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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全译》(精校本2):《公孙丑》(上、下)

 福莲 2010-12-20
孟子全译(2) 卷二:《公孙丑》(上、下)

公孙丑上(共九章)  

(一)
【原文】

公孙丑问曰①: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功②,可复许乎?

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或问乎曾西曰③:吾子与子路孰贤?曾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曾西艴然不悦④,曰:尔何曾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尔何曾比予于是?’”

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

曰:以齐王,由反手也。

曰:若是,则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后崩,犹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继之⑤,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则文王不足法与?

曰:文王何可当也。由汤至于武丁⑥,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久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⑦,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⑧,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⑨。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

【译文】

公孙丑问道:如果您在齐国掌权,管仲、晏子那样的功业,能再次建立起来吗?

孟子说:你真是个齐国人啊,只知道管仲、晏子罢了。有人问曾西说:你和子路相比,谁贤?曾西不安地说:子路是我的先人所敬畏的人。那人又问:那么你和管仲相比谁贤?曾西顿时很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竟拿我同管仲相比?管仲得到齐桓公的信任是那样专一,执掌国政是那样长久,而功业却是那样卑微。你为什么竟拿我同这个人相比?’”

(孟子接着)说:管仲那样的人是曾西不愿做的,而你以为我会愿意吗?

公孙丑说:管仲使他的君主称霸,晏子使他的君主扬名,管仲、晏子还不值得效仿吗?

孟子说:凭齐国的条件称王天下,真是易如反掌。

公孙丑说:如果是这样,我这个学生就更糊涂了。凭文王的德行,寿近百岁才去世,尚且没能(使仁政)遍及天下;武王、周公继承他的事业,这才(使仁政)遍及到天下。现在您说起称王天下,似乎很容易的样子,那么文王也不值得效法了吗?

孟子说:哪可以同文王相比呢。从商汤到武丁,贤圣的君主出了六七个,天下归顺殷朝很久了,久了就难改变了。武丁使诸侯来朝拜,统治天下,就像将它放在手掌中转动一样容易。商纣距武丁的时代不算长,(武丁时代)勋旧世家遗留的习俗,及当时流行的良好风气和仁惠的政教措施,还有留存下来的,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这些都是贤臣,一起辅佐他,所以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失掉天下。(那时,)没有一尺土地不是他的疆土,没有一个人不是他的臣民,然而文王还是在百里见方的地方兴起,所以是很困难的。齐国人有俗谚说:虽然有智慧,不如趁形势;虽然有锄头,不如等农时。现在(要称王天下)却是很容易的。夏、殷、周三朝兴盛时,土地没有超过纵横一千里的,而现在齐国有那么大的地方了;鸡鸣狗叫互相听到,一直传到四周的国境,齐国已经有那么多的百姓了。土地不必再扩大,百姓不必再招聚,施行仁政称王天下,没有人能阻挡得了的。况且,仁德的君王不出现,没有比现在隔得更长的了;百姓受暴政折磨的痛苦,没有比现在更厉害的了。饥饿的人什么都吃不挑拣,干渴的人什么都喝不挑拣。孔子说:德政的流行,比驿站传递政令还要快。当今这个时候,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施行仁政,百姓对此感到喜悦,就像在倒悬着时被解救下来一样。所以,事情只要做古人的一半,功效必定是古人的一倍,这只有现在这个时候才能办到。

【注释】

①公孙丑:姓公孙,名丑,孟子弟子。

②管仲:名夷吾,字仲,春秋初期政治家,曾任齐桓公的相,在齐国进行许多改革,增强了齐国的国力,辅佐齐桓公,使之成为春秋时第一个霸主。

③曾西:名申,字子西,曾参之子。

④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孔子弟子。艴:,生气,不悦貌。

⑤周公:姓姬,名旦,周武王之弟,因采邑在周(今陕西岐山北),称为周公。曾辅佐武王伐纣灭商,统一天下;后又辅佐成王,巩固了周初的统治。

⑥武丁:商代帝王,后被称为高宗。

⑦微子……胶鬲:微子,商纣王的庶兄,名启。微仲,微启的弟弟。王子比干,纣王叔父,因多次劝谏,被纣王剖心而死。箕子,纣王叔父。胶鬲,纣王之臣。

⑧镃基:锄头。

⑨置邮:驿站。

 

(二)
【原文1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

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

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①。

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②。

曰:不动心有道乎?

曰:有。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桡③,不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孟施舍之所养勇也④,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⑤。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昔者曾子谓子襄曰⑥: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

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

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

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何也?

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

【译文1

公孙丑问道:如果让您担任齐国的卿相,能够实行您的主张了,那么即使因此而建立了霸业或王业,也不必感到奇怪的了。如果这样,您动心不动心呢?

孟子说:不,我四十岁起就不动心了。

公孙丑说:如果这样,老师就远远超过孟贲了。

孟子说:做到这点不难,告子在我之前就做到不动心了。

公孙丑问:做到不动心有什么方法吗?

