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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的婚姻

 蓬门今始为君开 2012-04-02
一个是博学多才,英俊有名声;一个是绮年玉貌,系出名门的富家千金;林语堂与陈锦

端,上个世纪的儿女情长,一见钟情,却被棒打鸳鸯,留下一段悲欢情史。

  一代文豪林语堂一生认认真真地爱过三个女人:初恋情人赖柏英;爱得死去活来、而又难

成眷属的泉州女子陈锦端;终生伴侣廖翠凤。

  林语堂在他的闽南老家平和县坂仔村(今属龙海县)时,与赖柏英的初恋,可以从他在六

十年代创作出版的自传体小说《赖柏英》一书中窥探一、二。他同廖翠凤六十多年的“金玉

良缘”为世人津津乐道,常常披诸各种报刊。而他与陈锦端的爱情悲剧始末,则知之者不多

。直至林语堂晚年,他在回忆录《八十自叙》中对六十多年前的这场热恋也是语焉不详,仅

在第五章“我的婚姻”中略有涉及,而且隐去了她的真实姓名,仅以“C君”代替,称其为“

其美无比的大美人”。

  爱的序曲

  陈锦端出身名门,是归侨名医陈天恩的长女,福建泉州人。陈天恩(1871—1953年),原

名泽覃,是基督教竹树堂长老,早年资助过孙中山。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后,因他参

与反对北洋军阀政府的斗争受到通缉,流亡海外。著名爱国华侨领袖、民主革命斗士黄乃裳

因反对袁世凯及其在福建的爪牙倒行逆施,身系囹圄,被袁贼判处无期徒刑。陈天恩受海外

华侨团体和基督教教会的委托,毅然回国组织营救活动。由于国内外舆论的强大压力,黄乃

裳终得无罪释放。陈天恩又是一个热心教育的实业家,曾创办福建第一家造纸厂、福泉厦汽

车公司、厦门电力厂,还开设厦门陈天恩医药局,因而跻身于巨富之列。他共育有九子八女

,次子陈希佐、三子陈希庆是林语堂在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同窗好友。陈锦端则在与圣约翰大

学仅一墙之隔的圣玛丽女子学校学美术。

  男女从相识到相爱,或许要经过长时间的培养,或许在见面第一眼就决定了。只要一眼,

也就无论如何忘不掉,依稀总觉得自己早就认识了她(他),她(他)就是理想中的那个人

。说实在的,林语堂第一次见陈锦端,就惊诧于她的艳丽、进而为之倾倒。看到如此天生尤

物,他的整个身心顿时软化了。一向利舌善辩的他,此时竟木讷难以言语!

  陈锦端天真烂漫,浑身散发浓浓的青春气息。她不是空长着漂亮脸蛋的女孩,而是心灵手

巧,且画得一手好画。在林语堂心目中,她就是美的化身,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另一半。他爱

她的美貌,爱她爱美的天性,爱她那自由自在,笑嘻嘻、孩子气的性格。他为之倾倒,为之

大献殷勤,陈锦端则倾心于他的博学多

  才,爱他的“英俊有名声”,她知道,他念完大二,在结业典礼上,接连四次走到台上去

领三种个人所得奖章,以及以演讲队队长身份接受演讲比赛获胜的奖杯,此事在圣约翰大学

和圣玛丽女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自从结识了这个纯洁美丽的精灵,林语堂情有独钟,以至于礼拜天在教堂做礼拜功课时,

总是心不在焉。他的心已被隔墙的陈锦端“叼”走了。还好,作为老乡和同窗好友,林语堂

常与希佐、希庆兄弟相聚,也就不时见到他所钟爱的人。希佐兄弟俩也是有心人,有意帮这

个忙。当陈锦端和林语堂在一起时,他们总是知趣地与这对恋人保持适当的距离,避免影响

了气氛。

  很快地,林语堂和陈锦端双双坠入爱河,陶醉在卿卿我我之中。于是,他们游公园、上戏

院、逛大街。周末,是他们最为欢快的时光。两人相聚时总有没完没了的话题。从来对功课

可以轻松应付而又总是名列前茅的林语堂,总在等待着周末的到来。一次,他们倚靠在一棵

相思树旁,四目相对。陈锦端身披红色风衣,看上去像一团火,风姿绰约,光彩照人。这时

的林语堂,无法表达自己的快乐,就发表自己抽象的议论。他找到了一个双方有共同语言的

话题,大谈特谈他对“艺术”的见解。

  “什么是艺术?”陈锦端对艺术的理解朦朦胧胧,抓不住它的准确含义。

  这下子,林语堂好像是一个天才的演说家,找到了讲坛和心爱的听众,滔滔不绝地高谈阔

论着。

  “艺术是一种创作力,艺术家的眼睛像小孩子的眼睛一样,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将看到的

以文字、以画表现出来,那便是艺术。还有,雕塑、建筑、音乐、舞蹈、戏剧等,均在艺术

之列。”林语堂慧气逼人,他俯身捡起地上枯黄的相思树叶,在掌心里揉了揉,撮起嘴,“

呼”地一声,把它们吹散了,纷纷扬扬的。接着他谈起孩提时就立下的志向:“我要写一本

书,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林语堂!”

