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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盘人文 ‖ 2820】散文 · 宋梅 ——《春天里的小欢喜》

 六盘山诗文 2025-05-02 发布于宁夏



                
春天里的小欢喜

 ‖宋梅
散文天地        



柳哨声声
记得儿时的初春时节,天尚寒,身上的薄袄是万万不敢脱掉的。然而春风已至,风的节奏依旧紧促。路上的浮尘、田野里刚解冻的土地表层的黄土,被风旋得直打转儿,迷了人的眼。太阳坡坡上、地埂遮挡住风的地方,突然就冒出些许让人惊喜的绿色,令人眼前一亮。院内院外,那一棵棵比我年长的柳树,枝条上渐渐泛起青色,冒出嫩芽。春风中,柳树舒展枝干,轻摇柔美的枝条,与春风握手,向大地致意。不久,芽苞渐渐饱满,柔嫩而光滑,我不敢触碰,唯恐它们会脱落下来。过不了几日,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扬起一抹淡淡的绿雾。此时,我和小伙伴们总爱折下这些柔韧的柳枝,制作风筝、弓箭、编织帽子,或在树下嬉戏玩耍。柳树下,木墩成阵。晚饭时分,邻居们端着饭碗聚集于此。碗中的饭菜难以辨认,只有那满当当的咸菜和萝卜干,清晰可见,人们海阔天空的边吃边聊。迟到的人只能蹲在一旁,接着别人的话题继续聊。饭毕,人们都来不及回去添饭,唯恐错过一则新闻、一句闲聊。此时,柳树下成了人们的露天饭堂、新闻发布中心、无话不说的社交场所。
每年此时,父亲都会修剪柳树。他攀爬上树干,用剪枝剪,裁剪掉多余的枝条。我们这些孩子则在剪落的枝条中挑选粗细适中、质地柔韧、易于弯曲且表面光滑无疤痕的枝条,以确保制作柳哨的过程顺利进行,这也是制作柳哨的理想材料,(柳哨,我们这里也叫咪咪)。我们将选好的柳枝平铺在地上,用脚踩住一端,双手握住另一端,用力折断。折断柳枝时,力度要适中,既要确保柳枝断裂,又不能损伤中间最柔软的部分,这便是柳哨的主体。将留下的柳枝中间部分置于左手掌心,右手握住一端,轻轻拧转。柳枝随拧转逐渐呈现螺旋状,过程中要控制力度均匀,避免过紧或过松。当柳枝拧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形成一个中空的管子。在管子的一端,用小刀轻轻划开一个小口,大小要适中,过大容易导致柳枝断裂,过小则不利于吹奏。至此,一个简单的柳哨便制作完成了。柳哨的叽里呱啦声,从此响遍村庄、小河旁、田间地头。由于制作柳哨的柳枝粗细、长短不一,因此吹出的音调也各不相同。我们更喜欢排成一排,进行柳哨吹奏比赛。我们这些缺乏音乐天赋的孩子,卯足了劲地吹,直到脸色涨红、上气不接下气,然后迅速张大嘴巴,喘上几口粗气,接着继续吹。而那些制作高手,会在柳哨的吹气口处轻轻捏一个小窝,使柳哨的声音产生共鸣,那清脆的声响犹如天籁之音,令人陶醉。
柳枝制作的柳哨,不仅为我们带来了欢乐,也开启了我们童年音乐的奇幻之旅。轻吹柳哨,演奏出我们自己“创作”的曲子,这也是春天里,我们最开心的事儿……

