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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印尼爪哇海峡勿里洞水域发现了一艘触礁沉没的唐代船只，在沉船附近有巨大的黑礁石，沉船便被称为“黑石号”。沉船上发现中国唐代出产的瓷器、金银器及铜镜等共6万多件。瓷器包括5万多件湖南长沙窑器，几百件越窑、邢窑器和白釉绿彩器物。“黑石号”应是从扬州出航，在唐代这是前往西亚诸国必经的口岸。从沉船打捞文物的特征及纹饰看，纹饰多带有伊斯兰风格，符合西亚人的口味，说明所运载货物原应为阿拉伯、伊拉克、波斯等中东国家的商人收购，欲运往中东销售。打捞瓷器中发现有3件完整的青花盘(图1～3)，从胎釉看应出自河南巩县窑，胎土瓷化程度很高，一时引起了轰动。 1 青花盘的纹饰与胎釉 这3件青花盘带有完整的纹饰，与香港冯平山博物馆或扬州出土唐青花上简单的点与线纹饰风格有差异。盘心均画有一到两个菱形框，周围画上一束束的棕榈形叶片，边沿“内起四棱”，把盘子分成四个方位。其图样完全符合当时中东盛行的美索不达米亚艺术风格。青花料属低铁低锰的钴料，为来自波斯的色料。 这些唐代烧制的钴料蓝色纹饰器物可定为青花瓷吗?陶瓷考古界对青花瓷的定义基于三个要素：1、必须是在白瓷上；2、用氧化钴作彩料；3、作为釉下彩在高温下一次烧成。而一般唐三彩器皆以陶为胎，有的虽然以钴料在釉上点染装饰，其实与青花瓷沽不上边(图4)。唐三彩与唐青花在釉料成分上有着根本区别，唐三彩属富铅釉系统，唐青花属于钙釉系统，釉内无铅。唐青花为釉下彩绘，而唐三彩是以含钴的蓝色釉彩绘于釉上。唐三彩由于釉中含铅，釉光强且助熔性高，器表釉彩多任意流淌，形成如屋漏痕般的垂流效果。丹麦哥本哈根市装饰艺术博物馆藏有一件唐代白釉蓝彩鱼纹罐，通高20.3厘米，口沿和腹部施白底釉，点有蓝彩花斑，腹部绘有几条蓝彩鱼纹，釉色非常淡雅(图5)。有些学者认为这件饰蓝彩的白釉罐实际上就是唐代青花瓷，但其胎质尚待探究。 2 唐青花与伊斯兰青花陶的关系 阿拉伯帝国阿拨斯王朝(750～1258年)曾在9～10世纪间在伊拉克生产低温釉上青花陶，这些当时出名的伊斯兰锡釉陶器施有半透明、含锡量高的釉子，纹饰以钴料绘就，例如其中的一件碗，胎料是松软的陶土，碗心画出4片辐射状的扇形棕榈叶(图6)；另一件盘则在盘沿绘有4组粗线纹，盘心写古兰经(图7)。这类典型的伊斯兰纹饰在“黑石号”打捞器物上比比皆是。过去几十年，欧美陶瓷学者曾认为伊斯兰青花陶对中国青花瓷产生影响，直到上世纪70年代扬州发现唐青花瓷后，这个错误观念才不攻而破。这次黑石号沉船青花瓷的发现，进一步证明唐青花瓷的创烧年代肯定早于伊拉克青花陶。 伊斯兰陶器上花叶纹较多，而且多在器心以圆点组成菱形纹或写上古兰经，并向外辐射4个或多束棕榈叶纹。棕榈是西亚的一种主要树种，其叶呈掌状。伊斯兰陶器在口沿处常有4组特点明显的纹饰，如短粗线纹、半月形褐斑或三叶花。伊斯兰装饰风格注重在器心绘菱形纹或方形纹，因为古兰经释义认为真主安拉居于菱形纹或方形纹的正中，能发挥其最大的神力，赐福于信徒。