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恐惧是存在的,但它从来都不真实,它的出现要么先于要么后于活跃的当下。如果恐惧存在于活跃的当下,它还成其为恐惧吗?它就在那里,不存在对它的任何逃离、任何回避。在那里,在那真实的当下一刻,在身体或心理危险出现的那一刻,对它全然关注。当全然的关注存在,恐惧便不存在。但漫不经心这一事实则会滋生恐惧。当存在对事实的回避或抗争,恐惧便会生起,此时那逃离本身便是恐惧。 我们首先要问自己的问题便是:什么是恐惧,以及它是如何产生的?我们所说的“恐惧”一词,本身是何含义?我现在问自己的,是何为恐惧,而非我恐惧的对象是什么。 我过着某种生活,我以某种模式思考,我抱持某些信仰与教条,我不希望这些生活模式受到打扰,因为我扎根于其中。我不希望它们受到打扰,因为打扰会带来一种未知状态,我不喜欢那样。如果我熟悉与相信的一切都要被剥离,我便需要对自己将要去到的境界,有相当确定的把握。所以说脑细胞塑造了一个模式,同时拒绝建立另一个或许不太确定的模式。从确定性到不确定性的那种运动,就是我所谓的“恐惧”。 此刻坐在这里,我没有恐惧;此刻我并不害怕,没什么事发生,也没什么人威胁我或是抢劫我。但是,离开了当下,内心深处便在有意无意地思量将来会发生什么,或是担忧过往发生的事会再次降临到我身上。所以我害怕的是过去和未来,我把时间划分成了过去和未来。此时念头插手进来,说:“当心,别让它再发生”,或者,“要为将来准备,未来或许危机四伏。你现在拥有的,以后也许会失去。明天你可能会死掉,妻子可能会跑掉,你可能会失业。你可能永远也出不了名,你可能会孤寂一生。因此,你希望对明天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就拿起你个人特定的恐惧看一看,同时观察自己对它的反应。你能否看着它,而没有丝毫逃避、辩解、谴责或压抑的活动?你能否看着那份恐惧,而不想着会招来恐惧的词语?比方说,你能否正视死亡,却不想着会唤起对死亡的恐惧的词语?“死亡”一词本身便会带来一种战栗,就像“爱”这个词也会带来战栗与意象一样,不是吗?那么,你心中对死亡所怀有的意象,你所目睹的无数死亡,以及把自己与那些事件联系在一起——是否正是这些意象造成了恐惧?还是说,你是真的在恐惧生命的终结,而非构想出终结的那个意象?令你恐惧的,是“死亡”一词,还是实际的生命终结?若是那个词或者那个记忆令你恐惧,那就根本不是真正的恐惧。 假如说你两年前生过病,对病痛、对疾病的记忆留存了下来,而此刻那份记忆正起着作用,说:“当心,别再生病了!”所以说,是记忆以及联想造成了恐惧,可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恐惧,因为你此刻实际上非常健康。思想始终是老旧不堪的,因为思想是记忆产生的反应,而记忆永远是陈旧的。思想借助时间,捏造出你很害怕的感觉,可那根本不是事实。事实上你好得很。但是,作为记忆留存在心中的经验,唤起了这个念头:“当心,别再生病了。” 因此我们看清了是思想引发了某种恐惧。但是,除此之外,究竟还有没有其他恐惧存在?恐惧是否永远是思想的产物,如果是,那还有其他类型的恐惧吗?我们恐惧死亡——某件明天、后天或某个时候会发生的事,事实与未来之间便有一个距离。思想经历过这种情境,通过观察死亡,它说:“我也会死。”是念头造成了对死亡的恐惧,如果它不制造恐惧,那么恐惧还会存在吗? 恐惧是不是思想的产物?如果是,因为思想始终是陈旧的,那么恐惧也始终是陈旧的。正如我们所说,并不存在新鲜的思想,只要我们认出了它,它就必定是陈旧的。因此我们所恐惧的是旧事重现——把已然如何的想法投射到了将来。所以说思想要为恐惧负责,事实就是如此,你可以亲自看到这一点。当你直截了当地面对某事,恐惧就不存在,只有当思想介入进来,你才会恐惧。 因此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心是否可能完全地、彻底地活在当下?唯有这样的一颗心才无所畏惧。但若要了解这一点,你就必须了解思想、记忆以及时间的架构。这份了解并非道理上的、字面上的,而是用你的全副身心真正发自肺腑地领会它,唯有如此你方能从恐惧中解脱。此时你的心便可以运用思想却不会造成恐惧。 思想就像记忆一样,对于日常生活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它是我们用来交流、用来工作等等的唯一工具。思想乃是对记忆的反应,而记忆是通过经验、知识、传统和时间积累而来的。我们根据记忆的背景作出反应,这反应便是思想。所以说思想在某些层面上是不可或缺的。然而,一旦思想从心理上将自己化身为过去和未来,制造了快乐与恐惧,心就会变得迟钝,了无生气于是成为了必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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