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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比利时鲁汶大学“三大洲研究中心”（CETRI）与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合作主办的“农民与农业可持续发展国际研讨会暨第二届全国社区支持农业（CSA）经验交流会”，于2010年11月16日到18日在北京召开，与会者有来自外蒙古、尼泊尔、印度、斯里兰卡、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南韩、越南等亚洲各地的农业专家和农民团体代表，邬达神父以85岁高龄神采奕奕主持多场座谈。
本文是邬达在会议后所写下的一篇文字，对亚洲的小农农业提出相当有启发性的思考。邬达指出，小农权利的保障牵涉到粮食安全、粮食主权以及有尊严的工作等多个面向，需要整个社会有意识地去捍卫。他更进一步指出，小农运动本质上就是要推动更合理的生活方式，因为它是重大利益受到威胁时的社会保护。他预料资本主义系统必然会试图收编。小农运动将是一项长期过程，但是它已经开始了！
奠基于对许多亚洲国家的分析，在人民大学的北京会议设想过有效率的小农农业所应具备的条件。在探讨经济、社会与文化条件，以及城乡间应该如何连结之前，首先要说明亚洲的小农农业所指为何。
什么是亚洲的小农农业?
我们使用各式名词：小农、家用、家庭、小规模农业，上述的用词都具有以下共同特性。它基本上是小面积持有者的农业活动，依据不同的法定地位：个人财产、与国家或行政区的契约、每年重新分配的集体财产、合作社等等。此类农业生产和畜牧业是用来满足自身生存或供应当地市场，并不倚赖农企业公司。这些农产品很多元，大部分是有机的。小农农业镶嵌在历史社会结构中（当这些结构仍然存在时），并且形成一个坚实的基础来捍卫小农权利（粮食安全与粮食主权、有尊严的工作等等）。
如同之前所描述的情况，在许多亚洲国家，此类农业型态遭受了系统性的破坏。农企业商将现金流与现金获利最佳化，已经导致土地集中化，将小农从原来的居住地驱离，迫使他们迁徙到都市或国外、有计划地奴役留下的小农，或使小型土地的持有人完全屈从于全国性或跨国公司。这些都导向生产少数能获利的产品（包含近年的生物燃料），此外，它们的生产方式将破坏自然、家庭与社区。大公司正在控制市场，快速且未经规划的都市化与工业化、还有国际旅游业的扩张，这些都造成耕地的减少。
国际金融组织如世界银行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区域性银行都在提倡一种模式：减少农村人口、强加法律使市场成为唯一标准以促进经济作物的出口。在世界贸易组织的多哈回合谈判里，开放农产品市场就是呼应这种逻辑。许多地方政府都依循相同理念，并透过税务减免及其它诱因来鼓励企业的这种行为。
在中国与越南，由于土地改革主要以小农农业为基础，所以情况有所不同。然而，1980年代的改革所促成工业化与都市化，并透过市场引进了一种生产至上主义的逻辑，吸收了大量的小农进入此过程。这激起了国家内部移民的问题，同时伴随引发了各种社会及文化后果。虽然这些地方的小农农业并没有像其它发展中国家一样被涉农企业彻底消灭，这些地区小农依然存在，它还有条件确保反向移民潮回到农村地区，来因应金融危机的冲击（在中国至少2千万人）。但无论如何，大量使用化学药剂已经导致严重的环境破坏。
在亚洲许多国家，农民运动与农民组织反抗生产至上主义的农业模式，以及许多倡议有机农业的活动正在进行中。但也不该将小农农业过于理想化和浪漫化。真正的问题和困难乃是要发展全方位面对问题的方式，同时要试着考虑各种的现实面：有效率的农业生产、良好的社会环境、自然环境与文化成果的保护。
小农农业的经济条件
小农农业必须要有生产力才能持续。已经确定的是，就中期和长远来看，综合的小农农业比单一作物型现代农业更具生产力。2008年 “国际农业知识科学与科技发展评估(IAASTD)”的报告已经明确说明这一点，小农农业需以下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土地改革。当然这不仅是土地分配，它还指新的社会与经济结构。
土地改革应该为小农创造土地所有权的保障，而今日国家必须保障他们以抵抗土地的被掠夺。欠缺土地已经对农村年轻人造成较大的困境，例如在斯里兰卡，过去40年间许多青年的反叛与屠杀事件都与之有关。
历史脉络对于实现土地改革十分重要。若能与传统体系有所连结，土地改革将较为成功。因此，越南北部在土地改革之后，农业生产的集体组织成立于传统农村体系里，此作法让人们更好的参与土地改革的过程。
一旦土地改革已经达成，下一个步骤就是大力发展基础建设：灌溉系统、电力、信贷管道、集体机构，基础教育、健康（包括传统医药和治疗方法）、公共图书馆、培训中心（包括当前比较受欢迎的计算机培训）、交通、现代信息技术等。
