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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的血

 投资哲学 2012-03-25
史 官 的 血

  历史的辩证法是这样:歪曲历史的暴虐者,他们生前的万般风光是以死后接受历史的审判为代价的;而秉笔直书的史官,他们生时遭受的厄难却常常获得历史赐予的花环。

  东周时期,晋国晋灵公欲降罪于宰相赵盾,赵盾赶紧逃出京城,却幕后指使赵穿谋杀了晋灵公。晋灵公死后,赵盾回来另立新君。一日,赵盾来到史馆,向太史董狐索取竹简,看他是怎样记载此事的。见上面写着“秋七月乙丑,赵盾弑其君夷皋于桃园。”赵盾大惊,解释说:“太史你搞错了!当时我根本不在场,阁下怎么归罪于我,这岂不是一种诬陷吗?”董狐说:“是是非非,都是真实可信的历史。我的头可断,这简上所记下的不能修改!”后来人们将正直的史官直书其事的文笔,赞为“董狐之笔”。 

  春秋时,齐庄公与大臣崔杼的妻子私通。崔杼知道后,便设计杀了庄公,立庄公的异母弟杵臼为君,是为景公。崔杼也自封为相国,飞扬跋扈、专断朝政。但他对弑君之罪十分惶恐,特别是担心被史官记录在史册上,留下千古骂名。某日,崔杼见到史官找着竹简一看,竹简上面赫然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崔杼弑其君。”崔杼大怒,挥剑杀了太史。按当时的惯例,史官是世袭的。于是,崔杼又召来太史的二弟说道:“你哥哥竟然不听我的命令,我已处决了他,今后由你来接任太史之职。你就写庄公是病死的,不然,你哥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可是只见太史二弟冷静地摊开竹简,提笔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崔杼弑其君。”崔杼怒不可遏,又拔剑杀了太史二弟。接着他又将太史的三弟召来,凶狠地说:“你两个哥哥都已经死了,难道你也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如果改变写法,还能有一条活路。”但太史的三弟平静地回答:“按照事实秉笔直书,是史家的天职。与其失职,还不如去死。”结果还是在竹简上照直而书。崔杼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把太史的三弟碎尸万段,但最终怕惹起众怒,不可收拾,只好强压怒火不了了之。

  齐国的另一个史官南史氏听说太史兄弟皆被杀害,抱着竹简急匆匆赶来,要前赴后继,接替太史兄弟将崔杼的罪状记载史册,到后见太史三弟已经据实记载,才返回去。于是史书上便留下了这样的话:“周灵王二十四年,齐庄公六年,春三月乙亥,崔杼弑齐庄公光于其府……”

  这就是直笔写历史的结果,齐国史官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捍卫了历史的真实,其自身也为后人演绎了一段悲壮的历史。

  北魏史官崔浩修撰《国书》的时候,太武帝曾经叮嘱崔浩要“述成史书,务存实录”。崔浩很认真地召集了一些文人按照古代史官“秉笔直书”的精神修撰《国书》,书成之后,自己非常满意。但他过高地估计了太武帝对自己的信任,在这部史书中,崔浩实录了拓跋部的早期历史和入关前后的经历,甚至把拓跋人的家丑也实录了下来。拓跋人看到崔浩的《国书》竟然如此“备而不典”,把本该避讳的历史公开出来,极为震怒和惶恐,连忙报告了太武帝。太武帝知道后大怒,当即下令追查严惩,于是一场大祸从天而降。

  崔浩死得很惨。临刑前,他“被置槛内,送于城南,使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往头上排泄小便),呼声嗷嗷,闻于行路。”不仅如此,连九族也被诛。据史家考证,这次杀戮共死了2000余人。

  在司马迁身上,中国史官的坚毅精神又一次大放异彩。

  不错,司马迁的厄难,不是因为秉笔直书,而是由于忠言直谏;不是导源于著作《史记》,而是起因于李陵事件。然而,秉笔直书的史官,也是忠言直谏的诤臣;李陵事件的因果,磨砺了一个史官的人格。司马迁的杰出之处就在于,他能够在蒙冤受辱之后把一切灾难、耻辱、痛苦和困厄转化为发愤、抗争、信心和力量,能够以清醒的头脑思考他所面临的生灵涂炭的苦难现实。这样,他的人格和精神就获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升华,在他的人格经受巨大考验之后,一部“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便诞生了。

  中国古代的史官有“秉笔直书”的好传统,他们都知道“夫所谓直笔者,不掩恶,不虚美,书之有益于褒贬,不书无损于劝诫。”因此,对帝王们的言行,随时都要记录下来,都要“直书其事”。哪怕屠刀架在脖子上,也要说真话,不说假话。

  进入近代,史官的功能实际上被新闻记者代替了,记者以自己手中的笔记录了亲历、亲闻的历史。有些报人本身就具备强烈的历史意识,认为报纸是“史家之别载,编年之一体”,新闻记者的位置就如同昔日的史官,史官要有不畏强权的精神,不惜杀身成仁的意志,记者也应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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