乌桓，以及冀州百姓，原来都是我们大燕的臣民，如今我们刚开始重建大业，人心未定。现在，应该用仁德去安抚他们，而不能仅靠武力去震慑。我率军屯驻一方，显示声威，你去巡视安抚百姓和夷狄，彰显大义，他们一定会归附。 慕容楷屯驻在辟阳（河北省枣强县东南辟阳城），慕容绍率数百骑兵拜访王晏，为他陈述祸福利害，王晏归降，于是，鲜卑、乌桓，以及各坞堡壁垒的百姓，前来归附的有数十万人。慕容楷将老弱留下，设置地方官吏加以安抚，选出十多万身强力壮的，与王晏一道，开赴邺城。 慕容垂大喜，说： 你们弟兄文武兼备，足以继承先王（哥儿俩的老爹是慕容恪）的事业！
三月，前秦北地（陕西省耀县）长史慕容泓，听说慕容垂攻打邺城，便逃奔关东，召集了数千鲜卑人后返回，屯驻华阴（陕西省华阴市）。前燕末帝慕容暐，虽然身在长安，但暗中命老弟们和宗族在外起兵。苻坚派将领强永率五千骑兵攻打慕容泓，强永大败，慕容泓声势大振，自称使持节、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推举慕容垂为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
苻坚对尚书左仆射权翼说： 没听你的话，让鲜卑人到了如此地步（应指权翼劝谏不要放走慕容垂，苻坚没听）。关东之地，我不再和他们争夺，但拿慕容泓怎么办呢？ 苻坚任命广平公苻熙为雍州刺史，镇守蒲阪（山西省永济市）。征召雍州牧、钜鹿公苻叡，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录尚书事，配备五万人马；以左军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讨伐慕容泓。 这时，平阳（山西省临汾市）太守慕容冲也聚众造反，率军两万，攻打蒲阪，苻坚派左军将军窦冲前往讨伐。
四月，慕容泓（时驻华阴）听说前秦大军将到，十分惊恐，就打算逃往关东。前秦钜鹿公苻叡，准备出兵在半路拦截慕容泓。 龙骧将军姚苌劝谏说： 鲜卑人思念故乡，所以起兵作乱，我们正应该驱使他们出关，不要拦着。抓住鼷鼠（鼷读如西）的尾巴，可能会被它反咬一口，鲜卑人也一样，他们自知陷于穷途末路，一定会跟我们拼命的，我们万一失利，可没有后悔药吃。现在，咱就跟着他们，敲个鼓、喊个号子，吓唬他们，他们一定逃得飞快。
【不像姚苌，像金兀术】 苻叡不听，在华泽（华阴市境）与慕容泓交战，军败身死。 姚苌派龙骧长史赵都、参军姜协，到苻坚那里谢罪，苻坚大怒，把这哥儿俩给杀了。 姚苌听说之后，吓出一身白毛汗，跳上电单车，一道烟逃到渭北的牧马场。没想到，柳暗花明，天水（甘肃省天水市）人尹纬、尹详，南安（甘肃省陇西县东南）人庞演等，听说姚苌来了，敲锣打鼓欢迎，纠集煽动羌族豪强，率五万多户归附姚苌，推举姚苌为盟主。 姚苌大喜，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大赦，改年号为白雀，任命尹详、庞演为左、右长史，南安人姚晃及尹纬为左、右司马，天水人狄伯支等为从事中郎，羌训等为掾属，王据等为参军，王钦卢，姚方成等为将帅。
前秦左军将军窦冲在黄河东岸大破慕容冲，慕容冲率八千鲜卑骑兵逃奔老哥慕容泓。 慕容泓此时兵众达到十多万，派使者告诉苻坚说： 秦国无道，灭我社稷。如今上天使秦倾败，是要复兴我大燕。吴王慕容垂已经平定了关东，请赶紧准备车驾，把我老哥，我们大燕皇帝慕容暐，以及其他宗室送来，我当率关中的燕国人，保护皇上，返回邺都，与秦国以虎牢为界，永远结为友邻，绝不与秦国为敌。钜鹿公苻叡过于莽撞，为乱兵所害，并非我的本意。 苻坚勃然大怒，把慕容暐叫来，一顿臭骂，说： 慕容泓在信中，竟然说这种话！你不是想离开吗？那你走啊，走啊，朕给你把什么都配备得好好的，你走啊！你的宗族亲戚，简直就是人面兽心，无法把他们作为国士来对待！ 慕容暐赶紧叩头啊，叩得满脑门子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苻坚谢罪。过了许久，苻坚说： 算了算了，都是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三个家伙干的，不关你的事。 于是，恢复了慕容暐的职位，对待他像当初一样。
苻坚让慕容暐给慕容泓、慕容冲、慕容垂写信，让他们放下武器，返回长安，恕他们无罪。 慕容暐却派人密告慕容泓说： 长安发生很多怪事儿，预示秦国运数已终。我是笼中之人，肯定是回不去了。当年不能保守宗庙，我是大燕的罪人，不值得你们再追随。你们要勉力复兴大业，可以让吴王慕容垂为相国，中山王慕容冲为太宰、领大司马，你可以为大将军、领司徒，秉承我的旨意封爵授官，听到我的死讯后，你就可以即皇帝的尊位。
【亡国之后，慕容暐似乎比当皇帝时要明白事理】 慕容泓于是进军长安，改年号为燕兴。