孟子说:有。北宫黝这样培养勇气:肌肤被刺不退缩,双目被刺不转睛;但他觉得,受了他人一点小委屈,就像在大庭广众之中被人鞭打了一般;既不受平民百姓的羞辱,也不受大国君主的羞辱;把行刺大国君主看得跟行刺普通百姓一样;毫不畏惧诸侯,听了恶言,一定回击。孟施舍这样培养勇气,他说:把不能取胜看作能够取胜;估量了势力相当才前进,考虑到能够取胜再交战,这是畏惧强大的敌人。我哪能做到必胜呢?能无所畏惧罢了。(培养勇气的方法,)孟施舍像曾子,北宫黝像子夏。这两人的勇气,不知道谁强些,但孟施舍是把握住了要领。从前,曾子对子襄说:你喜欢勇敢吗?我曾经在孔子那里听到过关于大勇的道理:反省自己觉得理亏,那么即使对普通百姓,我也不去恐吓;反省自己觉得理直,纵然面对千万人,我也勇往直前。孟施舍的保持勇气,又不如曾子能把握住要领。

公孙丑说:请问,您的不动心和告子的不动心,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说:)告子曾说:言论上有所不通,心里不必去寻求道理;心里有所不安,不必求助于意气。心里有所不安,不必求助意气,这是可以的;言论上有所不通,心里不寻求道理,这不可以。心志是意气的主帅,意气是充满体内的。心志关注到哪里,意气就停留到哪里。所以说:要把握住心志,不要妄动意气。’”

(公孙丑问:)既说心志关注到哪里,意气就停留到哪里,又说:要把握住心志,不要妄动意气,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心志专一就能调动意气,意气专一也能触动心志。譬如跌倒和奔跑,这是意气专注的结果,反过来也使他的心志受到触动。

【原文2

敢问夫子恶乎长?

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何谓知言?

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

宰我、子贡善为说辞⑦,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⑧。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然则夫子既圣矣乎?

曰:恶!是何言也!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是何言也?

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⑨,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敢问所安。

曰:姑舍是。

曰:伯夷、伊尹何如⑩?

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何事非君(11),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学孔子也。

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

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

曰:然则有同与?

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得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

曰:敢问其所以异。

曰:宰我、子贡、有若(12),智足以知圣人,汙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13)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太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

【译文2

(公孙丑问:)请问,老师擅长哪方面?

孟子说:我能识别各种言论,我善于培养我的浩然之气。

(公孙丑说:)请问什么叫浩然之气?

孟子说:难说清楚啊。它作为一种气,最为盛大,最为刚强,靠正直去培养它而不伤害它,就会充塞天地之间。它作为一种气,要和义与道配合;没有这些,它就会萎缩。它是不断积累义而产生的,不是偶然地有过正义的举动就取得的。如果行为有愧于心,气就萎缩了。因此我说,告子不曾懂得义,因为他把义看作是外在的东西。(对浩然之气,)一定要培养它,不能停止下来;心里不能忘记它,也不妄自助长它。不要像宋国人那样:宋国有个担心他的禾苗不长而去拔高它的人,昏昏沉沉地回到家中,对家里人说:今天累极了,我帮助禾苗长高啦!他的儿子赶忙跑到田里去看,禾苗已经枯死了。天下不助苗生长的人实在很少啊。以为(培养浩然之气)没有用处而放弃的人,就像是不给禾苗锄草的懒汉;妄自帮助它生长的,就像拔苗助长的人,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危害了它。

(公孙丑问:)什么叫能识别各种言论?

(孟子说:)偏颇的言论,知道它不全面的地方;过激的言论,知道它陷入错误的地方;邪曲的言论,知道它背离正道的地方;躲闪的言论,知道它理屈辞穷的地方。(这些言论)从心里产生出来,会危害政治;从政治上表现出来,会危害各种事业。如果有圣人再次出现,一定会赞成我所说的。

(公孙丑说:)宰我、子贡擅长言谈辞令,冉牛、闵子、颜渊擅长阐述德行。孔子兼有这两方面的特长,(却还)说:我对于辞令,是不擅长的。(老师既然说擅长识别言论,)那么老师已经是圣人了吧?

孟子说:唉呀!这是什么话!从前子贡问孔子道:老师是圣人了吧?孔子说:圣人,我不能做到,我只是学习不觉满足,教人不知疲倦。子贡说:学习不觉满足,这样就有智慧;教人不知疲倦,这是实践仁德。既有仁德又有智慧,老师已经是圣人了。圣人,孔子尚且不敢自居---(你说我是圣人了,)这是什么话呀?

(公孙丑说:)以前我听说过这样的话:子夏、子游、子张都有圣人的一部分特点,冉牛、闵子、颜渊具备了圣人所有的特点,只是还嫌微浅。请问您处于哪种情况?

孟子说:暂且不谈这个问题。

公孙丑问:伯夷、伊尹怎么样?

孟子说:处世的方法不同。不是理想的君主不去侍奉,不是理想的百姓不去使唤;天下安定就入朝做官,天下动乱就辞官隐居,这是伯夷的处世方法。可以侍奉不好的君主,可以使唤不好的百姓,天下安定去做官,天下动乱也去做官,这是伊尹的处世方法。该做官就做官,该辞官就辞官,该任职长一些就任职长一些,该赶快辞职就赶快辞职,这是孔子的处世方法。(他们)都是古代的圣人,我还做不到他们这样;至于我所希望的,那就是学习孔子。

(公孙丑问:)伯夷、伊尹相对于孔子来说,是同等的吗?