掐苜蓿芽
七十年代初,真正能当粮食一样充饥的,应该非苜蓿菜莫属。在那个粮食极度缺乏的固原南部山区,苜蓿菜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洋芋被称为“救命蛋”,苜蓿可以说是“救命菜”。那时候,除了山沟沟、土坎坎、荒滩滩,生长的野苜蓿外,还有生产队专门种植用来喂养牲口的苜蓿,其长势远胜于野苜蓿。不适宜种植粮食的旱地,几乎都种满了苜蓿。
初春,苜蓿破土而出,嫩绿的小芽苞,根部白白胖胖,这茬苜蓿芽最鲜嫩,口感最佳。大人们忙着在地里干农活,每天放学,让我们提着篮子去掐苜蓿芽。大人们反复叮嘱,绝不能去队里的苜蓿地。因为队里的苜蓿是绝对不允许私人去挖的,并且有专人看管。那些胆大的家伙,一走出家门,就直奔队里的苜蓿地去了。我们几个胆小的、听父母话的,只能去掐野苜蓿。我迫不及待地蹲下身,仔细观察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它们的叶子小巧嫩绿,呈三片小叶状,挨挨挤挤地,这儿一簇,那儿一丛。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苜蓿的茎,轻轻一掐,鲜嫩的苜蓿芽便落在了我的手心。大概因为没有经验,掐了不到半个小时,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每掐一次苜蓿芽好像都带着千钧之力,拇指的指甲深深掐进食指的指腹。渐渐地,我的两根手指泛红,汗水顺着指缝滑落,到后来,每一次发力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可我依旧咬牙坚持着。一个下午,我只掐了半篮子苜蓿芽,便如同打了一场大胜仗,欣喜不已。母亲散工回家,看到我掐的苜蓿芽,跟我考试得了满分一样高兴。母亲把我掐回家的苜蓿芽,倒在簸箕里,簸呀簸,柴柴草草就被簸出去了。掐的深的、带根的,母亲就会把根掐掉。我依在母亲身旁,小手也忙活着、拨弄着簸箕里的苜蓿芽。母亲好像发现了什么,腾出一只手出来,轻轻抚摸着我肿胀且被苜蓿汁染绿的小手,眼里含着泪花,我赶紧将我的右手缩了回来。可爱的小鸡们,绊在我们脚下,抢到一枚苜蓿芽,被伙伴追,咕咕咕叫着跑远了。或者猛的咽下,憋得一脸通红。母亲将收拾好的苜蓿芽和面混合,制作成菜馍馍,或放入大锅中焯水,捞出来放进碟子,切上几丝红辣椒,撒上葱花,加盐、醋和少许辣椒油,口感清爽又柔软,搭配任何饭菜都美味。有时,母亲煮面条时也放入一些苜蓿芽,搭配点辣椒油,面条上桌,红绿相间,色香味俱全,既解饿又解馋。
后来,苜蓿长高了,这时的苜蓿掐回去除了人吃,还要喂家畜。地里掐苜蓿的人越来越多。野苜蓿逐渐变老,小伙伴们便想法设法去掐队里的苜蓿。放学后,我们背着书包故意绕道经过苜蓿地,趁看管人不注意,掐几把苜蓿装进书包,看见人来了就跑,人走了又回来继续,吓得人两腿发软,心砰砰直跳。像猫捉老鼠一样与看管人斗智斗勇,直到书包装满才肯离开。有的小伙伴,把上衣塞进裤腰里,把苜蓿塞进衣服,很快就变成一个小胖子,被看管的人追得满地转圈圈,苜蓿从衣领里直往外跳。平时霸道的孩子王,只顾在苜蓿地里玩耍捣乱,有时掐不到足够的苜蓿怕会被母亲责骂,从掐得多的女孩篮子里抢几把,弱小的孩子低声下气地奉献一把,回家时他的篮子里总是满满的。实在不行,他们也会在苜蓿芽里混些柴草,或者在篮子底下垫些柴草,或者在进家门前故意将一把苜蓿芽,抖得虚虚的,就能变成一篮子。提回家先过了母亲那关再说,即使被发现,再受责骂和挨打也觉得值得。
那时食物极度匮乏,看苜蓿的人也只是吓唬吓唬,不会真正抓人。嫂子婶婶们也提着篮子,纷纷走出家门。田间掐苜蓿的身影越来越多,她们握着从割麦镰刀上卸下的,用旧布包裹住一半刀刃的刃片,割着苜蓿。她们手法熟练,比我们这帮孩子要镇定得多,但有些胆小的,满脸的慌张,还不时地扭头割,四周张望,看有没有看管的人过来。

榆钱群群
榆钱子,榆树之果实,因形状似古钱而得名。每年春至,榆钱子准时亮相,成为春天的一大标志。它们如串串珍珠,悬于枝头,初露时,晶莹剔透,绿意盎然。它们紧密相依,似在述说春之故事。晨曦中,阳光透过叶缝,榆钱子呈现淡黄;正午阳光炽烈,榆钱子变为深绿;黄昏时分,夕阳余晖映照,它们又化为橙红。这些色彩斑斓的榆钱子,如同春之调色板,为大地增添无限生机。不仅色彩斑斓,还散发着淡雅的香气。每当春风吹过,榆钱子的香气弥漫,沁人心脾。
在童年那些过往的岁月,榆钱子是我们裹腹的美味。春来,榆钱成熟之际,我们会相约一起去采摘。我们提着篮子,迫不及待地爬上榆树,采摘那些鲜嫩的榆钱。我们边采边尝,那清甜的味道让我们陶醉。榆钱采下后,我们拿回家交给母亲,制作我们最爱吃的榆钱群群。母亲将榆钱洗净,与玉米面拌匀,放入蒸锅蒸煮。大约半小时后,一锅香喷喷的榆钱群群便出锅了。那时,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共享这美味,那幸福的时光至今历历在目。除此之外,或煮粥,或蒸糕,以度荒年。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食物对我们来说无比珍贵。每当吃到榆钱群群,我们都会感到一种满足。
岁月如梭,那段饥饿的岁月,虽然离我们越来越远,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我们不再为温饱而忧虑,但那段关于榆钱群群的记忆,却成为我们心中永恒的珍贵。它让我们更加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也让我们更加懂得感恩。
如今,对于我们远离故土的人,儿时春天里的这些苦涩又甜蜜记忆也成了一份浓浓的乡愁……


【宋梅】生于七十年,宁夏固原原州区。笔名若华,有多篇学术论文曾发表于《读书文摘》《速读》。小说和散文发表于《六盘山诗文》《花露文学》《原州》。现供职于宁夏固原市原州区第六小学。


Liupanshan
六盘山诗文
编辑:水比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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