  陈小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要作画,把人世间的真善美化作无声的语言,用我的画

笔,把它们全部融进我的作品。”

  “人是肉和灵互相混合而成的。”林语堂双眼忽地闪亮起来,热灼灼地盯视着她,说:“

人活在世界上,要睁开眼睛看天地之奇妙、宇宙之美。当然,我更要欣赏挚爱的女孩。”

   

   “你说,你理想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陈锦端柔柔地轻启樱唇。

  “我理想中的女人是……”林语堂扬扬手中的《浮生六记》,“我心中理想的女人是芸娘

,她能与沈复促膝畅谈书画;我最崇拜的女子是李香君,崇拜她的憨性,爱她的爱美。当然

,我最爱的女孩就是眼前的你……”

  一番甜丝丝的表白,说得她芳心怦然一动,若有所悟,眼眨眼,点点头,又挪了挪身子,

两人靠得更近了。

  林语堂又谈起他新近读过的韦司特墨的《婚姻论》,发了一通爱情与婚姻的宏论……

  无情棒打鸳鸯梦

  其乐融融,其情亦真。林语堂与陈锦端畅游在爱河中,都未曾顾及到双方家长的意向和两

家社会经济地位的悬殊。而在“五四”运动前的中国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

当户对”仍然是少男少女难以逾越的两道栅栏。大半辈子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陈天恩,

浸受过欧风美雨,反对封建专制可谓不遗余力。可是,在他的家里,他对子女的婚姻是绝不

肯实施民主的。正是他的一阵无情棒,打破了林语堂和陈锦端共同构筑的鸳鸯梦。

  陈天恩知道了他的爱女与林语堂在谈情说爱之事,大不以为然。在上海时,天高皇帝远,

陈天恩鞭长莫及,林语堂与陈锦端可以无拘无束地尽情享受春花秋月,碧水长天。暑假回到

闽南老家,可由不得他们自由自在了。一天,林语堂借去找陈希庆兄弟为名,走进陈家豪华

的客厅。大家心里明白他的醉翁之意,一向活泼,不懂得回避客人的陈小姐,这一回却悄悄

躲进了闺房里,不敢出来见她的情郎。

  因为陈天恩不同意这桩情缘和婚事!

  陈天恩并不尊崇“才子佳人”的姻缘。他知道林语堂的家境———多年前,

  林语堂的二哥到圣约翰大学就读的学费是变卖了祖厝才筹措到的。林语堂上大学,则是得

到他父亲的一位发了财的学生大力资助才解决的。况且,虽说林语堂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

但他对基督教的信仰不坚定,怎么能把自己的爱女托付给这样的后生呢?陈天恩要从一个有

名望之家,为女儿找一个金龟婿,实现“女貌郎财”的结合,方不辱没陈家门第。

  陈天恩明明白白地告诉面前的客人,他已为爱女定了亲!

  陈天恩棒打鸳鸯梦,林语堂一时懵了。他尴尬地走出陈家大门,在鼓浪屿的沙滩上漫无目

标地走着、走着。

  穿过岩洞,登上日光岩,眺望厦鼓海峡,一对尖嘴黑脚的白鹭,无忧无虑地振翅飞翔在海

天之间,他的思绪也随着它们飘浮不定。渐渐地,他的眼前模糊了,浮现在他眼前的是苦恋

的情人那可爱的脸庞和倩影,一会儿又是陈天恩那满脸不悦之色,还有陈希佐兄弟难以相助

、无可奈何的复杂神情。忽然,一阵咸涩的海风吹来,他才觉得有点清醒。

  爱海浩瀚,苦海难渡。

  翌日,林语堂垂头丧气回到坂仔老家,扑倒在矮床上,闷声不响,茶饭不思。夜深人静时

,他翻来覆去,一阵“吱吱呀呀”之声惊醒了家人。善良的母亲猜到缘由,提着灯笼,悄悄

走近失恋儿子身旁,轻声安慰着。林语堂再也忍不住那委屈的泪水,直哭得软瘫在地。母亲

扔了灯笼,也陪着他叭嗒叭嗒地掉泪。

  恰逢大姐回娘家,她知情后,却大声责骂他:“你怎么这么笨,偏偏爱上陈天恩的女儿,

你打算怎么养她!陈天恩是厦门巨富,你难道想吃天鹅肉!?”