孟子说:不。自有人类以来,没有比得上孔子的。

公孙丑问:那么他们有共同之处吗?

孟子说:有。如果能有方圆百里的一块地方而由他们做君主,他们都能使诸侯来朝见而拥有天下;如果要他们干一件不义的事情,杀一个无辜的人而让他们得到天下,他们都是不愿去干的。这些是共同的。

公孙丑说:请问孔子和他们不同的地方。

孟子说:宰我、子贡、有若,他们的智慧足以了解孔子,即使有所夸大,也不至于阿谀吹捧他们所敬爱的人。宰我说:根据我对老师的观察,老师远远超过尧、舜了。子贡说:见了一国礼制,就能知道一国的政治;听了一国的音乐,就能了解一国的德教;即使从一百代以后来评价这一百代的君主,也没有谁能违背孔子这个道理的。自有人类以来,没有比得上孔子的。有若说:岂只是人类有这样的不同!麒麟对于走兽,凤凰对于飞鸟,泰山对于土丘,河海对于水沟,都是同类的;圣人对于一般的人,也是同类的。(这些)都高出了同类,超出了同群。自有人类以来,没有比孔子更伟大的了。’”

【注释】

①孟贲:古代著名勇士。

②告子:战国时人,名不详。

③北宫黝:姓北宫,名黝,齐国人,事迹不详。桡:náo,屈服。

④孟施舍:姓孟,名施舍;一说姓孟施,名舍。事迹不详。

⑤子夏:姓卜,名商,字子夏,孔子弟子。

⑥子襄:曾参弟子。

⑦宰我、子贡:都是孔子弟子。宰我,姓宰,名予,字子我。子贡,姓端木,名赐,字子贡。

⑧冉牛、闵子、颜渊:都是孔子弟子。冉牛,姓冉,名耕,字伯牛。闵子,姓闵,名损,字子骞。颜渊,姓颜,名回,字子渊。

⑨子游、子张:都是孔子弟子。子游,姓言,名偃,字子游。子张,姓颛(zhuān)孙,名师,字子张。

⑩伯夷、伊尹:伯夷,商末孤竹国君的长子。初孤竹君以次子叔齐为继承人;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后两人都投奔到周。周武王伐纣时,伯夷兄弟两人拦马谏阻武王;周灭商后,两人隐居首阳山,不食周粟而死。伊尹,商汤之相,曾辅汤灭夏。

(11)何:通

(12)有若:姓有,名若,孔子弟子。

(13)尧、舜:传说中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的两个首领,儒家推崇他们是古代的圣君。

 

(三)
【原文】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①。《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译文】

孟子说:凭借武力假托仁义的可以称霸,称霸必须具备大国的条件;依靠道德施行仁义的可以称王,称王不必要有大国的条件——商汤凭七十里见方的地方,文王凭百里见方的地方就称王了。靠武力使人服从,不是真心服从,只是力量不够(反抗)罢了;靠道德使人服从,是心里高兴,真心服从,就像七十位弟子敬服孔子那样。《诗经》上说:从西从东,从南从北,无不心悦诚服。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注释】

①七十子:孔子办学多年,传说有弟子三千,其中优秀者七十人,这里是举其整数。

②以上三句出自《诗经·大雅·文王有声》。

 

(四)
【原文】

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如恶之,莫如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①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敖②,是自求祸也。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③《太甲》曰④: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译文】

孟子说:仁就获得尊荣,不仁就招来耻辱。如今有人厌恶耻辱却又安于不仁,这就像厌恶潮湿却又安于居住在低洼的地方一样。如果真的厌恶耻辱,就不如崇尚道德、尊重士人,让贤人在位做官,让能人在职办事。国家太平无事,趁这时候修明政教刑法,(这样,)即使大国也必然会怕它了。《诗经》上说:赶上天气没阴雨,取来桑皮拌上泥,窗洞门户细修葺。从今下边的人,有谁再敢把我欺?孔子说:做这篇诗的人,真懂得道啊!能治理好他的国家,谁还敢欺侮他?如果国家太平无事,趁这时候寻欢作乐,怠惰傲慢,这是自找灾祸啊。祸与福,没有不是自己找来的。《诗经》上说:永远配合天命,自己求来众多的幸福。《太甲》说:上天降下灾祸,还有办法可躲;自己造下罪孽,那就别想再活。就是说的这个道理。

【注释】

①以上五句出自《诗经·豳风·鸱鸮》。牖,y?u,窗户。

②般(pán)乐:作乐。

③以上两句出自《诗经·大雅·文王》。

④《太甲》:《尚书》中的一篇已失传;现在《尚书》中的《太甲》,系晋人伪作。

 

(五)
【原文】

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市,廛而不征①,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矣;关,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税②,则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于其野矣;廛,无夫里之布③,则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矣。信能行此五者,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如此,则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译文】

