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 谜 • 对 对 子
赵汉雄
北京大学学生会每逢五四、十一、元旦、春节，常有游园会，猜灯谜是一项保留节目。届时花神庙前或大膳厅内，彩灯簇簇，谜条飘飘、人影踵踵，不时這里争论，那边欢呼…這氛围怎一个“闹”字了得。
猜谜是杂家的活，知识面要广、记忆力要好、最要紧还在思路对头，突破口选对了，瞎猫也能抓到死老鼠。北大才女俊士何其多，灯谜会场刚开张，不到一个时辰，悬挂的谜条就像风卷殘云一扫而空。有些人可能是为“创记录”而来，求数量不求质量，豆腐揀嫩的吃，留下尽是难啃的骨头。臨到曲终人散全场只剩三、二谜条、我还想试试。
其中一条，谜面：12月21日凌晨3点整（打一人名）。我苦思“3点整”什么意思？该不是“丑末寅初”吧。说来這点知识还是从绣像小说里来，小说里行刑时间好像都是“午时三刻”，換算成北京时间为12:30，那样北京时间3:00換算成古人时间就应是“丑末寅初”。“寅初”之名太熟悉了，此人姓“马”。谜面何処来“马”？忽想起历史书上有“马日事变”，该不是“12月21日”就是马日？赶去一懞，果然中獎，还大受表扬。原来此谜为工作人员自制新谜，正愁偌大校园无人识得金镶玉。
还有一条剩谜，当时没猜出，也早忘了。
对对子是魯迅读书时的功课，所以又称对课。你说东他说西，王顾左右而言他，别有情趣。据说1932年清华大学入学试题有用“孙行者”求对，欲借此题以发见聪明博闻的特殊人才。考生周祖模以“胡适之”对之，深得命题老师激赏，说“有這三个字，入清华那个系全行”。对对子真有那么大的功效，恐怕现今家长莫不趋之若鹜了。
我之看对对之，无非想领略中国文字的独特情趣，还有就是中国文人的叙事、表达方式。“删繁就简三秋树”是郑板桥的画论，其实作文也同此理。
有一次读到一条上联；“张长弓、骑奇马、单戈出戰”。据说是汉武帝所作，那时汉与匈奴大战，要大树英雄主义形象。可是此联一出，千把年无人续之。此联之难処是：只用三个字（张、骑、戰）讲出一椿事。当时试续，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那年，北大党委寄来“右派改正书”，正是“漫卷诗书喜欲狂”，我心里喊出：“志士心、大可奇、日月得明”，写出正与那条千古绝联相配，当然还有缺点：上联的“骑”在拆分之上，下联“奇”在拆分之下。想換个能居上位的字，百试而不得。
于是隐去上联，将拙制冒充上联，遍寻同难求下联。虽无佳作应征，但也长了知识。有位长者见了指出：此联末字入声，应为下联，求征上联才合规矩。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就是游戏文字也来不得半点虚徦。
对对子的兴趣总算派过一回正用。那年周明镇老师不幸仙逝，周家兄弟电报、电话促我赴京。先生长子文革死于非命，先生待我如子姪，我自然要去。临行作挽联二楹，一用于追悼会，一用于家祭：
神游自然、博物馆藏失大器；
遽而化石、古脊椎学存丰碑。
大丈夫以身许国，虽父辱子殇、风刀霜剑、无悔此心，直取金奬第一章；
真名士不求名利，得良师贤妻、春桃秋李、莫闲今身，曲指论著三百篇。
先生身后萧萧，高知楼住房回收，三千余冊图书入库，几同扫地出门。西芹兄弟如今流浪何方？思之恸肠肝。
出处：老顽童网站 作者：赵汉雄 上网时间：2005年12月13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