为吸收剩余劳动力并促进社会生活，村内的经济活动一定要具有多样性。在地商业及地方经济，如家具、木工等小型的家具产业都是我们可以并需要重视的，让它们未来足以和外来较大的产业竞争。而乡村沼气的运用将可供应本地能源及天然肥料。这样的作法亦能达到不同村之间的交流，甚至使用社区货币来达成此目的。
在这个过程中，以合作社为主要形式的各种农民合作经济组织，已经被证明可起到一定的作用。它可以是与城市消费合作社对接的载体，其主要价值是广泛的团结协力以整合经济，而非竞争。内在的团结力量也可以对抗本地各种贫困的存在。
此外，政府必须规范其主要的粮食市场，以确保小农的基本收入，同时必须使最弱势的群体能够获得粮食。
社会条件与文化条件
小农农业的社会功能非常多：粮食安全与主权、可持续经济与社会发展、民众参与、保护自然、生态旅游、治安、家庭保护、与进城农民工的连结。这些方面的实现是令整个系统有效率的重要元素。
地方民主应该得到某种型式的保障，此保障来自村民委员会与合作经济组织，例如合作社或小额信贷。为了确保妇女的角色，在各类集体组织如合作社、学校董事会等里面要有妇女的平等代表权与组织权。
农村社会常被“进步的”思想和团体视为落后和保守。现今年轻人认为农村社会环境不但枯燥且缺乏机会。他们没有接受新思想的条件，并认为农村生活毫无吸引力。他们仅把都市当作现代性展现和拥有更多的文化机会与消费选择，同时也是创造未来的地方，而现代教育鼓励了以上想象。
很大程度上，它的确是事实，因为农村地区的确缺乏正面的经济、社会与文化条件，然而，这却是由于对“美国式”现代性的特定想象、连结到有些人所谓的，而它一直是市场经济所赋予的核心价值。这种想象忽略了发展的“外部性”（成本和代价），例如生态与环境的破坏，正是这些资本（私人或国家的）市场逻辑造成人类的根本危机。
为呈现新的价值观，我们必须改变态度：要与自然共生、人们需团结合作，这才是地球与人类生存的基础，而复兴农村生活与小农农业或许能在此方向发挥作用。
根据许多亚洲国家的经验，生态农业非常有创造性：高产量、低耗能、有益健康、而非仅基于利润的考虑或是提倡者良好的自我感觉。
这些经验交流非常丰富，由农夫自身进行的教育过程已经启动了。上述一切都意味着农业是一套崭新的哲学方法，农业无所不在，它是人类的生存活动，亦是重建多元且具现代设施的农村社会所具备的必要条件。伟大的哲学与宗教途径或许能促成这样的发展。
源于传统节庆的集体文化活动，可能有助于创造一个新气象：像是颂扬与自然相关的节庆、村里为庆祝自然收获的文化活动（歌曲、舞蹈等）。
另外，还需要外来的参与者，如生态、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研究的学术角色及跨学科的反思和参与。其中农村出身的知识分子特别有用，致力于农村与农业议题的特定机构也很有帮助（保护自然、生态倡导、人民科学运动等等）。
面对都市人口的增加，为城市提供安全的食品无疑是项重大难题。若不从全面性的观点来看待此问题，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解决方案，这需要根本的宏观政策。在每个国家，规划城市的任务不仅是城市内部的，它更应提高到国家层次，这才是基础的要求。它是建立城市与农村之间健全关系的先决条件，这意味着城市需去中心化：发展适当工业化的小型与中型城市，取代越来越成问题的巨型都市，同时发展拥有足够规模农业生产的城郊地区。
在此架构内，城市和农村就能够建立新的关系。为了直接连结生产者与消费者，城市与郊区之间的交换可透过双方的合作社来安排。一方面，都市有机农业可发展为农业多功能性体验示范基地。另一方面，要发展便利的管道使农村能接近城市以获取知识与文化休闲。农村地区可以为迁往国内或国外城市的临时或永久移民做好准备，同样亦有能力接待回乡的农民工，妥善运用其汇寄回乡的资金应该受到鼓励。
结语
以上条件可能被视为是乌托邦，但其实它们已经存在，只是普遍而言规模较小而分散。小农运动本质上就是要推动这种生活方式，因为它是重大利益受到威胁时的社会自我保护。我们预料资本主义系统必然会试图将之收编。小农运动是一项长期的过程，但是它已经开始了，而且绝对无法避免。
2011年1月
作者简介：Prof. Francois Houtart，比利时三大洲中心主任、联合国大会主席高级顾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9年促进和谐非暴力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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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李灏 > 《城市（农村）规划设计和管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