孟子说:尊重贤人,任用能人,杰出的人在位,那么天下的士人都会高兴,而且愿意到那个朝廷去做官;市场,提供场地存放货物而不征租赁税,依照规定价格收购滞销货物,不使货物积压在货场,那么天下的商人都会高兴,愿意把货物存放在那个市场上了;关卡,只检查不征税,那么天下的旅客都会高兴,愿意经过那条道路了;对于种田的人,只要他们助耕公田,不征收私田的赋税,那么天下的农夫都会高兴,愿意在那样的田野里耕种了;人们居住的地方,没有劳役税和额外的地税,那么天下的人都会高兴,愿意来做那里的百姓了。真能做到这五个方面,那么邻国的百姓就会像敬仰父母一样敬仰他了。(邻国要想率领这样的百姓来攻打他,那正像是)率领子弟去攻打他们的父母,自有人类以来,没有能成功的。像这样就能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的人,是奉了上天使命的人。这样还不能称王的,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注释】

①廛(chán):市中储藏、堆放货物的场所。

②助:指助耕公田。相传殷周时代实行一种叫井田制的土地制度。一里见方的土地划作字形,成九块,每块百亩,其中一块作为公田,其余八块分给八家,八家同养公田。

③夫里之布:即夫布里布夫布,一夫的劳役税;里布,一户的地税。布,古代的一种货币。

 

(六)
【原文】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译文】

孟子说:人都有不忍伤害别人的心。先王有不忍伤害别人的心,才有不忍伤害别人的政治。用不忍伤害别人的心,施行不忍伤害别人的政治,那么治理天下就会像在手掌中转动它那么容易。之所以说人都有不忍伤害别人的心,(根据在于,)假如现在有人忽然看到一个孩子要掉到井里去了,都会有惊恐同情的心情——不是想借此同孩子的父母攀交情,不是要在乡邻朋友中博取名声,也不是讨厌那孩子惊恐的哭叫声才这么做的。由此看来,没有同情心的,不是人;没有羞耻心的,不是人;没有谦让心的,不是人;没有是非心的,不是人。同情心是仁的开端,羞耻心是义的开端,谦让心是礼的开端,是非心是智的开端。人有这四种开端,就像他有四肢一样。有这四种开端却说自己不行,这是自己害自己;说他的君主不行,这是害他的君主。凡自身保有这四种开端的,就懂得扩大充实它们,(它们就会)像火刚刚燃起,泉水刚刚涌出一样,(不可遏止。)如果能扩充它们,就足以安定天下;如果不扩充它们,那就连侍奉父母都做不到。

 

(七)
【原文】

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①?矢人唯恐不伤人,函人唯恐伤人。巫匠亦然②。故术不可不慎也。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人役也。人役而耻为役,由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如耻之,莫如为仁。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译文】

孟子说:造箭的人难道比造铠甲的人不仁吗?造箭的唯恐(造的箭不尖利)不能射伤人,造铠甲的唯恐(铠甲不坚硬)使人被射伤。(求神治病的)巫医和(做棺材的)木匠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所以谋生的职业不能不慎重选择啊。孔子说:住在有仁德的地方才好。经过选择却不住在有仁德的地方,哪能算聪明?仁,是天(赋予人的)最尊贵的爵位,是人最安定的住所。没有谁阻挡他(行仁),他却不仁,这是不明智。不仁、不智,无礼、无义,只配当别人的仆役。当了仆役而觉得当仆役羞耻,就像造弓的觉得造弓可耻,造箭的觉得造箭可耻一样。果真觉得可耻,不如就行仁。行仁的人就如比赛射箭:射箭手先要端正自己的姿势,然后放箭;射不中,不怨恨赢了自己的人,只有反过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罢了。

【注释】

①函:铠甲。

②巫:以装神弄鬼替人祈祷为职业的人。有的兼给人治病,称为巫医

 

(八)
【原文】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①,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②。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

【译文】

孟子说:子路,别人指出他的过错,他就高兴。禹,听到善言,就拜谢。伟大的舜又超过了他们,好品德愿和别人共有,抛弃缺点,学人长处,乐于吸取别人的优点来修养自己的品德。舜从当农夫、陶工、渔夫,直到成为天子,没有哪一点长处不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吸取众人的长处来修养自己的品德,这又有助于别人培养品德。所以,君子没有比帮助别人培养好品德更好的了。

【注释】

①禹:传说中古代部落联盟的领袖,曾奉舜命治理洪水,后成为夏朝开国君主。

②与():帮助,赞许。

 

(九)
【原文】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于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恶恶之心,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柳下惠不羞污君①,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②,尔焉能浼我哉?故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

【译文】

孟子说:伯夷,不是他理想的君主就不去侍奉,不是他中意的朋友就不去结交。不在恶人的朝廷里做官,不同恶人交谈。在恶人的朝廷里做官,同恶人交谈,就觉得像是穿戴着上朝的衣帽坐在泥土炭灰上一样。把这种厌恶恶人的心情推广开去,他就会想,如果同一个乡下人站在一起,那人帽子戴得不正,就该生气地离开他,就像会被他玷污似的。因此,诸侯即使有用动听的言辞来请他的,他也不接受。不接受,就是不屑于接近他们。柳下惠不认为侍奉坏君主是羞耻的事,也不因为官职小而瞧不上;到朝廷做官,不掩藏自己的贤能,必定按自己的原则行事;被国君遗弃而不怨恨,处境穷困而不忧伤。所以他说:你是你,我是我,即使你赤身裸体地在我身旁,你又哪能玷污我呢?所以他能高高兴兴地同这样的人处在一起而不失去自己的风度,拉他留下,他就留下。拉他留下他就留下,这也就是不屑于离开罢了。孟子又说:伯夷狭隘,柳下惠不严肃。狭隘与不严肃,君子是不效仿的。

