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德海
旅客票价的制定，除了考虑建设成本、运行成本、人力成本等因素以外，更应当考虑公平性、公益性。事实上，现行铁路的票价，除了里程外，座席环境已经构成票价的40%。既然如此，无座车票的价格就应当与无座的服务相匹配。否则，铁路收了有座的钱，却不提供有座的服务，就是一种不公平或不正当的价格行为
春运临近，有关火车站票应当半价的讨论特别引人注目。据有关调查，93.6%网友支持火车站票半价。而反对的观点也很明朗，火车票价是按距离算的，而且站票半价会带来管理上的难度等等。虽然争议比较大，但站票半价的合理性和正当性却不能不予以重视。
人民铁路公益性的要求
火车票价的依据是什么？在市场条件下，当然与市场的需求有关。但中国的铁路不是单纯的市场化企业，它是应当承担相应社会责任的国有企业。由于这个原因，目前中国铁路运价核算体系并未与市场直接挂钩。旅客票价的制定，除了考虑建设成本、运行成本、人力成本等因素以外，更应当考虑公平性、公益性。正如铁路工作人员所说，"要是不卖站票，很多人过年就不一定能回家了"。这是人民铁路作为中国国有企业最基本的社会责任。中国的铁路，只要它还是人民打头的国有企业，它就必须更多地体现出对人民尽责的社会公益精神。
铁路也是企业，当然可以按不同的服务收取不同的费用，但票价的制定同样要体现公平正义。目前中国铁路有硬座、硬卧、软卧、软座等的分类，价格差别较大。有的软座车票甚至高于相同里程的飞机贵宾舱。但只要服务与价格相匹配，人们并不会有异议。但问题在于，春运期间，大量的站票以全价出售并不符合铁路自身的票价等级序列。既然硬座和软座有区别，为什么有座和无座就不能有区别呢？事实上，现行铁路的票价，除了里程外，座席环境已经构成票价的40%。如北京到广州高铁，二等座865元，一等座1383元，差518元；上海到北京动车硬座555元，软座935元。这还是硬座和软座的区别。如果是有座和无座，舒适的差别化显然更大。既然如此，有座和无座不但应当有区别，而且应当拉大区别。花同样的钱，有的人只能站10个小时，这样的服务公平吗？有人说，地铁、公交不是也有坐和站，不是也没有分不同票价吗？这是混淆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票价。地铁、公交的车票并不区分座次等级，属于混运式的车票。而铁路是明价标码的等级票价，一等价格一等座。既然如此，无座车票的价格就应当与无座的服务相匹配。否则，铁路收了有座的钱，却不提供有座的服务，就是一种不公平或不正当的价格行为。
全价不符合法律公平精神
公平是民事行为的基本原则，也是经营者对商品定价的基础。法律明确规定，经营者制定票价要遵循公平、诚信的原则（《价格法》第7条），消费者享有公平交易的权利（《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10条）。铁路既然对不同的座位、铺位规定了不同的价格，那么有座和无座当然也应当有差价。而且从乘坐的条件看，有座无座的差价应当大于座位、铺位舒适程度的差异，因为后者涉及的只是舒适程度，而前者涉及到基本服务的有无，毕竟站10个小时和坐10个小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因此，座位、铺位的不同可以有差价，有座和无座却无差价，不但不合理，也不公平。同时，铁路票价的设定应以合法利润为依据，即提供的服务和收取的费用应当大致相等。在站票全价情况下，铁路没让乘客享受座位的服务，却要乘客付出与座票相等的价格，这不但属于"不正当的价格行为"，也违背《价格法》明确规定的经营者不得"变相提高价格"的规定（第14条），而由"变相提高价格"获得的利益就属于"不合法的利润"。
显然，站票全价对旅客是一种不公平。铁路部门长期以来以这种不公平、不合法的形式获得的高额利益属于不正当收益，与人民铁路的公益属性不相符。何况在春运期间，受到这种不公平对待的绝大多数是农民工，是我们社会应当加以保障的弱势群体。虽然站票在保障春运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由于它的不公平，仍然让乘客心生不满，也有损人民铁路的形象。
可通过完善管理加以克服
诚然，造成站票全价的原因很多。但根本原因在于旅客面对的是一个没有竞争的市场。反对站票半价的人士说："好比你去一个热门饭店吃饭，人特别多没座位，饭店给你加张小桌子，你还能要求别人优惠吗？"这个例子举得很不恰当。因为座席的舒适度是铁路旅客票价的依据之一，而饭店的价格是根据酒菜的质量和数量定的，与位子的多少没有关系。反之，如果消费者定了1800元的酒席，但却消费了1200元的酒菜，他就有权利要求饭店退款。旅客的全价票就相当于消费者付出酒席款却没有享受到应有的酒菜。当然，对于不合理的酒席款，顾客可以换一家酒店，也可以申请退款。但铁路却不行。面对铁路独此一家的经营，消费者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在这方面，除了加速推进铁路的市场化以外，另一条措施就是进一步完善企业的管理，包括国有企业的定价，必须有公众的参与。这也是十八大"发展更加广泛的人民民主"，保障"人民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的要求。当然，站票半价也会引发一些问题，如中途有乘客下车，有人就会坐到空闲座位上，此外，有人担心会引发更大的买票难等，这些都是管理上的技术问题，可以通过深化改革、完善管理加以解决，而站票半价所体现的则是国有企业不能推托的社会责任和道义，必须予以正视。
（作者为中国检察学会常务理事、华东政法大学教授）
