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说广州话地区,有很多人聚集的地方,经常会传出“嚄呵”这样的嘘声,高兴的时候叫“嚄呵”,扫兴的时候也叫“嚄呵”,支持的叫“嚄呵”,喝倒彩也叫“嚄呵”。而叫得最厉害的,是在一哄而散的时候。如果由一个人单独使用,这个“嚄呵”,就表示事情没希望了。在一本小说里看到,解放战争时期,北方某地区,对某一支国民党军的轻蔑的称呼,是叫他们做“呵呵鸡”,大概这支部队的士兵有很多广府人,他们动不动就“嚄呵”“嚄呵”地叫。往往‘“嚄”字叫得轻而短,“呵”字叫得重而长。当地人没听清楚,就以为只是在“呵呵”地叫。可想而知,这样的“呵呵鸡”,肯定是没什么战斗力的。见到有利可图就蜂拥而至,一见势色不对就落荒而走,这样的人群,最容易呱呱嘈。反过来说,是动不动就“嚄呵”“嚄呵”地叫的士兵,肯定也都是些这样的人。得利的时候生怕少了自己一份,失利的时候就逃得远远的。这样的“呵呵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呢?
我们可以推测,成语“乌合之众”,用广府话来写,就应该写成“嚄呵之众”。看来,原来在北方,“嚄呵”也都是有人这样叫的,只不过写在纸面用了另一个象声词“乌合”。你试一下用普通话读一下“乌合”,看下是不是和“嚄呵”差不多。成语词典解这个“乌合之众”,说它是“像乌鸦那样暂时聚会的一群”,实在非常牵强。乌鸦怎样见得是暂时聚合的呢?有本古书这样说过,“乌合之众,初虽有欢,后必相吐,虽善不亲也。”意思是,乌合之众,即使是他们最初显得非常团结,但是慢慢就会你容不下我,我容不下你。所以不要看他们现在多亲密,实际是离心离德的。这几句话所说的,就好像是那些喊“嚄呵”的场面,和喊“嚄呵”那些人的本质。这类人自古到今都是没什么大变化的,都是为了私利而大吵大嚷地闹事,然后就演变成因利益矛盾而散伙。看《西厢记》,张生救了莺莺小姐一家,莺莺的妈妈郑夫人摆酒,酒席上赖婚,要莺莺只叫张生做哥哥。张生发牢骚,唱了一大段,其中有句话就是这样唱的,“这席面真乃乌合”。这个“乌合”应该恰恰就是那个“嚄呵”。席面“嚄呵”,就是纵使有答谢的酒席,婚姻也没指望了。由此看来,在元朝,“嚄呵”还是个大家都一听就懂的词语。但是后来,在官话系统的口头语里面消失了。只留下书面上“乌合”这块化石,广府话的情景,好像也有给这个“嚄呵”消亡这样的态势,我们在日常生活里面已经不怎么听得到它了。假如“嚄呵”声的消失,能意味着一哄而来一哄而散那种人消失的话,那就指导举杯庆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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