【注释】

①柳下惠:春秋时鲁国大夫,姓展,名获,字禽;因封邑在柳下(地名),谥号,故称为柳下惠。

②袒裼()裸裎(chéng):袒裼,肉体袒露;裸裎,露身。

 

公孙丑下共十四章 

 

(一)
【原文】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译文】

孟子说:有利的天时不如有利的地势,有利的地势不如人心的团结。三里的内城,七里的外城,包围起来攻打它,却不能取胜。包围起来攻打它,必定有得天时的战机,然而却不能取胜,这是有利的天时不如有利的地势。城墙不是不高,护城河不是不深,兵器铠甲不是不坚利,粮食不是不多,(可是敌人一来却)弃城逃离,这便是有利的地势不如人心的团结。所以说,控制人民不迁逃,不靠国家的疆界,巩固国家不靠山川的险阻,威服天下不靠兵器铠甲的坚利。得到仁义的人,帮助他的就多;失掉仁义的人,帮助他的就少。帮助他的人少到极点,连家里人都背叛他;帮助他的人多到极点,天下的人都归顺他。让天下人都归顺他的人去攻打连家里人都背叛他的人,(必然所向无敌;)所以君子不战则罢,战则必胜。

 

(二)
【原文】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①,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

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

明日,出吊于东郭氏②。

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

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

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③: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

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④。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

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

曰:岂谓是与?曾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⑤?夫岂不义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今天下地丑德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译文】

孟子正要去朝见齐王,齐王派人来说:我本该来看望您的,但是有畏寒的病,不能吹风。明天早晨,我将临朝听政,不知(您是否肯来)让我见见您吗?

孟子回话道:我不幸生了病,不能到朝廷上去。

第二天,孟子出门到东郭氏家去吊丧。

公孙丑说:昨天推说有病,今日却去吊丧,也许不合适吧?

孟子说:昨天有疾,今天好了,怎么不能去吊丧?

齐王派人来询问病情,医生也来了。孟仲子应付来人说:昨天有王的召令,他不巧有点小病,不能到朝廷去。今天病好了点,急匆匆赶赴朝廷去了,不知道现在到了没有?孟仲子随即派了几个人到路上去拦截孟子,告诉他:请您一定不要回家,赶快到朝廷去!

孟子不得已,就到景丑氏家去歇宿。景子说:在家有父子,在外有君臣,这是人世间最重大的伦理关系。父子关系以慈爱为主,君臣关系以恭敬为主。我看到了齐王对您敬重,却没看到您怎么敬重齐王。

孟子说:咳!这是什么话!齐国人没有一个拿仁义的道理去说给齐王听的,难道是认为仁义不好吗?(只是)他们心里在想:这个君王哪值得同他去谈仁义!那么,(对齐王的)不恭敬没有比这更大的了。至于我,不是尧、舜之道不敢在齐王面前陈述,所以齐国人没有一个像我这样敬重齐王的。

景子说:不,不是说的这个。礼的规定说:父亲召唤,儿子不能用应答,(而要恭敬地用应答);君王宣召,臣子不等车子驾好就动身。您本来准备去朝见,听了君王的召令却不去了,这恐怕与礼的规定不大符合吧。

孟子说:难道能这么说吗?曾子说过:晋国、楚国的财富,没法比得上。不过,它们凭借财富,我凭借我的仁德;它们凭借爵位,我凭借我的道义,我欠缺什么呢?难道这话没有道理而曾子随便说说的么?这或许是另有一种道理的罢。天下普遍看重的东西有三样:爵位、年纪、道德。在朝廷里,没有比爵位更尊贵的,在乡里,没有比年龄更尊贵的,辅助君主、管理百姓,没有比道德更尊贵的。(他)哪能有了其中一种(爵位)而轻视另两种(年龄、道德)呢?所以想要有大作为的君主,必定有他不能召见的臣子,要有事情商议,那就(亲自)前去请教。如果他不像这样(诚心实意)地崇尚道德、喜爱仁义,就不值得同他一起干事。所以汤王对于伊尹,(首先是)向他学习,然后才把他当作臣子,所以不费力气就统一了天下;桓公对于管仲,(首先也是)向他学习;然后才把他当作臣子,所以不费力气就称霸诸侯。现在天下(大的诸侯国)土地相等,德行相似,谁也超不过谁,(之所以如此)没有别的原因,是因为(君主)喜欢任用听从他们使唤的人做臣,而不喜欢任用教导他们的人做臣。汤王对于伊尹,桓公对于管仲,就不敢随意召见。管仲尚且不能随意召见,何况不愿做管仲的人呢?