  林语堂回天乏力,他怔怔地看着疼他爱他的大姐,一言不发,只有暗自垂泪。

  失去婚姻的爱情

  陈天恩知道,自己的一棒会给这位才子造成多大的伤痛,便设法把自己的邻居、钱庄老板

廖悦发的二小姐廖翠凤撮合给林语堂,以填补失去陈锦端后林语堂心中的空白,弥补自己心

中的一点不安。

  林语堂的心被戳了个血窟窿,他爱的是陈锦端啊!谁知廖翠凤也是位痴情女子,她的兄弟

也是林语堂在圣大的同学,所以她早就认识林语堂,并一直十分欣赏他。再者,双方父母均

表同意,因此婚事很快就确定下来。

  但是,林语堂心中一直眷念着陈锦端,虽然他明白,这只能留下永远的回忆了。直到他大

学毕业,还是不肯迎娶完婚。廖小姐禁不住对知心姐妹唠叨道:“林先生怎么还不肯来娶我

呢?”

  且说1915年林语堂订婚后,回圣大继续学业。失去心爱之人的陈锦端,其中的苦痛可想而

知。她并没有遵从父命,同他父亲选定的金龟婿结婚,成为人妻,而是孓然一身,远渡重洋

,到美国米希根州的霍柏大学攻读西洋美术,学成归国后在教会办的上海中西女塾教美术课

,全身心投入到教务中。

  1919年林语堂同廖小姐完婚后,到美国、德国等国留学,归国后辗转于北京、厦门、武汉

等几所大学和国民政府外部任职,并有了三个可爱的女儿,其后定居于上海。同住在上海的

陈锦端有时便到林语堂家中相访。对这桩失去了婚姻的爱情,林语堂的二女儿林太乙(女作

家、原美国《读者之摘》中文版总编辑)这样写道:

  父亲对陈锦端的爱情始终没有熄灭。我们在上海住的时候,有时锦端姨来我们家里玩。她

要来,好像是一件大事,我虽然只有四五岁,也有这个印象。父母亲因为感情很好,而母亲

充满自信,所以会不厌其详地、得意地告诉我们,父亲是爱过锦端姨的,但是嫁给他的,不

是当时看不起他的陈天恩的女儿,而是说了那句历史性的话‘没有钱没要紧’的廖翠凤。母

亲说着就哈哈大笑,父亲则不自在地微笑,脸色有点涨红。我在上海长大时,这一幕演过许

多次。我不免想到,在父亲心灵最深之处,没有人能碰到的地方,锦端永远占一个地位。”

  陈锦端也一直珍藏着对林语堂的爱。登门求亲者踏破了门槛,可她一次又一次把他人拒之

门外,一直单身独居。直至32岁时,才与厦门大学教授方锡畴结婚,长住风光如画的厦门岛

。她终生未育,抱养了一男一女。林语堂一家则于抗战前迁居美国,游历于欧美各国,1966

年辗转于台湾、香港两地。海峡阻隔,咫尺天涯,但是,真情难忘,林语堂从没能抹去对陈

锦端的印象,而是不时勾起回忆。有时,他在笔耕舌耕之余,作画自娱,他画的女孩总是一

个模样:留着长发,再用一个宽长的夹子夹在背后。久而久之,女儿们发现了父亲的杰作中

,画中人的发型从未改变,便不解地发问:“您为啥老是画这样的发型?”林语堂并不隐瞒

他创作的原型,抚摸着画纸上的人像,说:“锦端的头发是这样梳的!”

  林语堂痛恨门第的樊篱,痛恨那世俗的目光,这一直影响着他。他创作的小说如《风声鹤

唳》、《朱门》、《唐人街》等书,塑造了一些敢于冲破门第贫富牢笼的青年男女,和对理

想的爱情婚姻观的讴歌,可以想像出这次恋情的失败对他的切肤之痛。

  尾声

  林语堂直到耄耋之年,痛魔缠身,靠着轮椅活动,还念念不忘半个多世纪前的那段旧情。

70代中期,他住在香港三女儿林相如家。一天,陈锦端的嫂子、陈希庆的太太登门相访,一

阵寒暄之后,林语堂关切地问起音讯不通多年的恋人的情况,当听说陈锦端还住在厦门时,

他那有些浑浊的老眼忽地一亮,双手硬撑着轮椅的扶手想站起来,并高兴地一连声说:“你

告诉她,我要去看她!”

  一向通情达理的廖翠凤知道丈夫对陈锦端的那份深情,但也忍不住说:“语堂!你不要发

疯,你不会走路,怎么还想去厦门?”

  林语堂听罢,颓然躺倒在轮椅上,喟然长叹。几个月后,林语堂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多彩多

姿的世界和他所挚爱的人,离开了人世。几年后,陈锦端也辞世而去,他们的情史终于划上

了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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