五月，万年秦王姚苌进驻北地（陕西省耀县），前秦华阴、北地、新平（陕西省彬县）、安定（甘肃省镇原县东南曙光乡）的羌人、胡人，前来归附的有十多万。 六月，苻坚亲率步、骑兵二万攻打后秦军，驻军于赵氏坞（陕西省耀县境），命护军将军杨璧等人分路进攻。后秦军节节败退，姚苌的老弟、镇军将军姚尹买阵亡。 后秦军驻地没有水井，前秦军堵住安公谷，截断同官河，打算渴死后秦人（安公山及同官河，都在北地郡境）。后秦缺水，有人竟至渴死，正在惊惶之际，天降大雨，后秦军营积水三尺，军营百步以外，积水仅仅寸余，后秦军满血复活。 苻坚正在吃饭，听说之后，怒道，上天难道保佑贼寇吗！
西燕首领慕容泓手下干部高盖等人认为，慕容泓执法过于严苛，品性、威望都不及他老弟慕容冲，于是，哥儿几个一合计，就把慕容泓给杀了，拥立慕容冲为皇太弟，代表皇帝行使职权，设置百官，以高盖为尚书令。 万年秦王姚苌，派儿子姚嵩到慕容冲那里做人质，两家修好。 姚苌率七万大军攻击前秦，苻坚派护军将军杨璧等人抵抗，被姚苌打得稀里哗啦。姚苌活捉了杨璧，以及右军将军徐成、镇军将军毛盛等将帅官吏数十人，全都以礼相待，然后放他们回去了。
七月，镇守洛阳的前秦平原公苻晖，率洛阳、陕城（河南省三门峡市）的部众七万人，撤回长安（洛阳一带，全部放弃）。 苻坚听说西燕首领慕容冲逼近长安，率军返回，派抚军大将军苻方戍守骊山（陕西省临潼县东南），以平原公苻晖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率军五万，迎击慕容冲。 慕容冲与苻晖在郑县（陕西省华县）交战，苻晖大败。苻坚又派前将军姜宇与小儿子河间公苻琳，率军三万，在灞上抵抗慕容冲，苻琳、姜宇双双阵亡。慕容冲于是占据了阿房城（陕西省西安市西）。 慕容冲率军进逼长安，苻坚登上城墙观望，感叹道，这些敌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苻坚大声责备慕容冲道，小奴何苦来送死！ 慕容冲说，奴才厌倦了奴才的困苦，也想让你尝尝滋味（奴厌奴苦，欲取汝为代耳）！ 慕容冲小的时候，深受苻坚宠爱。苻坚派使者带着锦袍去见慕容冲，宣称是皇帝诏令送给慕容冲的。慕容冲则派太弟宫詹事，宣称奉皇太弟命令行事，回复说： 孤今志在天下，岂能看得上一件锦袍这样的小恩小惠！假如能够知天命，你们君臣赶紧束手就擒，把皇帝（慕容暐）送来，我可以考虑宽恕苻氏。 苻坚勃然大怒，说： 我没有听从王猛、阳平公（苻融）的话，使白虏胆敢放肆到这种地步（氐人称慕容鲜卑为白虏）！
当时，有个叫王嘉的处士，会法术，能预知未来，所有人都视其为神。姚苌和慕容冲都派使者去迎接他。 十一月，王嘉进入长安，大家听说后，都认为苻坚有福报，所以圣人前来相助，三辅地区各坞堡壁垒，以及氐人、羌人归附苻坚的，有四万余人。苻坚每天都向王嘉和一个叫道安的和尚，咨询时务。 有天，慕容暐到东堂拜见苻坚，叩头说： 我弟弟不晓大义，辜负国恩，臣罪该万死。陛下有容天地之量，放了臣一条生路。我家老二，昨天大婚，明天是第三日，臣想请陛下屈尊临幸寒舍，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苻坚挺高兴，一口答应。 慕容暐走后，王嘉说： 权芦作蘧蒢（用苇或竹编成的粗席。蘧蒢读如渠除），不成文章；会天大雨，不得杀羊。 苻坚跟群臣想破了头，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第二天，大雨倾盆，苻坚就没有去赴宴。慕容暐最初让老弟们在外起兵，他在内部接应，但苻坚防备工作很扎实，慕容暐一直找不到机会。 当时，鲜卑在长安城中的，还有千把人，慕容绍的老哥慕容肃，跟慕容暐密谋，集结这些鲜卑人，埋伏好了，然后请苻坚赴宴，直接干掉。于是，命豪帅悉罗腾、屈突铁侯等联系众人，告诉他们： 某年月日，在某处集合。 鲜卑人全都同意。有个叫突贤的人，跟他老妹子告别，这个老妹子，是左军将军窦冲的小老婆，就跑去找窦冲，请求把老哥突贤留下来。窦冲一听，惊出一身冷汗，立即跳上电单车去向苻坚报告。苻坚大惊，把悉罗腾叫来询问，悉罗腾叮呤咣啷全交待了。 苻坚于是召慕容暐、慕容肃入宫，慕容肃说： 事情一定泄露了，入宫就是死。如今城内已经戒严，不如杀掉使者，飞马出城，只要出了大门，就全是我们的人了。 慕容暐不听，两人入宫。 苻坚说，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慕容暐无言以对。 慕容肃说，宗族国家事大，个人私情算得了什么！ 苻坚下令，诛杀慕容暐（时年三十五岁）父子、慕容肃，以及宗族亲属，城内的鲜卑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都被杀。
【朱祁镇和朱祁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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