【注释】

①朝(Zhāo):早晨。

②东郭氏:齐国的一个姓东郭的大夫。

③孟仲子:孟子的堂弟,又是他的学生。

④景丑氏:齐国大夫景丑。

⑤慊:qi?n,欠缺。

 

(三)
【原文】

陈臻问曰①:前日于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②;于宋,馈七十镒而受③;于薛,馈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

孟子曰:皆是也。当在宋也,予将有远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馈赆④。予何为不受?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馈之。予何为不受?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馈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

【译文】

陈臻说:以前在齐国,齐王送您一百镒好金您不接受;在宋国,送您七十镒,您接受了;在薛,送您五十镒,您接受了。如果以前不接受是对的,那么后来接受就是错的;后来接受如果是对的,那么以前不接受就是不对的。在这两种情况中,您必定处于其中的一种了。

孟子说:都是对的。当在宋国的时候,我将要远行,远行的人必然要用些路费,宋君说:送点路费(给你)。我为什么不接受?当在薛地的时候,我有防备(在路上遇害)的打算,主人说:听说需要防备,所以送点钱给你买兵器。我为什么不接受?至于在齐国,就没有(送钱的)理由。没有理由而赠送,这是收买我啊。哪有君子可以用钱收买的呢?

【注释】

①陈臻:孟子弟子。

②金:古代所说的金,多是指黄铜。

③镒():古代的重量单位之一,二十两为一镒。

④赆:同“賮”,赠送给行人的礼物。

 

(四)
【原文】

孟子之平陆①,谓其大夫曰②:子之持朝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

曰:不待三。

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

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

曰:此则距心之罪也。

他日,见于王曰: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为王诵之。王曰:此则寡人之罪也。

【译文】

孟子到了平陆,对那里的长官(孔距心)说:如果你的卫士一天三次擅离职守,开除不开除他呢?

孔距心说:不必等三次。

(孟子说:)那么您失职的地方也够多的了。荒年饥岁,您的百姓,年老体弱抛尸露骨在山沟的,年轻力壮逃荒到四方的,将近一千人了。

孔距心说: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够解决的。

孟子说:假如现在有个人,接受了别人的牛羊而替他放牧,那么必定要为牛羊寻找牧场和草料了。如果找不到牧场和草料,那么是把牛羊还给那个人呢,还是就站在哪儿眼看着牛羊饿死呢?

孔距心说:这是我的罪过。

往后的某一天,孟子朝见齐王说:大王的地方长官我认识五个,能认识自己罪过的,只有孔距心。(孟子)给齐王复述了一遍他与孔距心的谈话。齐王说:这是我的罪过啊。

【注释】

①平陆:齐国边境的邑,在今山东汶上县北。

②大夫:这里指地方上的行政长官。

 

(五)
【原文】

孟子谓蚔蛙曰①: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②,似也,为其可以言也。今既数月矣,未可以言与?

蚔蛙谏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

齐人曰:所以为蚔蛙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

公都子以告。

曰: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余裕哉?

【译文】

孟子对蚔蛙说:你辞去灵丘地方长官的职务,请求担任法官,似乎是有道理的,因为可以(接近齐王向他)进谏了。现在已经几个月了,还不可以进谏吗?

蚔蛙向齐王进谏而不被采纳,便辞官而去。

齐国有人议论说:孟子替蚔蛙出的主意倒是很好了,他怎么为自己考虑,我就不知道了。

公都子把这话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我听说过这样的话:有官职的人,如果无法行使他的职责就辞职;有进谏责任的,无法尽到进谏的责任就辞职。我既没有官职,又没有进谏的责任,那么我的行动进退,难道不是宽宽绰绰大有回旋余地了吗?

【注释】

①蚔(chí)蛙:齐国大夫。

②灵丘:齐国邑名。士师:官名,掌禁令、狱讼、刑罚,为古代法官之通称。

 

(六)
【原文】

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①。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

【译文】

孟子在齐国担任卿,奉命到滕国去吊丧,齐王派盖地的大夫王驩作为副使与孟子同行。王驩(同孟子)朝夕相见,但在从齐国到滕国的来回路上,孟子不曾同他谈起出使的事情。公孙丑说:齐国卿的职位不算小了;齐国与滕国之间,路不算近了,往返途中不曾同他谈起出使的事情,为什么呢?孟子说:那个人既然独自包办了,我还说什么呢?

【注释】

①盖():齐国邑名,在今山东沂水县西北。王驩:盖邑的地方长官,齐王的宠臣。

 

(七)
【原文】

孟子自齐葬于鲁,反于齐,止于嬴①。

充虞请曰②: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严,虞不敢请。今愿窃有请也:木若以美然。

曰: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自天子达于庶人,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之,吾何为独不然?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于人心独无恔③乎?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

【译文】

孟子从齐国到鲁国去(安葬母亲),返回齐国时,在嬴地停留。充虞请问道:前些日子您不知道我缺乏能力,派我监理打造棺椁的事,当时事情匆迫,我不敢请教。现在想冒昧地问一下:那棺椁似乎太华美了吧?孟子说:上古时候,棺椁没有规定的厚度,中古时候,棺厚七寸,椁的厚度同棺相称。从天子到平民百姓,(棺椁讲究)不只是为了好看,而是这样才称尽了孝心。(由于等级的限制)不能用(好的棺椁),就不会称心;没有钱财用好的棺椁,也不会称心。既有资格又有钱财,古人就都用好棺椁,为什么偏我不能这样?而且为了避免泥土挨近死者的肌肤(而用厚棺椁),对于孝子之心岂不是一件感到慰藉的事吗?我听说过这样的话:君子是不会因为爱惜天下财物而从俭办父母的丧事的。

【注释】

①嬴:齐国南部邑名,在今山东莱芜县西北。

②充虞:孟子弟子。

③恔:xiào。畅快。

 

(八)
【原文】

沈同以其私问曰①:燕可伐与?