所以黑石号沉船上的许多源自河南巩县的白釉绿彩瓷器，在盘，碗、盒甚至一件高1.05米的龙首执壶上，都在器物正中绘有这种菱形纹，然后再向外辐射各种花叶纹。这些伊斯兰纹饰风格存在于3件唐青花盘上，说明这些青花瓷应是中东商人订购，经海路运回本国销售。 3 唐青花瓷的描绘工艺 唐三彩在绘彩方面皆以点洒工艺加以渲染，画上点与线组成的几何图形，任其自然流淌而成。因为陶土松软，晕散很快，因此无法仔细勾画。而巩县瓷土在唐宋已富盛名，所谓“巩人作瓷坚且青”，从“黑石号”打捞的巩县窑白瓷来看，其瓷土浩净坚硬，微显青色，施用的白釉也非常明亮。3件青花盘的胎体具备了巩县瓷土的特征。所绘花草系以毛笔中锋刻意绘成，笔画疏密有致，排列有序，洒脱自如，在透明釉的衬托下显得素雅清淡，与一般蓝釉彩的含混效果大相径庭。 4 唐青花盘的烧制工艺 3个青花盘的烧制工艺与一般唐三彩不同，瓷化程度高，敲击声音清脆，应是在1100℃以上高温烧成，而一般唐三彩的烧制温度多为700～900℃，而且胎土不纯，敲击声音黯然。 在施釉工艺上，是把素胎烧成后，工匠们在坯上施一层白色化妆土，然后再绘彩并罩透明釉烧成。以放大镜观察其釉面，可看出蓝色的钴料被熔融在透明釉中，所以有的专家称其“釉中彩”。钴蓝料直接施于坯胎之上，再罩一层透明釉烧成。在加温过程中彩料混进釉里在所难免，但我们不能硬称其为“釉中彩”。三件青花盘可称是青花瓷的先驱产品，是唐青花器成功烧造的典范，将成为唐青花断代的标准器。 5 关于长沙窑瓷上的蓝釉光纹饰 黑石号沉船上共寻获5万余件长沙窑瓷，它们以茶叶包塞后放在广东出产的陶罐中，因此少有破损，大批品相完美的瓷器得以面世。令人惊奇的是，一批泛着蓝釉光纹饰的长沙窑也混杂其中。 笔者当初受有关机构邀请前往其货柜检视，整理出一批泛现蓝釉光纹饰的长沙窑瓷器，欢呼雀跃，以为发现了长沙窑烧造的青花瓷(图8)，但经仔细审视，发现这些蓝色纹饰并非钴料所致。钧窑和长沙窑带有蓝色釉者一般称“天蓝色乳光釉”，它们和钴呈色的蓝釉在色调上有着明显区别，这种天蓝色乳光釉以铁呈色。钓窑、长沙窑的青釉瓷出现天蓝色的原因是由于液相分离，釉中的硅、铝、钙等氧化物融成的玻璃液分为两层，一为颗粒状的孤立相，一为液体的连续相。在长沙窑瓷器中，孤立相富钙，连续相富硅。孤立相中的钙颗粒非常细小，其直径小于蓝光的波长，因此蓝光能通过它而散射出来，结果器上纹饰由于光波干涉的作用而泛出蓝色釉光。这与天空泛蓝的原理一样，由于阳光透过大气中的分子颗粒发生散射，蓝色光透过大气颗粒散射出来，形成一片蓝天。中东人对蓝色的钟爱由来已久，这种呈现蓝釉光纹饰的长沙窑瓷器因而大量销往中东地区。 黑石号沉船的发现，扩大了我们的知识领域和视野，进一步为唐代瓷器、金银器与铜器提供了更准确的定位和断代依据。沉船上的3件青花盘毫无残缺、纹饰完整，是唐青花的精彩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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