孟子曰:可。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②。有仕于此③,而子悦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何以异于是?

齐人伐燕。或问曰:劝齐伐燕,有诸?

曰:未也。沈同问燕可伐与,吾应之曰,,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则将应之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今有杀人者,或问之曰:人可杀与?则将应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杀之?则将应之曰:为士师,则可以杀之。今以燕伐燕,何为劝之哉?

【译文】

沈同以个人名义问道:燕国可以讨伐吗?

孟子说:可以。子哙不得把燕国让给别人,子之不得从子哙那里接受燕国。比方说,这里有个士人,您喜欢他,就不禀告君王而私自把自己的俸禄、爵位让给他,那个士人也不经君王同意,私自从您那里接受俸禄和爵位,这样行吗?(子哙)让君位的事,同这有什么两样?

齐国攻打燕国。有人问道:(您)鼓励齐国攻打燕国,有这回事吗?

孟子说:没有。沈同问燕国可以征伐吗?我答复他说可以,他们认为这个说法对,便去征伐燕国。他如果问谁能去征伐燕国?那我将答复他说:奉了上天使命的人才可以去征伐。就好比这里有个杀人犯,如果有人问我:这个人该杀吗?我就回答说:可以。他如果再问:谁可以去杀这个杀人犯?那我就会回答他:做法官的才可以杀他。现在,让一个跟燕国一样无道的国家去征伐燕国,我为什么要鼓励它呢?

【注释】

①沈同:齐国大臣。

②其事参见《梁惠王下》第十、十一章及本篇下一章。

③仕:同

 

(九)
【原文】

燕人畔。王曰:吾甚惭于孟子①。

陈贾曰②:王无患焉。王自以为与周公孰仁且智?

王曰:恶!是何言也!

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③。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尽也,而况于王乎?贾请见而解之。

见孟子,问曰:周公何人也?

曰:古圣人也。

曰: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诸?

曰:然。

曰: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

曰:不知也。

然则圣人且有过与?

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

【译文】

燕国人反抗(齐国的占领)。齐王说:对孟子我感到很惭愧。

陈贾说:大王不必犯愁。大王如果在仁和智方面同周公相比较,自己觉得谁强一些?

齐王说:咳!这是什么话!

陈贾说:周公派管叔去监察殷人,管叔却带着殷人叛乱。(如果周公)知道他会反叛还派他去,这是不仁;如果不知道他会反叛而派他去,这是不智。仁和智,周公还未能完全具备,何况您大王呢?请允许我见到孟子时向他作些解释。

陈贾见到孟子,问道:周公是怎样一个人?

孟子说:古代的圣人。

陈贾说:他派管叔监察殷人,管叔却带着殷人叛乱,有这回事吗?

孟子说:是这样。

陈贾说:周公是知道他会反叛而派他去的吗?

孟子说:(周公)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么(岂不是)圣人也会有过错吗?

孟子说:周公是弟弟,管叔是哥哥,(谁能料到哥哥会背叛呢?)周公的过错,不也是情有可原的吗?况且,古代的君子,犯了过错就改正;现在的君子,犯了过错却照样犯下去。古代的君子,他的过错就像日食月食一样,人民都能看到;等他改正后,人民都仰望着他。现在的君子,岂只是坚持错误,竟还为错误作辩解。

【注释】

①齐国占领燕国时,孟子曾向齐宣王提出,为燕立一君主而后撤离。齐王不听。两年内,燕人不服;赵国等诸侯国也反对齐吞并燕,怕齐国因此而变得更强大,于是立燕昭王,燕人拥护,迫使齐军败退撤回。

②陈贾:齐国大夫。

③周武王灭商后,封纣王之子武庚于其旧都,派其弟管叔、蔡叔、霍叔去监视殷的遗民。武王死后,成王幼,周公执政,管叔等和武庚反叛,后周公平定了叛乱。

 

(十)
【原文】

孟子致为臣而归。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

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他日,王谓时子曰①: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②,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

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③,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

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季孙曰④:‘异哉子叔疑⑤!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译文】

孟子辞掉齐国的官职要回乡。齐王到孟子住处去见他,说:过去想见您而不可能,(后来)能在一个朝廷里共事,我非常高兴;现在您要撇下我回去了,不知今后还能见到您不?

孟子回答道:我不敢要求(同大王相见)罢了,这本来就是我所希望的。

过后的某一天,齐王对时子说:我打算在都城里给孟子一所房屋,用一万钟粮食供养他的弟子,让大夫和百姓都有个效法的榜样。你何不替我去对孟子谈谈这件事呢?

时子通过陈子把(齐王的打算)告诉给孟子,陈子就把时子的话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是啊,时子哪知道这件事是不能做的呢?如果我想富,辞掉了十万钟的俸禄却来接受这一万钟的赏赐,这是想要富吗?季孙说:真奇怪啊,子叔疑这个人!想让自己做官,没被任用,那也就算了,却又叫他的子弟去做卿。人们谁个不想富贵?而偏偏在富贵之中有人想独自垄断。古时候做买卖,是拿自己所有的东西交换所没有的东西,有关部门的官吏管理这种事罢了。有个下贱的汉子,总要找块高地登上去,用来左右张望,(企图)把集市贸易的好处都捞到。人人都认为他卑鄙,于是就对他征税。对商人征税就是从这个下贱的汉子开始的。

【注释】

①时子:齐国大夫。

②钟:古代容量单位,一钟合古代的六石四斗。

③陈子:即陈臻,孟子弟子。

④季孙:人名,事迹不详。⑤子叔疑:人名,事迹不详。

 

(十一)
【原文】

孟子去齐,宿于昼①。

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隐几而卧。

客不悦曰:弟子齐宿而后敢言②,夫子卧而不听,请勿复敢见矣。

曰:坐!我明语子。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③;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④。子为长者虑,而不及子思;子绝长者乎?长者绝子乎?

【译文】

孟子离开齐国,在昼邑宿夜。

有个想为齐王挽留孟子的人,恭敬地坐着跟孟子说话。孟子不答理他,靠着小桌子打盹。

客人不高兴地说:我先斋戒了一天,然后才敢来同您说话,您却睡觉不听我说,今后再不敢来见您了。(说完,起身要走。)

孟子说:坐下,我明白地告诉你,从前,鲁缪公要是没有人在子思身边(伺候致意),就不能使子思安心留下;要是没有贤人在鲁缪公身边,就不能使泄柳、申详(在鲁国)安身。你替我这个长辈着想,却想不到(鲁缪公怎样地对待)子思;(光劝我留下而不去劝齐王改变态度,)这是你跟我这个长辈搞僵了呢,还是我这个长辈跟你搞僵了呢?

【注释】

①昼:齐国邑名,在今山东临淄附近。

②齐:同,斋戒。古人在有重大事情前,沐浴更衣,不饮酒,不吃荤,以示诚敬,称斋戒。

③鲁缪公是鲁国国君,名显,前409377年在位。子思,名孔伋,孔子之孙。鲁缪公尊敬子思,常派人在子思身边伺候致意,使子思安心。

④泄柳、申详:同为鲁缪公时贤人。泄柳亦称子柳;申详,孔子弟子子张之子。他们二人认为,如果没有贤者在左右维护君主,自身就感到不安。

 

(十二)
【原文】

孟子去齐。尹士语人曰①: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②。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昼,是何濡滞也?士则兹不悦。

高子以告③。曰:夫尹士恶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舍王哉?王由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

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

【译文】

孟子离开齐国。尹士对人说:不知道齐王不能成为商汤、周武王那样的君主,那就是不明智;知道齐王不可能,然而还是到齐国来,那就是为着期求好处。不远千里地来见齐王,不相投合而离开,在昼邑住了三夜才走,为什么这样滞留迟缓呢?我对(孟子)这一点很不高兴。

高子把这番话告诉了孟子。孟子说:那尹士哪会懂得我(的想法)呢?千里迢迢来见齐王,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不相投合而离开,难道也是我愿意的吗?我是不得已罢了。我住了三夜才离开昼邑,在我心里还觉得太快了,(心想)齐王或许会改变态度的,齐王如果改变了态度,一定会召我回去。(等到)离开了昼邑,齐王没有(派人)追我回去,我这才毅然下定决心回老家去。我虽然这么做了,难道肯舍弃齐王吗?齐王还是完全可以行善政的。齐王如果任用我,那岂只是齐国的百姓得到安宁,天下的百姓都能得到安宁。齐王或许会改变态度的!我天天期望着他能改变!我难道像那种气度狭小的人吗?向君主进谏不被接受,就怒气冲冲,脸上显露出不满的表情,离开时就非得拼尽一天的气力赶路,然后才歇宿吗?

尹士听了这话,说:我真是个小人啊。

【注释】

①尹士:齐国人。

②干:求。

③高子:齐国人,孟子弟子

 

(十三)
【原文】

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①: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曰: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

【译文】

孟子离开齐国,充虞在路上问道:老师似乎有些不愉快的样子。以前我听您说过:君子不抱怨天,不责怪人。’”

孟子说:那是一个时候,现在是一个时候。每五百年必定会有圣王出现,这期间也必定会有闻名于世的贤才。从周以来,已经七百多年了。按年数说,已经超过了;按时势来考察,该出现圣君贤臣了。上天还不想让天下太平罢了,如果想让天下太平,在当今这个时代,除了我,还有谁(能担当这个重任)呢?我为什么不愉快呢?

【注释】

①充虞:孟子弟子。

②此句是孔子之语,见《论语·宪问》。

 

(十四)
【原文】

孟子去齐,居休①。

公孙丑问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

曰:非也。于崇②,吾得见王,退而有去志,不欲变,故不受也。继而有师命,不可以请。久于齐,非我志也。

【译文】

孟子离开齐国,停住在休地。

公孙丑问道:做了官却不接受俸禄,这是古代的规矩吗?

孟子回答道:不是的。在崇地,我见到了齐王,回来后就有了离开齐国的想法,我不想改变(这个想法),所以不接受(俸禄)。接着齐国有战事,不便申请离开。长时间呆在齐国,不是我的意愿。

【注释】

①休:地名,在今山东滕县北,距孟子家约百里。

②崇:地名,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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